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挪不開眼睛。
不過這時的他還殘留著幼時的陰影,對誰都充滿了防備心,陌生人隻要靠近,就會遭到奚陵的冷眼攻擊,在周圍形成了一片真空區域。
但是,白修亦是特殊的。
那天白修亦剛剛伏魔歸來,正準備將收集到的魔晶送去仙盟,沒想到竟會在永綏城看到奚陵的身影。
他眉毛一皺,剛要興師問罪是誰把人給帶來的,就見到原本小刺蝟般誰說話都不搭理的少年忽然站起了身,啪嗒啪嗒跑了過來,用還帶了點稚嫩的少年音脆生生喊他:“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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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修亦眼睛裡剛染上的一點笑意瞬間消散,他想也沒想,道:“不行。”
頓了頓,又委婉了一下:“你還小,伏魔也太危險了。”
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奚陵當初被製成半魔培養時吃了那麼多苦頭,他知道他對仙盟一直都是很排斥,因而白修亦,乃至整個玄陽門,都從來沒想過要讓奚陵上戰場,去給仙盟賣命。
況且仙盟還有那麼一部分腦子進水的蠢貨在,萬一奚陵半魔的身份暴露,現在還好,時間久了以後,他擔心會有人彆有用心。
其實他隱隱約約猜到了奚陵突然這樣說的原因,但還是問了一句:“為什麼想去伏魔?”
白修亦很少對奚陵這樣嚴肅,見狀,奚陵沒有回答,卻垂著頭,摸了把白桁垂在一旁的胳膊。
純黑的衣物外表看不出任何異樣,但奚陵這麼一摸,果不其然摸了滿手的鮮血。
奚陵繃著臉,嘴巴抿得很緊:“你又受傷了。”
說著,他抬起頭,直直盯著白修亦的眼睛。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這是場無聲的對峙。最後,是白修亦選擇了妥協。
他知道奚陵有多倔,直接回絕對他一點用都沒有,甚至還可能適得其反,於是便隨手往河邊一指,道:“如果你能在那裡種出一棵樹,我就讓你去。”
在曾經是魔域的土地上種樹,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奚陵當然清楚這一點,他臉色一變,但見白修亦不為所動,還是咬牙道:“好。”
可白修亦沒有想到,僅僅一年以後,奚陵竟然就真在那裡種出了一棵樹。
更沒有想到的是,奚陵還學會了先斬後奏,趁著他不在的功夫,單槍匹馬滅了一片魔域,還順手救了幾個仙盟的修士,大放異彩到白修亦剛一回城,就有一個又一個人上來恭喜他玄陽門又出了一個天才。
白修亦表麵說說笑笑,語氣裡洋溢著對奚陵的驕傲,在樹下找到對方時,卻
立刻換了副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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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沒反應過來。
他這時候可還沒經過後麵的磨難,年輕得能掐出水來,哪裡受得了這種委屈,當即嘴一扁,眼裡盛上了水霧。
白修亦剩下的話瞬間就卡住了,半晌,板著臉道:“我說錯了嗎?”
奚陵倔強搖頭:“沒有。”
“那你哭什麼?”
奚陵也不知道。
就是很氣,也很委屈。
可他又不願意示弱,便壓著哭腔控訴:“我受傷了,你看都不看。”
白修亦的冷臉這下是真的維持不下去了,立刻忘記了自己還在訓人的事情,拉著奚陵給他療傷。
傷在肩膀,不重,之前是被衣服擋住了,所以看不見。
但扒開衣服以後,又確實是有那麼點嚇人。
療傷時,他突然發現奚陵衣服裡有一個硬硬的東西。
白修亦有些奇怪地摸了出來,居然是一條項鏈。
項鏈是用某種獸牙穿製而成的,老實說,其實做得挺粗糙的,好在被拔牙的倒黴蛋牙還挺齊,因而看上去賣相還是可以。
正經做首飾的人這麼個手藝恐怕活不下去,白修亦很快意識到,這很可能是奚陵自己做的。
至於做這個的原因,不外乎兩種。
一種是剿滅了人生中第一個魔域,想要留下來當做戰利品。
但是他並沒有佩戴在自己身上,奚陵也不是有情調到會給自己做項鏈的人,那麼這個可能性排除,就隻剩下了另一種。
——他是想送給某個人當紀念。
這個人每次出去伏魔,都會給奚陵帶點吃吃喝喝的小禮物,現在他終於也能自己伏魔了,於是想要回禮,這合情合理。
完美推出了真相,但是很可惜,奚陵在氣頭上,他不給了。
一把奪過了獸牙項鏈,半大的少年滿腔怒火,哼哧哼哧把它埋到了樹下。
白修亦眼睜睜看著,想要阻止,卻被奚陵轉過頭警告:“你不準挖!”
