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幾遍了,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堅定。
“這個全看你個人意願,但你的當務之急是學習,”岑矜在心裡嗬氣:“還錢的事先彆放心上,等自己賺到錢了再說。”
她故意打趣,緩和氣氛:“我看起來很老嗎,是不是看起來等不起?”
少年忽而挑唇,嘴角兩粒梨渦稍縱即逝。
岑矜注意到了,妄圖繼續逗他,佯怒道:“還笑?”
“不老。”李霧低聲說道。
岑矜沒聽清:“說什麼呢。”
李霧不再吭聲,垂眼吃粥。
岑矜也不勉強,撐臉繼續看手機,頁麵還停頓在吳複的微信資料上。但這一打岔,她剛才的落寞煙消雲散。李霧又拽了她一把。
她敲擊屏幕退出來,同一時刻,新的消息跑入眼簾。
老爸:女兒,已搞定,下午三點帶他去宜中。
老爸:這是齊老師電話,13XXXXXXXX,去之前記得聯係他。
岑矜頓時神清氣爽,回複了一個“憨憨敬禮”表情,問:他以前學校那邊需要提供什麼手續嗎?
岑父:我打電話跟你說?現在方便嗎?
岑矜忙拒道:彆,人小孩在我身邊,我不想讓他聽見這些。
岑父說:考慮的是。
岑父又回:老齊說了,已經跟濃溪那邊聯係過了,手續不用急,你下午先帶他過去讓他見見,如果孩子真不錯,這兩天就可以先進班,咱不能耽誤了孩子學習進度。
岑矜:是,您也考慮的很周到,真不愧是我爸爸。
岑父:那是。
不過,岑父話鋒一轉:直接去實驗班可能有些棘手,老齊說鄉鎮高中教學水平跟宜中沒法比,一來就空降強班很有可能跟不上,最好先在普通班適應一下,如果學習成績真的不錯,上升快,高三前再轉班也不遲。
岑矜略一思忖:對,這樣比較好。
岑父道:你可以行動起來了,有什麼想法到時就跟老齊講,他跟我好著呢,不會敷衍了事的。
岑矜又是一連串的感激加捧場,哄得老爹舒坦順心。
末了,老頭不跟她瞎扯掰了,去忙自己工作,她也放下手機,跟李霧說:“多吃點。”
李霧抬頭看她。
岑矜心境明快,清了下喉嚨宣布:“下午跟我去宜中報道。”
李霧險些被嗆到,完全沒想到會這麼快,昨晚他以為岑矜隻是信口一提,在描述最理想化的狀態,卻不想僅隻一夜,她已為他敲開門扉。
坎坷慣了,當所有事都出乎預料順利時,他會覺得懸浮,懼怕眼前一切並非真實。
岑矜看出他的怔忪,鼓勁道:“放心吧,肯定能繼續讀書的。隻要你腳踏實地,努力不會虧待你。”
李霧鼻頭一緊,咬了下牙,放下勺子重重道謝:“謝謝。”
“不客氣。”岑矜彎起嘴角。
——
下午,岑矜換了身簡潔的方領連衣裙,裙擺及膝,讓她看起來婉約又不失莊重。
挽好低馬尾,她走去李霧房門前。
少年正半蹲在裡麵收拾書包,深藍上衣和洗到發白的牛仔褲,灰色書包一看就用了許久,有縫補痕跡。
但她不便直接指出,隻想著去學校寄宿前必須全部給他換新。
她真切地有了些養孩子的感覺,似乎並不排斥,相反樂在其中。
也不一定是養小孩兒的感覺,人靠衣裝,新起點新麵貌,這不是應該的嗎。
岑矜兀自想著,李霧什麼時候站來她跟前的,她都不知道。
她堵著門,他不好出去。
她發著呆,他不好打斷。
岑矜終於回神,仰頭看見少年安靜的臉。
她環著的臂膀迅速放下,近處打量起李霧來。他著裝雖不出彩,但勝在人高挑,儀態好,沒有城裡小孩電子產品用多了的含胸駝背,也算是個優點。
岑矜問:“試卷都整理過了?”
李霧:“嗯。”
岑矜:“把分數好看的帶去就可以了,彆一股腦全帶著。”
“……”李霧說:“都帶了。”
岑矜一頓:“傻啊,一百二以下的都拿出去。”
李霧立刻摘下書包,扯開拉鏈,重新抽出那遝講義。
它們被收拾的分外齊整,不見一點卷邊與折角。
不管分高分低,都被擁有它們的人用心愛惜。
岑矜忽有些內疚:“算了,還是都帶著吧。”
李霧:“?”
“好壞都是你,這樣比較真實。”她信口開河,勾發到耳後,裝不經意避開他困惑的眼睛。
李霧把它們放回去。
“走吧,”見他背上書包,好似將盔甲穿戴整齊,岑矜心跳加快,也莫名生出一些欲送小將上戰場的使命感,“我們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