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端來了麵條與小籠, 陸晅一手撐頭作掩, 一手夾起湯包,蘸了點醋。(百度搜索 d O W N每天看最新章節.)
他仍用餘光留意, 隔壁桌有說有笑,王天琦與那名陌生男子默契十足,儼然一對關係甚好的父子。
可作為知情人看來, 這畫麵極其詭異。
一會,隔壁桌也上了餐,就一隻包子。
男人掰開那隻肉包,將其中一半遞給王天琦。
王天琦接過去,剛要咬,又停下問男人:“爸,你是不是把多的那邊給我了?”
男人三兩口就把自己那半塞進嘴裡, 囫圇咽下,才說:“你還在長身體。”
王天琦笑起來,小白牙整齊耀眼, 有發自肺腑的開心。
陸晅垂眼, 用筷子劃拉著碗裡麵條。
王天琦的父母是家族聯姻,王天琦作為獨子,含著金湯匙出生,自小養尊處優, 怎麼看都不像是會為半個包子興奮到搖尾的人。
陸晅按兵不動, 小心關注著隔壁動向, 順便解決了自己的早點。
旁邊兩人又聊了一會, 起身離開。
等他們一出門,陸晅也站起來,跟了過去。
外麵還在下霧,冬季的夜格外漫長,萬物被籠進烏沉沉的灰白罩子裡,陰鬱而疏離。
當然,這種天氣也有好處,是純天然的隱形衣。陸晅雙手插兜,走在他們兩米開外,根本不需要遮擋物。
兩段模糊身形始終在他正前方並排行進。
陸晅甚至隱約聽見他們的談笑,他們好像有說不儘的話題。
正掂量著要不要給王龠打個電話,前麵兩人忽然拐了彎,陸晅趕緊收起心神,快步追上。
路口有個醒目的單行道標誌牌,陸晅極快掃了眼路標,確認位置,也是這一瞥,他再回眼,前麵已沒了人影。
陸晅愣了愣,怎麼會?
他停下來,環顧四麵,大路上人煙稀少,隻有車輛在徐徐遊移,像濁水裡慎行的魚群。
霧靄沉沉,他無法看見更多。
可為什麼就短暫的零點幾秒,他就跟丟了?兩旁都是尚未營業的商鋪,沒有小巷胡同,他們明明無處可藏,卻像憑空消失一樣。
陸晅籲出一口氣,這時,馬路對麵,綠燈亮了,他下意識往那邊瞄。
他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人行道儘頭,影影綽綽站著兩個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再看衣著顏色,可不就是那兩位。
怎麼在他後麵?
陸晅驚疑不定,感覺不對勁,但他不想錯失良機。
他壓低腦袋,趁著綠燈所剩無幾的讀秒,抓緊朝那邊疾行。
交通燈由綠變紅。
霧似乎更濃了,視野變得更加狹窄。
他停在他們原先待的地方,眼前再次空無一人。
陸晅掉頭,背脊登時如冰水滲透。二人又到了馬路對麵,朦朦兩道影,極其不真切,更彆提看見他們神情。他們像是可以瞬移,在和他捉迷藏,戲耍他的視覺與神經。
他們依然靜立在那裡,不知是真是假,像倒影,又像幻象,陰測測盯著他。
這一次,陸晅不追了。
他猜他撞邪了。
他摸摸口袋,在靈緣寺購買的護身符落在家裡。
他決定先回去,遇到玄微之後,他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產生劇變,他開始相信世間玄妙,無奇不有。
陸晅抿緊唇,目不斜視繞道遠離。
他住鐘山廣場幾年了,也沒少遇過大霧天,所以即便視野不佳,他對這一帶也是了然於心的熟悉。
回家的路不止這一條,他決定避開原來那段,以防遭逢不測。
他越走越快,沿途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臨近六點,天光也亮了些。
陸晅不斷作深呼吸,平穩心緒。周遭死寂,霧氣像蒙頭撒下的密網,他不敢回首,不敢側看,始終目視前方,突地,他看到一個路標。
他頓住了。
那不是……他跟丟時看見的單行道標識嗎……
他眉心緊鎖,看看周圍,的確是那個街角,可他分明繞了彆的路。
鬼打牆,他腦子裡飛快浮現這個名詞。
但這個現象是有科學解釋的,人在恐懼狀態下,確實容易原地打轉。
他集中注意力,打開手機GPS,確定自己位置,他低頭看地圖上路線,原路折回,他重新走過那家早餐店。
他駐足,不再找路,轉身去早餐店。
他打算先在這裡停留片刻,等霧散天清再回去。
他推開門,剛要邁入——
操。
陸晅暗罵一聲,他看見了自己,就坐在他剛才坐的那個位置。
同樣在吃早餐,同樣的小籠,同樣的麵條。
但隔著走道的座椅卻是空的,根本沒有王天琦和那個男人。
最費解的是,他明明半推著門站在門口,店內卻沒有人看向他,大家有條不紊坐著聊天,吃飯,他像不存在一樣。
他是假是真?
他開始迷茫。
陸晅如墜冰窖,半晌才抬足往裡走,依然無人注意他,他坐到了“自己”對麵,而這個
“他”也沒發現他,自顧自用餐。
難道他已經死了?
陸晅被這個念頭嚇得不輕,趕忙探自己脈搏,腕部是熱的,皮膚下方仍有跳動。
他鬆了口氣,幸好,還活著。
那眼前的“自己”是假的?
陸晅遲疑片刻,伸手去碰他,卻摸到一片虛無,就像是拂過一幕投影。
他慢慢起身,試著在店裡走動,他發現,他竟可以自由穿梭,從人群桌椅間走過,甚至包括剛剛那扇門,他根本不用拉開,就可以出去。
那他走過的,看到的,經曆的都是什麼?
他到底在哪?
霧氣未儘,陸晅驚悸而迷惑。他馬上取出手機,求助他唯一能想到的對象。
——
手機狂震,玄微還吹著鼻涕泡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