“好好好,不挖不挖。”
記憶的最後,白修亦拿他沒轍,隻能擺了擺手。
而現在,時光流轉,人還是當年的人,樹還是當年的樹。
隻是樹已經大到枝繁葉茂,蔽日遮天,人也一個變換了容貌,一個長大成熟,再不複當年的少年模樣。
白桁走過去,看著抱著樹的奚陵。
他好像快睡著了,臉頰緊緊貼著樹乾,閉著眼,嘀嘀咕咕。
一時間,他簡直不忍心打擾奚陵的睡眠。
但是在這裡睡覺不是個事,他拍了拍奚陵比之前還要紅上幾分的臉,低聲道:“乖,我們回去再睡。”
好一會,奚陵才茫然地睜開了眼。
試圖將他從樹上扒拉下來,白桁笑道:“還認得我是誰嗎?”
奚陵迷蒙地看他
。
靖水閣提供的酒後勁出乎意料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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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也嗡嗡作響。
這個人……好熟悉啊……
奚陵想了好久好久。
忽然,他鬆開樹,一把抱住了白桁。
白桁被他這石破天驚地一抱撞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他還沒反應過來奚陵這又是整的哪出,手就已下意識地想要回抱住,卻在這時,聽見奚陵黏黏糊糊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師兄……”
聞言,白桁抬起的手愣愣地僵在原地。
“……你叫我什麼?”他屏住呼吸,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
奚陵沒太聽清,蹭了下他的脖子,習慣性跟他分享最近的事。
“今天,有人討論我有沒有道侶……”
“但是,我不記得了……嗝!”他打了個酒嗝,不舒服地將白桁又摟緊了一些,“大師兄……我……有沒有啊?”
白桁沉默。
他僵住的手終於放了下來,輕輕搭在奚陵的腰間,先深吸了一口氣,才輕聲道:“沒有。清蕪仙尊,並未結過道契。”
“……啊。”奚陵懵懵懂懂地回應了一聲。
大庭廣眾,男男相擁,已經有路過的人指指點點了,但是兩人誰都沒有鬆手的意思。
最後還是奚陵稍稍鬆開了白桁一點,頂著一張潮紅的臉,慢吞吞盯著他開口:“可是今天,有個討厭鬼給我講了一支舞。”
他腦袋疼,不舒服地按住:“我當時覺得……我好像……也有一個很喜歡的人……”
“……是嗎?”
白桁垂著眸,溫聲應道。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抖。
“唔……”
是嗎?
奚陵想不起來了。
如同忽然抱住白桁那樣,他又猛地鬆開了他,折返到樹下,用那雙乾淨白皙的手焦急地摳挖著泥土。
溫暖的懷抱猝不及防又消失了,白桁沉默地看著奚陵忙碌的背影。
須臾,他又靠了過去,拍拍奚陵的肩。
奚陵不解回頭,但白桁卻沒說話。
他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奚陵疑惑了一瞬,便吝嗇地收回了對白桁的注意力,重新挖起了那個一會功夫,就已然不淺的土坑。
這一次,他剛一探手,就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奇怪,方才好像挖過這裡,明明什麼也沒有。
淺淡的迷惑還沒來得及升起,就被奚陵暈乎乎拋到了腦後。
很快,一條獸牙項鏈出現在眼前。
項鏈從土裡挖出來,卻並不太臟,每顆牙齒表麵細膩光滑,像是曾被人盤弄過好久那樣。
奚陵驚喜地將項鏈掛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