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白晝很長, 黃昏不會驟然結束,而是纏綿地延續,直至最後一縷落日消失。
兩人走了十幾分鐘,從大路的缺口往下, 又走過一條顛簸的小路。這路很窄, 周圍的高樹拔天而起, 越長越密,大約是鮮少有人來的緣故, 茂盛的樹木幾乎將整條路都淹沒了,路的儘頭僅容得下一個人走過。
兩人先後穿過這個狹小的缺口, 之後豁然開朗,前麵是一片有水的峽穀。
峽穀的地勢很低,中間是溪水形成的淺灘, 光滑的鵝卵石鋪了滿地,樹影傾倒, 環繞著整個峽穀, 倒映在水麵。
這裡安靜得像是個世外桃源。
虞倦往前跳了兩步,停在周輝月不遠不近的地方,抬了抬下巴,說:“怎麼樣,是不是很好看?”
周輝月環視了一圈, 但都沒有停留, 最後, 目光落在虞倦身上,笑了笑:“很漂亮。”
虞倦有點得意地點了下頭。
周輝月裝作不知情地問:“是你上次說的那條小溪嗎?”
他知道不是,隻是想和虞倦說話,了解更多。
虞倦轉過身, 向河岸邊走去:“不是。那裡太遠了,現在天快黑了。”
周輝月看著他的背影,得寸進尺說:“下次要去那裡嗎?”
虞倦停下腳步:“下次吧。”
輪椅在這樣不平坦的路上行得很顛簸,周輝月不緊不慢地跟在虞倦的身後。
虞倦聽到輪椅碾過石頭的聲音,轉過頭:“很早的一次,我走錯了岔路,不小心誤入這裡,然後就走了。”
他想了一會兒,蹙著眉:“說起來,還是地圖的問題。”
他嘀嘀咕咕時的嗓音很可愛,像是軟綿綿的粉色的雲,順著風,飄到了周輝月上方的天空。
周輝月越發靠近。
虞倦指了指對麵的山:“導航的意思是讓我跋山涉水,就這麼過去。覺得我是鐵人三項的選手嗎?”
周輝月抬頭看著虞倦,笑了好一會兒:“不行。彆走丟了,要不然你裝個GPS定位吧,不然我怕找不到你。”
這人……
不過本來不覺得好笑的事,說給了周輝月聽了後,好像真的有點意思了。
虞倦說:“才不裝,我又不笨,真會被地圖騙,上次就原路返回了。”
一段誤入的景色,也分享給周輝月看了。
就這麼一路走到了溪水邊,虞倦找了塊凸起的石頭,坐在上麵,他托著腮,隨意地問:“你在這裡,是不是不開心?”
說完虞倦就後悔了,感覺是廢話。
周輝月誠實地回答了這個問題:“不太多。”
但是會有。
在整本書裡,複仇的過程中,周輝月沒有失控的瞬間,情緒總是很平靜,他好像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不會有任何動搖。
虞倦想了一會兒,他可能真的信了楊小齊的鬼話,覺得心理健康對病人的康複有很大的促進作用,開始胡思亂想一些雜七雜八的事。
他慢吞吞地說:“我不高興的時候,會想過去發生的好事,也會想未來。我覺得……未來總是會好的吧,長大了就會好了。”
頓了頓,認真地看著周輝月:“傷口痊愈了也會好的。”
周輝月“嗯”了一聲,他說:“我知道的。”
虞倦沒有改變周輝月的人生的打算,雖然他正處於低穀。書中沒有正麵提過這些,周輝月的痛苦和掙紮,他是如何東山再起。他的第一次出場是十幾年後。
想了這裡,虞倦說:“你想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