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修亦氣得不輕,卻還是維護了他小小的自尊心,每天晚上跑到河邊,偷偷幫他清理汙漬,老媽子到讓不小心撞到的徐雁竹十分震驚,難以想象這竟然是他們家吊兒郎當還有些潔癖的大師兄能乾得出來的事情。
當然,傷好以後,奚陵也沒躲過,同傅軒軼一起被白修亦抓著吊起來打,據說回去之後,屁股都腫了。
據誰說呢,那自然隻有打完人又幫敷藥的白修亦。
類似的事情不止這一件,小時候的奚陵在白修亦這裡,那真是大把大把的黑曆史。
因而雖然一人已經好到隻要不是在執行任務,日日形影不離,玄陽門上上下下也完全沒有想過,他們最後會走到一起。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
重點是——
“太苦了。”徐雁竹道。
原本師兄弟的情誼,就足夠讓白修亦的死重創奚陵,若是再加上一層戀人的身份,她根本不敢想奚陵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更不敢想若是奚陵這次有什麼事情,往後的無數年,白桁又該怎麼繼續。
煩躁地搓著腦袋,徐雁竹痛苦道:“唉,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就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大師兄複活了開心,六師弟出事了難過,一師兄沒死開心,師兄師弟相戀又震驚加心酸。
還有一個轉世了的三師兄,一個害三師兄轉世的裘翊。
徐雁竹覺得自己腦袋沒有爆炸,全是因為還惦記著找奚陵。
想到這裡,她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不禁問向梅文朔:“對了,昨天大師兄讓你準備,是準備的什麼啊?”
昨日通知般宣布了自己喜歡奚陵的事情,白桁沒給他們半點消化的時間,便喚了聲梅文朔,問前段時間讓他做的事情完成得如何,可以開始準備了。
那時徐雁竹便很好奇,可惜白桁轉頭又叫走了華珩,說有事需要他協助,然後一人便聊了整整一天。
麵對這個問題,梅文朔卻不說話了,絞儘腦汁正要轉移話題,一抬頭,
便看見一個傳訊符飄了過來。
“是小陵有消息了嗎?!”
都不用梅文朔費心,徐雁竹自己就忘記了原本的提問,緊張地查探起傳訊符。
她的聲音也引來了其餘幾人,白桁原本在遠處寫些什麼,聞言立刻起了身,卻沒有過來,而是抿著唇,握緊了抓著桌沿的手。
這兩天一夜的時間裡,每一次新消息傳來,白桁都是這麼個狀態。
——既期待找到奚陵,又害怕找到的是已經出事的奚陵。
但是,消息好像和奚陵無關。
“仙盟易家的副家主易鬆,和文石仙君一起,被一個神秘麵具人殺害。仙盟正在暗中調查凶手。”
要不怎麼說仙盟壞事做儘呢,兩個重要人物被害,懷疑對象卻足有十幾個之多,一時半會的,愣是查不過來。
這種消息若是放在往常,也足夠梅文朔深入調查一下,但是現在,他顯然沒那個精力和時間。重新拿了張傳訊符,無奈回複:“除了關於小陵的消息,其他暫時不用傳給我了。”
說罷,他正要發出,卻被忽然大步走來的白桁死死抓住了手。
“等等!他剛剛是說,易鬆,是嗎?”
聲音緊繃著,白桁直勾勾看著梅文朔。
短短一天多的時間,他明顯憔悴了很多,眼中血絲密布,下巴上甚至還有了隱約的青色。
趕緊點了點頭,梅文朔覺得晚點得逼他吃點靈食恢複恢複。
“……是小陵。”
儘管並不知道那個文石仙君是個什麼東西,但易鬆這個名字,已經足以讓他聯想到什麼。
——當年傷害過奚陵的人,除了奚陵自己,和他一起被困在法陣,跟著看過了一遍記憶的白桁也都知曉。
“他還沒瘋……他還正常……”白桁又恍惚又笑,看得梅文朔心驚膽跳,心說小陵還正常,但老哥你瞅著不是很正常。
白桁卻不管他,很快重新正色,稍稍思索,便憑著對奚陵的了解,轉瞬判斷出了他的計劃,立即道:“他下一站是北州。”
頓了頓,又道:“不對,去北州來不及了,直接去中州。”
他說完,直接轉過身,簡單拿了把佩劍及一些陣石符紙,便走出院門,一副現在就要禦劍飛走的架勢。
其他人全程都是懵逼的狀態,下意識要跟上他的動作。
“等等、等一下!”拉住他的人居然是餘順。
他是聽不太懂什麼仙君什麼仙盟,但是奚陵要去中州這件事他聽懂了,遲疑著還是問道:“你去中州的話,大概要多少天?”
