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你。” 啤酒。(2 / 2)

“虞二,聽說你去找未婚夫去了,還不回來,你要在那待多久啊?”

“周輝月不是才出了車禍,你高中一畢業就給人當童養媳去了?”

“有這麼個未婚夫,你也是夠可憐的,說不定這人以後就站不起來了。”

有人故意起哄:“我們還沒見過周輝月的樣子,你給我們講講唄。”

“一個站不起來的廢物有什麼好講的。”

在一陣刷屏後,虞淮姍姍來遲,惺惺作態,看似是為了製止:“夠了。”

所有人都以為,虞倦會為了自己的臉麵,將周輝月貶的一文不值。

虞倦本來是真的不準備搭理他們的,他內心毫無波動,終於在他們的話題轉移到周輝月有多廢物後還是在回複框打下兩個字:“挺好。”

虞淮拿著手機,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虞倦真的會出現,還是回了這麼一句話。

在他想來,虞倦一定急於擺脫這樁婚約,說不定會又來求自己,給媽媽說情,讓他趕緊回家。

他很煩虞倦,煩他出現在自己的家庭,煩他讓自己當哥哥,也煩他非要粘著自己。

虞淮問:“怎麼好了?”

虞倦知道群裡這些人都是看虞淮的臉色,甚至這些人發的消息都是在他的暗示下,他艾特了虞淮的名字,回了一句:“比你好。”

說自己那個十幾年沒見過麵,目前躺在床上,雙腿不能動彈的未婚夫比自己哥強。

已經不是暗諷了,是直接和虞淮對上了。

這要是在以前,所有人都不敢想這種事。

群裡其他人瞬間銷聲匿跡,沒再發言了。

虞倦挑了挑眉,點擊退群。

虞釗和路水城是他不得不應付的人,虞淮他就懶得再費那個功夫了,沒必要委屈自己。

反正開學就跑路。

而另一邊,虞淮還沒來得及發消息,就看到虞倦退群,他準備找虞倦算賬,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他罵了一句臟話,覺得虞倦真的是長大了翅膀硬了,這種事都敢乾了。

虞倦沒關手機,準備再搜索一下有關大學的事,畢竟這不是他本來的世界,高考誌願的事還要重新考慮。

正好點進一個排行榜的時候,房間忽然暗了下來,然後就是純粹的黑暗。

虞倦伸出手,摸索著碰到開關,反複按了幾下也沒用。

停電了。

虞倦倒是不怕黑,就是空調罷工後太熱了。

不知道停電的原因是什麼。如果是莊園內的電路壞了,要叫孫七佰過來修,起碼要等到明天。如果是整片區域的電力係統出現問題,在這樣偏遠的山村,也不可能立刻搶修。

怎麼想電都不會立刻來。

虞倦發了會呆,從床上爬了起來,趿著拖鞋,往外走去。

走廊裡應該會好一些,室外會更涼快,但是會有蟲,還是在看不見的情況下,或許會直接爬到自己身上……

一想到那樣的場景,虞倦就頭皮發麻,不可能出去。

沿著走廊,虞倦走到了廚房,打開冰箱,準備從裡麵拿瓶水喝。

摸到的卻是罐裝啤酒。

虞倦猶豫了一小會兒,還是沒有鬆開。

他才成年不久,之前沒有喝過酒。但是啤酒好像很解渴降溫,虞倦想試試。

打開後喝了半口,嗆了一下,虞倦覺得不大好喝,但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喝,於是一口一口地咽了下去,想要壓下翻湧的熱意。

好幾分鐘後,虞倦慢半拍地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暈。

還是回房間吧,他不想在廚房裡暈過去。

走廊裡一片黑暗,一絲光亮都沒有。

虞倦手掌撐著牆,一步一步往房間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慢,也不覺得會碰到什麼障礙物,然後就不小心踢到了什麼,猝然往前跌去。

黑暗中,周輝月橫臂攬住了虞倦的腰,左手拉著他的手腕,才將虞倦勉強撈了起來。

右手壓住輪椅的開關,但也被迫往前拖拽了一米遠才停下來。

如果周輝月能站起來,虞倦會跌倒在他的懷裡,但更大的可能是不會被輪椅的轉輪絆倒,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虞倦還有些茫然,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像是有點奇怪,怎麼會在走廊上遇到人。

然後低下頭,歪了歪腦袋,像是仔細辨認了一下,很肯定地開口:“周輝月。”

熱的呼吸落在周輝月的臉側,虞倦根本意識不到兩人離得有多近。

周輝月按亮了手機的手電筒。

虞倦抬起手,本能地遮在眼前。

手機發出的光是冷白的,虞倦的臉出現在這樣的環境裡好像有些突兀,五官的輪廓漂亮到不可思議,仿佛不是燈光照亮了他,而是他在散發著光芒。

他的手腕很細,能被周輝月的大拇指和食指輕鬆圈起來。

周輝月很有禮貌地鬆開了手,聞到虞倦身上很淡的酒的味道。

冰箱裡隻有度數不高的罐裝啤酒,周輝月問:“你喝了什麼?”

虞倦“唔”了一聲:“冰箱裡的啤酒,不太好喝。”

周輝月確定他醉了。

酒量這麼差,還要喝酒。

“摔倒了怎麼辦?”

