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靠得太近了, 周圍又太安靜,仿佛連彼此血液緩慢流淌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虞倦的手緊緊勒著領帶,有一瞬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為什麼會吻周輝月的嘴唇。
他應該討厭周輝月, 他愛憎分明,就像對待過去的每一個人。
但是, 虞倦沒有辦法。在簡單直白的討厭後,在漫長的相處中,有什麼不可逆轉地改變了。
所以什麼都沒想, 他衝動至極地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感情。
又後悔了。
虞倦和周輝月的唇緊貼著。他記得周輝月的嘴唇很薄, 但沒想到觸碰時的感覺這麼劇烈, 僅僅隻是貼著,都讓他心神顫抖, 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那些混亂的感知已經將他的理智衝垮了。人失去理智是一件很危險的事, 虞倦不想這樣, 他想恢複冷靜。
他往後退了退,鬆開了手中的領帶, 但結果和他想的不一樣。
周輝月察覺到了虞倦的意圖,他直起身,壓著虞倦的後頸, 繼續這個突如其來的吻。
周輝月的力氣很大, 虞倦本能地掙紮著, 沒什麼用處。
血的腥味在舌尖蔓延開, 與剛才不同,不是淺嘗輒止的吻,虞倦被迫張開了唇,能感覺到另一個人的牙齒, 他們糾纏在一起。
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芒,鮮花密密匝匝地盛開著,環繞著這個僻遠角落的兩個人。這樣的一個夜晚,讓人不知不覺沉醉其中,應該戀愛,應該擁抱,應該接吻。
虞倦怔了怔,他抬起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周輝月,連睫毛似乎都碰到了一起。
虞倦放棄了掙紮。
也沒有必要,他本來……就是想吻這個人的。
這個吻像是虞倦的心,他隻是想給周輝月看那麼一小點,卻被迫完全坦露。
不知過了多久,虞倦閉著眼,承受著這個吻,時間變得沒有意義,連世界似乎也離得越來越遠,虞倦隻能感受到周輝月的存在,他的體溫,氣息,後頸處的手掌。
終於,虞倦幾乎快喘不上氣了,周輝月才鬆開壓著虞倦的手,稍稍抬起了頭。
接吻的時候,虞倦渾身繃得很緊,現在有點脫力,沿著牆壁慢慢往下滑,卻被人托住。
昏黃的燈光裡,虞倦的臉看不出紅,但是能感覺到熱。
很熱。要燒起來了。
虞倦不想睜開眼。
原來早討厭很嚴肅的話題,與人生、過去和欺騙有關,但在他的衝動之下,好像一切都被攪亂了。
他不想麵對這件事,也不想麵對眼前的人了。
很難得的,大腦一團糟,隻想逃避。
周輝月也蹲了下來,他看了一會兒虞倦,看著他的臉,以及微微顫抖的睫毛,打橫抱起了虞倦。
虞倦嚇了一跳。有記憶後,他就沒怎麼被抱人過,更何況現在已經十八歲了。突然的失重讓他有點慌亂,驚慌失措間,右手勾住了周輝月的脖子。
然後,又聽到周輝月的聲音,他的聲音就像腳步那樣平穩,含著些許笑意:“虞倦,你在害怕嗎?”
虞倦沒說話,隻是靠得更緊了。
周輝月很肯定地說:“不會把你摔下去的。”
虞倦能感覺到周輝月往前走了十幾步,停了下來,放開了自己,但不是完全放開。
因為他被這個人抱在了懷裡。
周輝月看著波光粼粼的泳池,清澈的藍色池水是很美,但和虞倦的綠眼睛比就顯得單調,不值一提了。
他在等虞倦睜開眼。
虞倦的下巴抵在周輝月的肩頭。
好一會兒,他終於偏過臉,和周輝月對視。
他的眼睛濕漉漉的,像是蒙了一層潮濕的霧,沾了水的綠寶石漂亮得驚心動魄。
虞倦很慢地說:“那一百條約定,除了第一條,都是隨口說的。”
意思好像是那些都不能作數,一百條,兩百條,再努力都沒有意義。
周輝月也聽到了。
他攬著虞倦的腰,兩人十指相扣,近的能看得到眼睛裡彼此的倒影。
他在等虞倦的尾音結束。
虞倦的語速又忽然加快,他停頓了一秒鐘,仰著頭,抿了抿才接過吻的、濕潤的唇,像是還留有接吻的溫度,飛快地鬆開。
他的嗓音很啞,但每一個字都很清楚說:“但是當我的男朋友,我喜歡就行。”
最難也最容易的條件。
對彆人最難,對周輝月最容易。
虞倦的眼睛眨也不眨,他們額頭相抵,是從所未有的靠近,所以也能看得清周輝月每一點眼神的變化。
周輝月的語調不再像過去那麼平靜,永遠毫無波瀾,他低下頭,神情無比認真,眼神充滿占有欲。
沒有儘頭的夏天似乎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想,人不可能留住總是流逝的東西。
就像是虞倦。
周輝月想要得到屬於自己的、突如其來的夏天。
他問:“那我可以成為你的男朋友嗎?”
虞倦以為自己會考慮很多。從小長大的經曆,他的睚眥必報和壞脾氣,高考後打發時間看小說的體驗,再到車禍後在那個沉悶的房間醒來,他病入膏肓,清醒的時間不多,總是在想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實際上此時此刻,虞倦什麼都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