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昨天走了一整天山路,身體太過疲勞,虞倦昏昏沉沉地睡到快中午才醒。
好餓。
醒過來後,虞倦隻有一個想法。
他爬起來,洗漱過後,準備去廚房泡個麵。
剛燒開熱水,樓梯處傳來腳步聲,沒過一會兒,孫七佰就走到了廚房裡。
他手裡搬著一個箱子,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些冷凍食品和飲料。
有營養的東西,是一樣沒有。這些食物唯一的作用隻能是餓不死人。
虞倦拉開椅子,坐下,眼皮都沒掀一下,懶得理人。
東西放在冰箱裡的響動很大,但沒用多少時間。
孫七佰看虞倦將熱水倒進桶裝泡麵裡,刻意說:“大少爺的傷還沒好,您不給他也做一份嗎?”
虞倦不耐煩地說:“為什麼要我給他做?”
孫七佰想要聽到的就是這個。他提高了音量,希望住在不遠處的周輝月能夠聽到,兩人的關係繼續惡化:“大少爺這麼可憐,你們之間好歹有婚約關係,做一點飯,也是理所當然……”
虞倦抬起眼,冷淡地瞥了孫七佰一眼:“你要是想給他做飯,可以留下來,負責他的一日三餐。”
孫七佰低下頭,不再說話了,就像剛才的對話不存在似的,將箱子放在一邊,徑直走了出去。
右邊是下樓的樓梯,左邊是周輝月的房間。
虞倦看他往左邊走了,然後是不輕不重的幾下敲門聲,他們說了幾句話,但聲音壓得很低,虞倦很專心,很想聽到他們到底說了什麼,依舊沒能聽清。
幾分鐘後,孫七佰路過廚房,這次是真的走了。
大概是耽誤了點時間,掀開泡麵的蓋子後,麵條軟塌塌的,讓人沒胃口極了。
虞倦勉強吃了兩口,實在堅持不下去了。
就算泡的時間沒有過長,他也不會多吃多少。
因為真的吃膩了。
虞倦單手按了下胃的位置,想著總不能餓死自己,要不還是試試下廚吧。
他沒有做飯的經驗,煮過一次餃子,夾生,吃了一口差點吐了,心理陰影很大,就再也沒做過了。
這麼猶豫了片刻,忽然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虞倦。”
輪椅的聲音和人的腳步很不同,虞倦沒留神,他抬起頭,看到周輝月進來了。
住在這裡的幾天,他們仿佛會有意無意避開對方,就像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大多數時間都當彼此不存在。
所以昨天周輝月說在等他的時候,虞倦還有點奇怪。
後來想想,可能因為周圍是深山老林,太過危險,而自己現在還沒有得罪周輝月,頂多算是和他上學時期遇到的那些富家子弟一樣的待遇,而主角又湊巧保留一點善良的本性。
主角的本性裡有善良嗎?
虞倦想了想,決定放棄這個疑問。
其實書中沒有提過這個時期的周輝月是什麼樣子,頂多是配角的側麵描寫,不過一般複仇都伴隨著黑化,主角也不例外吧。
輪椅往前滾動,停在桌子旁,周輝月看到桌上的泡麵,叉子都丟進麵湯裡了,很明顯不打算吃了。
這幾天泡麵剩的越來越多,也就代表虞倦吃的越少。
虞倦站起來,就聽周輝月問:“你想吃什麼?”
他怔了怔,反應了一下,周輝月是在問自己。
祖父母去世後,還未成年的虞倦固執地拒絕了所有親戚,決定獨自生活。到了高三,為了節約時間,他終於還是搬進了學校宿舍。但當時大多數宿舍人都住滿了,老師給他安排的是頂樓房間,隻有他一個人。
他沒有和人同住過,從不要求彆人做什麼,也不喜歡彆人說為了自己而做任何事。
所以他說:“不用。”
輪椅的方向挪了挪,擋住了虞倦的路,周輝月說:“糖很好吃。”
虞倦漫不經心地說:“我隻是順便。”
周輝月無師自通地明白了虞倦的意思。他的性格高傲,做任何事都不是為了彆人的感謝,隻是他想做,於是便做了。
周輝月語氣平平地說:“如果你餓死在了這裡,作為你的未婚夫,也是我的失職。”
“虞倦,你的要求不是很高嗎?”
