最後一句三人合聲朗讀:“快樂與痛苦不斷交錯,我不禁開始懷疑,明天、是否、會更好?”
這幾個人的朗讀時間把控的還特彆好,最後一個字的話音剛落,bgm的前奏就結束了,裴星銘開始引頸高歌,沒有任何技巧,全是真摯感情:“輕輕敲開沉睡的心靈~慢慢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獨的轉個不停~”
周唯月繼續翩翩起舞。
三位“朗誦者”再度開啟了一場混合著歌曲bgm與找不到調的歌喉的非脫稿朗讀。
原本靜謐的單人病房內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亂成了一鍋粥,還是那種不顧人死活的大雜燴八寶粥,五彩斑斕極了,不僅吵人耳朵,還吵人眼睛。
除了“無語”之外,宋熙臨已經找不到其他詞彙來形容自己內心此時此刻的感受了。
他甚至已經聯想到了自己曾經參加過的那些過世老人的追悼會——此時此刻,躺在病床上被包圍的自己就是那個被追悼的死人。
甚至他們村裡麵辦白事兒的時候都沒有現在熱鬨。
不得不承認,這幾個家夥確實是厲害,僅僅五個人就能營造出成千上萬人的大場麵。
宋熙臨也真是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人類,不請自來就算了,還自作多情地搞了一場“慰問”演出。
他的臉色已經陰沉到泛青了,也是真的嫌煩,正準備開口喝止這幾人時,司徒朝暮突然往他嘴裡塞了個東西。
濃鬱又甘甜的奶糖味兒在舌尖化開的那一瞬間,他又看到司徒朝暮朝著自己眨了下右眼,俏皮中帶著機靈,微微朝著他揚了揚下巴,仿佛是在對他說:我辦事兒,你放心!
回想起這味道是大白兔奶糖的那一刻,宋熙臨突然明白了什麼。
一顆小小的奶糖成功堵住了他的嘴,任由他們五個把這場吵鬨不已的“慰問演出”給演完了。
但病房內的喧囂並沒有就此結束。
唱跳表演結束後,裴星銘帶著周唯月一起給大家舉了個躬當作謝幕,隨後裴星銘就朝著司徒朝暮走了過去,因為她這邊人比較少。
周唯月想和裴星銘站在一起,卻又惦記著放在另外一邊床頭櫃的橘子,思來想去,糾結了一番後,她還是決定要站的離橘子近一些,於是就朝著聞鈴和廳響所在的那一邊走了過去,和他們倆站在了一起。
裴星銘也是真的擔心他兄弟的精神狀況,即便演出已經結束了,但他內心的擔憂和關心並未就此結束,才剛走回病床邊就滿含關切地說了句:“臨子呀,希望你能想開,你並不是一個人,大家都很關心你。”
司徒朝暮立即接道:“啊對!我們都在你身邊,都會給你力量的!”
聞鈴:“以後千萬不要再想不開了。”
廳響:“遇到難關了就告訴大家,大家一起幫你解決!”
周唯月努力維持隊形:“嗯,對!幫你!”
這五個人,雖然沒有明確地把“自殺”這兩個字眼說出口,卻字字句句都離不開“自殺”……
宋熙臨不堪重負地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字一頓地質問:“是誰說的,我想自殺?”
雖然他嘴裡還含著大白兔奶糖,但這並不影響他想要刀人的氣場。
幾人先是不知所措地麵麵相覷,然後,其餘四人齊刷刷地將目光盯在了司徒朝暮臉上。
司徒朝暮:“……”
宋熙臨麵色鐵青,目光冰冷地看向了她,雖一言不發,但顯然是在等待著一個合理的解釋。
司徒朝暮懵了,氣場逐漸減低,聲音越來越弱小:“我、我、啊?這難道你不是麼……”
宋熙臨咬牙切齒:“我當然不是!”
司徒朝暮:“那你乾嘛要去用那個壞掉的熱水器呀?”
另外四人也很好奇這個問題,又齊刷刷地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宋熙臨。
宋熙臨無奈,長歎一口氣:“忘記它壞了。”
司徒朝暮:“隻是忘了?”
宋熙臨:“嗯。”
司徒朝暮難以置信:“那你不是一直都好好的麼?”
為了避免她繼續胡思亂想下去,宋熙臨不得不一五一十地交代前因後果:“之前一直用的是另外一個衛生間,但是那個衛生間的淋浴突然壞了,我就去用了客廳的。”
司徒朝暮:“僅此而已?”
宋熙臨斬釘截鐵:“僅此而已。”
司徒朝暮:“……”
真是簡單到令她意想不到。
司徒朝暮十分尷尬地撓了撓頭:“我還以為你是心裡有事兒想不開呢。”
宋熙臨簡潔而篤定:“沒有!”
司徒朝暮:“哦……不好意思啊。”
宋熙臨不置可否,冷冷道:“所以你們可以走了。”
他是真的想要清淨清淨,更不想欠這些人太多的人情。
“情分”這兩個字比這世間一切的份量都要重,哪怕僅僅虧欠一分一毫都難以還清。
他也一直很清醒地知曉,山外的一切都與山內的顧晚風無關,牽掛越多羈絆越多,內心的負擔也就越重,所以,獨善其身才是對自己最大的寬恕和寬容。
裴星銘卻以為宋熙臨是在賭氣,立即表明了態度,嚴肅譴責司徒朝暮:“你下次能不能搞清楚之後再通知大家?”