虞倦認真地解釋:“不會摔倒,我不可能那麼笨?”

周輝月笑了笑,醉了的虞倦還是一樣不服輸。

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虞倦已經忘掉了自己的初衷是回房間,酒醉後好像很容易疲憊,他什麼也顧不上了,盤腿坐在輪椅旁邊的地板上。

寂靜蔓延著,虞倦的呼吸聲很安靜,他不吵鬨。

過了一會兒,虞倦忽然抬起手,摸索著觸碰到了輪椅,又落在了周輝月的固定支具上。

就像一陣風,像一片落葉,即使醉了,動作也是很輕的,像是怕弄疼這個受傷的人。

偶爾,虞倦的手指也會毫無阻隔地落在支具的縫隙、周輝月□□的皮膚上,他的指腹很柔軟,微微一碰就會凹陷,是與以往任何一種接觸都截然不同的感覺。

周輝月從不讓人觸碰他的雙腿,這是他永久的傷痕,即使他可以若無其事地向任何人展示殘缺。

但他沒有阻止虞倦。

虞倦停了下來,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問:“很痛嗎?你的腿。”

周輝月誠實地說:“很痛。”

虞倦聽到他說的話,感同身受似的皺起了眉,慢吞吞地說:“希望能快點好。我討厭痛。”

周輝月的嗓音很低,他說:“現在不了。”

虞倦的問題好像很天真:“不疼了嗎?”

周輝月的掌心落在自己的左邊膝蓋:“沒有那麼疼了。”

而虞倦暈的更厲害了。

周輝月扶住他的肩膀:“回房間吧。”

虞倦的意識不太清醒,但常識提醒他一旁的輪椅不能支撐自己的體重,所以是撐著地麵爬起來的。

兩人走得很慢,虞倦推開了門,走了進去,周輝月落在後麵。

快走到床邊的時候,虞倦突然轉過身,提醒周輝月:“記得關門。”

周輝月問:“不關會怎麼樣?”

虞倦的聲音裡滿是苦惱:“會有蟲子進來。”

周輝月好像存心要說一些讓虞倦生氣的話:“那就讓蟲子進來吧。”

虞倦瞪圓了眼:“打你。”

不過話一說出口就反悔了,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語:“不能打。你的腿還在疼。”

好像因為身體原因而暫時放過這個人。

所以走到一半,即使歪歪倒倒,也要再返回檢查一次。

周輝月說:“門關好了,不會有蟲的。”

他隻是覺得醉了酒的,有不同反應的虞倦和平常不太一樣,但不是想要故意折騰他。

虞倦信了,坐到了床上,他東倒西歪,必須要找個東西支撐自己,於是倒在了桌子上,側臉壓著桌麵,石質台麵的溫度很低,虞倦很貪涼,整個上半身都伏了上去,姿勢很奇怪。

“好熱。”

虞倦的語調有點像是撒嬌,其實不是,他隻是醉了。

又嘀咕了一聲:“好熱。”

周輝月看著他,沒有說話,輪椅轉了個方向,走出了房門。

虞倦得不到回應,音調慢慢低了下去,不再說話了。

幾分鐘後,房門打開,輪椅重新回到虞倦的身邊。

周輝月自製了把扇子,勉強能用,低聲說:“知道了。”

感受到了涼意,虞倦不由地向有風的方向貼了貼,他的反應比平時慢了很多,眼睛濕漉漉的,像是淋過了雨,泛著漣漪的湖泊,可憐而可愛。

他看到的是模糊的周輝月的臉。

大約是醉酒中想起臨死前的那段往事,虞倦的呼吸變得急促,大腦暈眩,他說:“討厭你。”

那風沒有停,就像周輝月什麼都沒聽到。

虞倦覺得自己像是一顆氣球,飄飄搖搖地升到了高處,他沒有爆炸,隻是迅速降落。

周輝月看到虞倦慢慢閉上了眼,徹底睡過去了。

有規律的微風掀起虞倦的碎發。

他說“好熱”的時候像是某種懇求,如果答應了而不能實現,像是一種犯罪。

虞倦的臉很小,一隻手就可以罩住。

周輝月這麼想著,抬起手,懸在虞倦臉側,但是沒有落下。透過食指和中指間的縫隙,他看到虞倦濃密的睫毛,舒展開來的眉毛,他睡得很好,就像一個無憂無慮的人,什麼都不會想,方才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忘掉。

過了很久,周輝月問:“討厭嗎?”

周輝月討厭不受控的人或事,他應對每一個人都有解決的方法。而和虞倦的每一次對話,每一場見麵,都無前例可循,無經驗可找。

不是對待仇敵,不是對待合作者,目的性很低,沒有必要。

周輝月低頭看著虞倦。

十五年的時間會使一個人麵目全非嗎?

周輝月想到曾經的虞倦,想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其實幾乎已經忘掉了,那是不足以被稱作仇人的障礙。

“你是虞倦嗎?”

如果虞倦是醒著的,就能聽得出來,他的語調與十五年後完全一致,那樣冷淡的、毫無感情的,純粹的發問。

“你是誰?”

周輝月移開了手掌,他看著虞倦的眉眼,問了一個不知道很古怪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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