聽起來像是質疑虞倦的言不由衷。
虞倦:“?”
也是,借口都找了,為什麼和自己過不去。
周輝月動作很利落,很快就煮好了雙人份的餃子,將另一份推到了虞倦麵前。
大約是時間掌握的不錯,餃子皮沒有煮爛。
虞倦夾了一個,看周輝月麵色如常地吃了一個,克服心理陰影,才咬了一口。
餃子還不錯。
虞倦想,一個小說主角,的確要有基本的生存能力,才能算得上合格。
忽略了本應該是“未婚夫”的三個字。
*
從紫金山莊回去後,孫七佰立刻將昨天虞倦出門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了蘇儷。
蘇儷坐在梳妝台前,做著出門前的準備,順手接通了孫七佰的電話,隨意地問:“怎麼了?”
對待自己的雇主,孫七佰看起來是很老實的:“太太,虞家那個小少爺出了一趟門。”
蘇儷換了一個手鐲:“哦?虞倦?他出去乾什麼了?”
前幾天,路水城來見和她見麵,客客氣氣地說虞倦去了紫金山莊,要待一段時間再回來,問她的意思。
蘇儷本來是不想同意的。後來想想,虞家不可能孤注一擲,將籌碼壓在周輝月身上,沒有必要,她太了解虞家夫妻倆,從不會做這種風險的買賣。而周輝月現在什麼也做不了,周恒甚至不再提起這個兒子,隻覺得他是丟了自己的臉。事情到了這一步,蘇儷反倒覺得不必鬨得太過分,臉麵上不好看,連著周家都顏麵掃地,也顯得自己這個妻子做的不稱職,解決不了家庭問題,便也應允了。
白城人隻知道蘇儷將周輝月安排到了他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地方,聽起來是很照顧,卻並不知道那裡早已年久失修。蘇儷每周要出一趟遠門,說是去探望周輝月,實則是出門旅遊。
而現在,虞倦去照顧周輝月的消息放出去了,外人都說蘇儷能說服虞家,維持這樁婚約,對待不是親生孩子的周輝月是儘心儘力、仁至義儘了。
孫七佰當然做好了準備,他調出了昨日的監控錄像,發了過去,無所謂蘇儷究竟看不看:“小少爺估計是待得悶了,去周圍山上玩了、我去附近的安山村打聽過了,他去的就是那,回來的時候手上拿的是新鮮瓜果。”
“嗯。”蘇儷點了下頭,“他的年紀不大,被他媽媽硬留在那,想也知道無聊。”
說話間並不把虞倦放在心上,隻是路水城手中的提線木偶。
孫七佰也順著她的意思:“虞小少爺心高氣傲,的確待不住,我看他煩大少爺煩得很。”
蘇儷低下頭,看著手腕上的翡翠鐲子,她費儘心力維持這個家庭,所以才得到這一切,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又淡淡地問:“那他呢?”
蘇儷口中的“他”隻有一個人,周輝月。
孫七佰回答道:“腿斷了,動不了。電話記錄每天都查了,撥出去的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蘇儷臉上露出滿意地笑容:“彆真讓他真什麼事,到時候反而不好辦。”
孫七佰希望周輝月永遠不會痊愈,也不會死去,永遠待在這裡,這樣他可以付出很少的精力,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蘇儷意興闌珊地給孫七佰打了一筆錢:“辛苦你了。”
然後掛斷了電話。
蘇儷回過頭,看到門是虛掩著的,有人站在外麵。
她朝門外的人招了招手:“過來。”
門推開來,是她的兒子周知,比周輝月小五歲。
周知的個頭很高,高中生,和周輝月長得沒有半點相似:“媽,你剛剛是和看著周輝月的人打電話嗎?”
