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次振翅(2 / 2)

狙擊蝴蝶 七寶酥 10191 字 8個月前

……

散場時分,三人收拾好各自物品,一道走出場館。

岑矜與張爵有說有笑,念念不忘地討論著球場上的精彩瞬間,李霧則默不作聲跟著。

行至出口,即將分道揚鑣。張爵提出請他們吃飯,岑矜搖頭婉拒,說他們還有彆的安排,並感謝他好意。

張爵也不勉強,目送二人離開。

取車路上,又隻剩他倆。

李霧心情昂揚了些,空氣也變得清新舒暢,他斟酌少頃措辭,悶悶開口:“剛才是你朋友嗎?”

岑矜呼出幾分剛應付完多餘社交之後的疲怠:“同事。”

李霧問:“怎麼不跟他吃飯?”

岑矜反問:“你想跟他吃?”

李霧說:“不想。”

“那不就行了。我也不想,”岑矜附議。神思跑回剛剛的球局與看台,反射弧繼而跟上,她開始興師問罪:“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看?都進球了還在那撿東西。”

李霧說:“看了。”

岑矜考他:“那你說,今天場上三個球都是幾號進的。”

李霧:“……”他思忖片刻,精準報出三位球員的球衣號碼與名字。他先前查閱過,謹記於心,所以對整個球隊都印象深刻。

“是嗎――”岑矜抬眼逼視,半信半疑。

李霧跟她對望,被硬生生瞧得不複自信,再答已稍有遲疑:“應該是。”

岑矜忍俊不禁,哼了聲,取笑他容易上當:“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誰是誰,問著玩的。”

李霧默了,又抿唇抑笑。

“你怎麼看個球都這麼平靜,”岑矜回望了眼白色的場館屋頂,不滿:“搞得好像我才是今天的壽星一樣。”李霧說:“有嗎?”

“有啊,”岑矜抱憾加受挫:“我還以為你們這個年紀的男生都很喜歡呢。”

生怕她陷入自我懷疑,李霧趕緊說:“我很喜歡。”

岑矜手插兜,摸車鑰匙:“可你一點都不激動。”

“沒有不激動……”少年嗓音低下去,不知要如何自證。好吧,錯在他,不夠溢於言表,但他真的很開心,不管做什麼,隻要能跟她一起,對他而言都是珍貴的,跟賺來的一樣。

岑矜摁著車鎖,四下張望找停放處:“得虧我提醒,你才沒有錯過最後一個進球。”

少年倏然繃緊背脊,後頸留存的觸覺被這句話引燃、疊加……他耳根漸燙,最後不自在地摸了下同個位置,才繼續跟上岑矜。

回家路上,岑矜去甜品店取了她提前訂製的慶生蛋糕。

墨藍的鏡麵奶油塗層,上麵散布著幾粒油畫刮印質感的星。

當晚,他們協作煮出一鍋長壽麵,分享著吃完,期間還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些瑣事,有往昔的追憶,有未來的憧憬,有她工作上的,也有他學習上的,還有他們同有交集的這些日子。

岑矜鄭重其事端來蛋糕,點燃蠟燭,一個“1”,一個“7”。

她熄滅燈,哼了兩句英文生日歌,輕輕的,柔柔的,像荒原裡浮遊的微弱螢火。

躍動的燭焰裡,李霧度過了人生中第一個極具儀式感的生日。

他的十七歲。

岑矜攛掇他許願,他莫名羞臊,被火光映紅了臉,推拉半天,李霧才閉上眼。

岑矜注視著他,燭光裡,少年麵孔沉靜,如在冥想,以至於有種神性。

待他睜開雙眼,岑矜並不好奇他的願望內容,隻問:“李霧,你名字為什麼用霧這個字。”

李霧看她:“因為我出生的時候外麵下著很大的霧,我爺爺說的。”

岑矜說:“可你不像霧。”

李霧怔然:“像什麼?”

“像……”岑矜頓了頓,說謊:“我一時半會也想不到。”

不,她能想象。

他是山澗與草木才能凝煉出的原生和淨謐,是深穀裡一塵不染的溪,紮實蒼鬱的蔓,一道尚有棱峰的嶺。

所以趁他許願時,岑矜也借機蹭了個願,希望這個小孩可以永遠如此,永葆澄明。

元旦假期過後,宜中的期末考試緊跟其後。

班級氣氛變得緊迫焦慮,同時也有些長假將至的蠢蠢欲動。

潛心備考,李霧征得岑矜同意,接連兩周沒有回家,留校廢寢忘食地伏案苦學。

新寢室的三位室友與他誌趣相投,都是把學習當放鬆的奇葩,他不再被視作異類。

十三號,結束理綜考試。

李霧趕上地鐵,衝回家裡。

屋內除了他空無一人,岑矜顯然工作未歸,但他沒有因此失落,在書房靜坐片刻,按捺不住給岑矜發了消息:我考完了。

三分鐘後,女人回複:怎麼樣?

李霧:還好。

岑矜:什麼時候去掉前麵一個字,我就心滿意足了。

李霧:……

李霧沉默地盯了會這行字,改口重發,就一個字:好。

岑矜確認著:這個好是在回答第一句,還是第二句?

李霧:都有。

岑矜:你說的。

李霧:嗯。

岑矜:沒有年級前三十我可要抄家夥了。

李霧:……

見他無言,她愈加猖狂,直接懟來一張手握板磚的凶殘表情包以示威脅。

李霧勾唇,偏頭看書房渲光的窗,努力平息,仍是難止笑意,最後隻得轉移話題:我已經到家了。

那端沒了動靜。

少晌,女人發來一張點單截圖,例行公事:記得吃飯。

李霧:“……”

他問:你吃了嗎?

岑矜:馬上。

李霧:幾點下班?

岑矜:不知道,今天很忙。

半個月沒見到她,還要再被這種未知的等待折磨。少年躁得搓了下腦後,表麵平靜地回了“嗯”,而後倒置手機,屈身從背包裡翻出寒假練習講義,又抽出筆袋。

剛要拿筆,他手指一頓,轉而取出夾層裡的兩寸照片。

他凝神看她,心靜了,唇角起弧,次次都這樣。

幾分鐘後,他把它小心放回去,牢牢封藏。

他的生日願望很虛無,也很具體:岑矜永遠開心,就像照片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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