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這東西,對玄微而言其實沒有太大的吸引力,無非是日積月累,做多了好事可以幫助成仙,雖有些用處,但如果沒有積善行德到一定程度,法力再高,也無法在仙班之中有一席之地。
玄微對修仙並無執念,隨遇而安,現在談功德,還是為時過早虛無縹緲了些。
所以她沒有理會,隻說人間很好,功德無關緊要。
狐狸被她的態度氣到咯血,但還是微弱道:“我魂魄將散,今後世間不會再有我的痕跡,這人便算你救下的……而且功德是九天貨幣,你等飛升後可以拿去置換東西……”
貨幣?玄微耳廓一動,聚神細聽。
狐狸說:“此刻攢的越多,今後上了天越吃得開……”
玄微眉頭一擰:“當真?你不是騙我吧?”
狐狸緩慢點頭:“怎麼會騙你,”她眼圈又紅了:“你救救他,我實在是撐不住了。”
男人瞳孔開始渙散,玄微見狀,忙施咒護住他心脈。
狐狸這才安下心來,她滿頭是汗,嘴唇乾枯蒼白,道了句謝。
玄微問:“接下來怎麼做?”
狐狸問:“我在林茵身上時,曾看到她同事電話聯係你,你有手機吧,可以叫救護車。”
玄微這才想起陸晅給的手機還在自己殼裡,她翻包找出,一時有些詫異。
都過去一禮拜了,屏幕竟還能夠亮起,隻是電量那邊隻剩一格了。
“打120對嗎?”玄微多少通曉一些人間常識。
狐狸感激涕零:“對。”
玄微低頭摁下三個數字,那邊很快接聽,她有些結巴地說明來意和地點,按掉通話再抬頭時,她發現身畔浮滿了螢火。
她一愣,看了眼靠著樹乾沉眠的男人,他呼吸尚穩,隻是周身沒有了一絲一毫有關狐妖的氣息。
狐妖仿佛從未來過。
幽藍螢火緩慢上漂,像燃燼,像星火。
玄微也倚到木上,仰頭看著它們一點點消逝在夜色裡。
她自由了,隻是連道彆都沒有。
——
車水馬龍,天光暮雪,生死悲喜,迎來送往,無外乎世間萬象。
陸晅今天加班到快十點,周身疲憊,就沒有去趕地鐵,直接喊了輛出租回去。
路上他慣例拿出手機,看了眼玄微的位置。
說來也湊巧,他那時擔心爺爺反複發作的老年癡呆,就在老年機上安了定位,以防他走失,後來也忘了移除,卻沒料到現在拿來當做確認玄微動向的捷徑了。
他認為這絕不是什麼奇葩嗜好,隻是“監護人後遺症”罷了。
雖說是萍水相逢,可他還是有些擔心她回去之後的情況。好在整整一周,她都安分待在寺裡,沒有四處亂跑。
隻是今天有些異樣,地圖上,那粒小點在移動,一直朝著一個方向行進。
速度還很快,不像是走路。
到了小區門口,下了車,他也沒進去,停在原地緊盯著玄微去處。
他發現那段路通往的標誌性建築是晰大附一醫院的。
大晚上去醫院?
陸晅覺得不太對勁,他攔住過路一輛的士,說去晰醫。
窗外燈火如梭,他給玄微打電話。
對方沒有接。
他又撥了一次,這一次通了。
耳邊是救護車的鳴笛開路聲,陸晅心一緊,語調不自覺拔高:“你在哪?跑醫院乾嘛?”
玄微的耳膜被他來勢洶洶的質問炸的有些痛,也凶回去:“乾嘛!你怎麼知道我去醫院?”
陸晅一秒沉默,不知如何作答,能說什麼,他在視奸她生活?也太可恥了。
所以他說:“我就知道了,怎麼了?”
“……?”
見她講話生龍活虎,狀態無恙,他當即跳過這個話題,口氣也緩和不少:“怎麼去醫院了。”
對麵回:“有人要死在寺廟裡了,就叫了救護車,你們的……醫師讓我跟車。”
對生死之事,她語氣依舊稀鬆平常,就像那晚一樣。
陸晅語塞片刻,問她:“就你一個人?”
“對。”
“和尚呢?”
“我沒叫他們。”
“有身份證了?會辦住院嗎?有錢預繳醫藥費?叫一次救護車都要幾百塊,你有嗎?”
他劈頭蓋臉質問三連,一股子老父親嘲諷孩子是不是出息了翅膀硬了的討厭口吻,玄微不免有些懵,也有些生氣:“關你屁事,我自然有法子。”
陸晅冷嗬嗬扯了下嘴角,說:“我馬上到。”
陸晅離附屬醫院進,他下車就碰上了玄微那輛救護車。
女孩剛巧從車上跳下來,又是那身初見時的灰色單衣,空曠曠掛在她纖瘦身軀上,她潔白的脖頸在深夜裡刺著人眼睛。
陸晅大步流星走過去,拉住了她胳膊。
玄微回頭,見到了熟麵孔,眼不自覺睜大。
她手臂冷得像冰,陸晅問:“我給的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