蘇儷笑著點了下頭:“彆擔心,媽媽都處理好了。”
周知被說中了心思,臭著臉:“我沒有。”
蘇儷看著他,一字一句說:“我知道你前段時間不高興,但是光哄你有什麼用,重點是要解決這件事。”
周知一愣,臉色越發難看。
在周輝月真正出現前,那個人隻是一個遙遠的名字,他是板上釘釘的周家繼承人。偶爾看到認親節目,大部分兒童都被拐賣到偏遠的地方,他對那些孩子沒什麼憐憫,隻是覺得到時候也可以居高臨下地施舍那個所謂的哥哥。
他沒想過周輝月就那麼突然的回來了。
蘇儷哄他說:“醫生說他站不起來了。小知,他是在外麵長大的,不認識幾個人,你爸都不看他一眼,他怎麼和你比,你是你爸親自養大的。”
周知出生後,即使周恒再忙,蘇儷費儘心力,軟磨硬泡,也要讓周恒參與周恒人生中每一個重要的瞬間。
沒有人會對路邊一棵被風雨折斷的樹產生多餘的感情,除非他用心澆灌過這棵樹。
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周輝月回來後,周恒的確可能會考察他的能力,覺得他更適合繼承公司。但是他已經折斷了。而周知是他用心培養大的孩子。
想到這裡,蘇儷繼續說:“他已經沒有翻身的餘地了。彆為了這些小事煩心,讀書是最重要的。你爸爸的生日快到了,想好送他什麼禮物了嗎?你要用心點。”
周知這段時間心情很差。
親子鑒定的報告過後,外麵的風言風語就多了起來,但周輝月還未做好準備,沒有正式回來。有人匿名給周知發了郵件,上麵有關於周輝月的所有經曆。
周知去了周輝月的公司門前,湊巧周輝月下車,似乎是察覺到有人看著自己,他抬起頭,瞥了一眼,看到了自己,視線卻在下一秒移開,沒有一絲一毫的在意。
周輝月是無需他施舍的人。
周知大腦一片空白,直覺這個人會搶走自己的一切。
所以他連課都上不下去,這段時間莫名其妙逃了很多課,和狐朋狗友出去玩,幸好父親不在家,母親又願意為他遮掩。
但是現在不同了。他不必再擔驚受怕,擔心彆人的比較,他想要見一見周輝月了。
看一看沒了公司,失去雙腿,還能不能那樣高高在上地無視自己了。
蘇儷站起身,手搭在比自己還高的周知的肩頭:“我做的事,全都是為了你。”
周知知道,蘇儷將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她將那個從未見過麵的哥哥打發走了,放在一個僻遠的莊園,讓他永遠不能回來。
周知知道母親不想讓自己趟這趟渾水,但他還是迫不及待想要想要去那個地方。
房間裡的燈光亮極了,將蘇儷滿身的首飾照得璀璨無比,她就是這個家最不可缺的主人。
她說了一句沒有人會懷疑的假話。
這句話是騙周知的,蘇儷隻為了自己。
*
接下來的一整天,虞倦都忙著和人打電話,解決快遞的事情。
小賣部的老板定期會去城裡進貨,虞倦給了他一筆錢,托他把定製的輪椅帶回來。當然,這玩意不能明目張膽通過門口的攝像頭,到時候孫七佰一定會找上門來,就像今天早晨那樣,知道自己昨天出了門,就要來一探究竟。
虞倦又買了一輛昂貴的山地車,特意加錢選了包裝方式,可以把輪椅裝進去,一起運進來。
山地車很好解釋,無聊想要出去逛逛,用車總比走路方便。
唯一的缺點是虞倦不會騎車。
問題不大,虞倦想,騎車有什麼難學的。
洗完澡後,虞倦躺在床上,翻看著群裡的聊天記錄。
他太久沒有出現了,加上路水城放出的消息不是退婚,和虞淮的話衝突,現在群裡的人非常迷惑,虞家到底是想怎麼辦。有人已經躍躍欲試,找虞倦私聊了。
虞倦就當沒看見,人在深山,已經失聯。
前幾天這些人已經隱晦地聊了很多,或許是得不到回應,場麵越演越烈,直接在群裡開始艾特虞倦。
“你哥不是說你退婚了嗎?現在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