聞鈴也嚴肅批評了司徒朝暮一句:“謊報軍情是很嚴重的事情你知道麼?”
廳響:“就是,你看看這烏龍鬨的,搞得人家小宋多尷尬呀?”
周唯月保持隊形:“司徒,你下次要搞清楚哦!”
司徒朝暮愧疚難當,羞恥又自責地看了宋熙臨一眼,然後,將雙手伸進了白色羽絨服的寬鬆口袋裡,接連不斷地抓出來了好幾把剛從超市裡麵論斤購買的大白兔奶糖,全部放到了宋熙臨的枕邊,賠禮又道歉:“糖都給你,對不起哦!”
宋熙臨不知所措,啞口無言。
司徒朝暮又迅速地從那堆大白兔奶糖中檢出了一顆,擰開包裝,直接塞進了宋熙臨的嘴裡,笑意盈盈,柔聲細語地說:“大郎,該吃糖了~”
這家夥真的是……
宋熙臨氣急敗壞地看著司徒朝暮,臉頰卻有些泛紅,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司徒朝暮頑劣一笑,又眨巴眨巴眼睛,說:“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哦,還有,愛吃糖不丟人,想吃就隨便吃。”
裴星銘接道:“就是,因為糖是甜的呀。”
聞鈴也說:“愛吃苦的才嚇人呢。”
廳響:“你愛吃糖隻能說明你是個正常人。”
周唯月:“但是我爸爸媽媽說糖吃多了牙齒會壞掉的。”
司徒朝暮:“那是你這種小朋友,大人不會的。”說完,又看了宋熙臨一眼,滿目明媚、神采飛揚地朝著他揚了一下下巴,“是吧?”
宋熙臨:“……”
上一顆糖還未吃完,新一顆就被塞進了嘴裡,香甜到發膩,徹底粘住了他的牙,令他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
甜至喉間,竟微微有些發苦。
他也從未有過一次性吃兩顆大白兔的體驗。年幼之時,他特彆愛吃大白兔,卻很少有吃到的機會,還總是將原本屬於自己的那顆糖分給弟弟。自從父親帶著弟弟離開之後,他就沒再吃過一顆大白兔,甚至連其他的糖也不再吃了。
也從來沒有人會像司徒朝暮一樣簡單粗暴地一口氣抓幾把糖放到他枕頭邊,讓他一次性擁有這麼多糖。
她的那兩個口袋也真是神奇,竟然那麼大,感覺至少從裡麵掏出來了一斤糖。
宋熙臨甚至有些發愁,這麼多糖,可怎麼吃?
突然間,司徒朝暮驚慌地“誒呀”了一聲,與此同時,宋熙臨的左手手背也被牽動了一下。
原來是因為司徒朝暮想把手插回兜裡,卻不小心扯到了懸空的輸液管。
司徒朝暮趕緊低頭去看宋熙臨的手,大驚失色:“怎麼辦?針頭歪了!”
就在她正準備去摁床頭的護士鈴時,裴星銘攔住了她:“不用大驚小怪,哥能扶正。”
宋熙臨:“……”
司徒朝暮簡直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了:“你可彆吹牛逼呀。”
裴星銘信心滿滿:“我吹什麼牛逼?你也不想想你哥專業是搞什麼的?體育!理療館常客,人體血管經脈就沒我不懂的!”
與此同時,病床的另外一邊——
周唯月:“聞鈴,我想吃橘子。”
聞鈴:“我們是來探望病號的,橘子還是你自己買來的,你怎麼能自己吃買來的東西呢?”
周唯月委委屈屈地說:“可是我想吃橘子才買橘子的。”
“看望彆人的時候不能自己吃自己買的東西,這樣不禮貌,因為你已經把定西送給彆人了,就不能再吃了。”說完,聞鈴掃了一眼床頭櫃,從袋子裡拔出來了一根香蕉遞給了周唯月:“吃香蕉吧,香蕉是我買的,可以吃。”
宋熙臨:“……”
周唯月不情不願地接過了香蕉。聞鈴卻自己拿起了一顆橘子:“橘子不是我買的,我可以吃,等會兒分一半給你。”
周唯月立即點頭:“好的好的。”
廳響想了想,說:“那我吃顆蘋果吧,蘋果不是我買的,我買的是梨。”
司徒朝暮抽空對他們幾個說了聲:“那什麼,蘋果是我買的,你們誰去洗蘋果的時候順便幫我洗顆梨,謝了啊!”
聞鈴:“行,完美閉環了,一點沒浪費。”
宋熙臨都被氣笑了,因為他從沒見過這種如此擅長陽奉陰違的人,緊接著,他的左手手背猛然傳來了一股鑽心的刺痛。
下一秒,司徒朝暮氣急敗壞的驚恐尖叫聲就在病房內響起了:“針頭都穿出來了裴星銘!”
裴星銘相當困惑的“嘖”了一聲,盯著宋熙臨的手背看了三秒鐘,然後,抬眸,目光凝重地看著宋熙臨:“兄弟,按理來說我絕對不會出錯,所以很有可能是你天然氣中毒之後體內經脈和血管產生了移動。”
宋熙臨:“……”
他毫不懷疑,這幾個人要是不來看他,他可能早就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