白桁:“……”
簡單而直接的提問,讓白桁一瞬間語塞。
他不久前去大淵,路程雖然比到中州要近上一點,但也不會太多,往返共花了六天的時間。
單程的話,大概需要三天。
雖然這是在他靈力全開,不眠不休的情況下,但他現在修為大減,以奚陵的實力,隻會比他快,不會比他
慢。
距離奚陵離開,已經過去了一天半了。
他就算追,也根本追不上奚陵。
重新收回了劍,白桁捏了捏鼻梁,長長吐了口氣。
他太累了。
從知道奚陵命數將儘,到馬不停蹄去大淵求助,再到進入洞天,重看了一遍奚陵對他的求而不得、了解了他死後奚陵一次比一次煎熬的痛苦,白桁的精神始終緊繃著,細算下來,他已經有將近十天,一直不眠不休了。
不眠不休他尚且能扛,可奚陵的遭遇,卻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無力支撐的崩潰。
可他不能崩。
他崩了,奚陵怎麼辦。
上輩子,他拚儘全力,也沒能改變自己的命數,這輩子奚陵的,他無論如何都要更改。
而且,他再也不想讓奚陵陷入那種縱觀五州,無人可以依靠信任的孤單。
他抬眼,首先看向華珩:“華珩。”
“在。”
乾脆利落地開口,眾人一下子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被白修亦指揮伏魔的時間點:“把玄裕宗在中州的弟子調動起來,動作小一點,隨時準備支援。”
“是!”
“梅文朔。”
“在!”
“你在仙盟有沒有人?”
“有,但是……”梅文朔遲疑了一會,“但地位都不高。”
“夠了。”白桁點點頭,迅速寫下了一份名單,“這上麵的名字你隨便聯係,隻要報清蕪仙尊,他們會無條件幫奚陵。”
轉世到仙盟白家當小廢物的這一十年,白桁也不是什麼都沒做,曾經故人的現狀,他基本了解過一遍。
說完,他又寫了另外一份,這一份人數明顯多上一點,同樣遞給梅文朔:“這上麵的人我不確定過了百年會不會改變,暫時不用聯係,但如果後續奚陵被抓,前麵的人又救不出他的話,全部聯係一遍,總會有人出手。”
有條不紊地指揮,白桁疲憊的聲音出奇冷靜。
“裘翊。”
交代完梅文朔,白桁叫了個意想不到的名字:“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幫忙……”
他沒說完,裘翊立刻道:“願意。”
倒是也不意外,白桁嗯了聲,道:“據我所知,這些年裡,仙盟中不少大能曾找你療過舊傷。”
“其中有沒有人中途突然恢複速度加快,快到完全不符合常理?”
裘翊一愣:“你怎麼知道?”
白桁卻隻是說:“可以的話,整理一份他們的名單,以及恢複進程給我。”
這個問題和前麵的人完全不同,聽上去似乎也同奚陵搭不上關係,但白桁看上去沒有解釋的意思,裘翊也不再多問,點頭答應了下來。
三人紛紛離去,白桁有些困頓地坐下,輕輕閉上了眼。
徐雁竹不想打擾他難得的休憩,心裡卻實在擔心,到底還是沒忍住發問:“小陵是打算去找仙盟報仇?但仙盟總部人才濟濟,他貿然過去,能全身而退嗎?”
這兩天裡,白桁已經將仙盟從前的所作所為告訴了他們,因此徐雁竹很快聯想到了尋仇。
聽她這麼說,白桁卻忽然冷冷地笑了。
“不能。”
語氣中滿是暴戾,白桁重新睜開眼,用那雙血線密布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徐雁竹。
“他就是奔著死去的,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狂躁與壓抑席卷,和白桁對視上的一瞬,徐雁竹被嚇得一個激靈。
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奚陵小時候被白修亦吊著打的那件事情。
如果這次奚陵能活,她覺得,曆史可能要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