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枚硬幣(1 / 2)

當晚,陸晅回家時手裡還拎了隻包裹, 一進門就拆箱倒騰了好半天, 等安排好也不見他女朋友過來瞄一眼。

他不悅回頭, 玄微還窩沙發裡玩手機,視線跟紮在了屏幕上似的。

她最近迷上了某短視頻app,廢寢忘食沒日沒夜地刷,經常旁若無人笑出鴨叫。

陸晅把腳邊一頁安裝說明撿起,捏成紙團, 投籃那般拋過去。

正中女孩頭頂,他趕緊回首,裝若無其事,繼續調配手裡東西。

玄微還有些懵,展平那團紙, 發現就是陸晅砸過來的,登時杏目圓睜,鎖定肇事者:“你敢扔我?”

陸晅搓兩下耳根,“你手機癮也太大了。”

老公回來也置若罔聞?

玄微這才分出三寸目光:“誰先給我用手機的?”

“……”對,是他自作自受, 陸晅認命:“我。”

電子產品害人不淺, 還好他的PSP, PS3,wii, switch等都因為工作忙暫時壓箱底, 不然她眼底以後哪還有他一席之地。

玄微揮舞著手裡的電子板磚:“你還知道?”

陸晅奈何不了她:“你能過來看看我給你弄了什麼嗎?”

玄微瞥他手裡東西, 努努嘴:“什麼?”

“上次跟你說的投影儀,”他攬手道:“快來,忙活我半天了。”

玄微跳下沙發,也蹲去他身邊,新奇看著。

陸晅拿起手機,斂著眼,煞有介事地翻找:“我看看,我們第一次放什麼比較好。”

玄微也湊上前去,不想男人卻把手一收,一臉神秘莫測。

“放這個好了。”他摁了下屏幕。

玄微望向他:“什麼?”

陸晅單手蓋住她頭頂,把她臉掰正:“想知道是什麼就看牆,彆看我。”

兩人一並仰頭,純白牆壁上,顯現出一幅畫麵,稀鬆平常,一個女孩伏在茶幾上,下巴擱那,鬆鼠進食般哢哢吃著餅乾,但畫麵色調柔和,是始終浸在日光裡的暖融。

玄微視線聚焦到當中人物臉上,原先散漫的麵色一下凝固起來:“為什麼我會在上麵?”

陸晅摸了下眉尾,不自然笑起來。

她單臂掄他後背:“你偷拍我?”

陸晅聳兩下肩膀:“這不叫偷拍,這叫記錄。”

“放屁。”正要再罵兩句——

音響忽然傳出輕鬆配樂,節奏感強烈,似糖果彈跳。

視頻也變得明快,一下下切過多張照片,都是玄微吃東西的樣子。

有凶神惡煞對付死咬一根風乾牛肉的,

也有吸管沒紮對被果汁驚慌失措濺滿臉的,

還有咬到口感極佳蛋糕時滿足閉眼無限回味的,

以及吹口風琴一樣笑嘻嘻嘬著一整排養樂多的,

……

玄微瞠目結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

陸晅回:“因為你每天24小時有一半時間都在吃。”

“拍的醜死了!”

她的反應超級“女孩子”,陸晅有些意外,又覺得得償所願,歪著身子連笑兩聲,“哪有,都很好看啊。”

玄微搶他手機:“快刪掉。”

陸晅反應極快抽手,護犢子一般把手機死掖在肋邊:“彆啊,剪輯這玩意兒特費事,還要踩點,很不容易的。”

玄微叉腰:“誰逼你了?我讓你做的?”

他還自我肯定起來:“我看我做的比你天天看的那些小視頻好多了。”

此時此刻,環繞滿廳的音樂驟停。

牆麵回歸全白,像一片純淨的雪野。

音響裡傳出嗒嗒嗒的急促打字聲。

玄微回眼,看到白屏中央有字浮出。

光標閃爍,它們一個接一個蹦出來:

「送給我們家小烏龜,

永遠吃吃喝喝,開開心心。」

玄微周身氣焰一下化為青煙,嫋嫋散儘,她短促哼了一聲,不置一詞。

陸晅含笑瞟著她,肅了肅嗓音,把手機遞回去:“沒經過你允許偷拍是我的錯,但你實在太可愛了,我沒忍住,現在你可以儘情刪光,我電腦裡也沒備份。”

他兩手指天:“我發誓。”

“無聊。”玄微起身昂頭,要回沙發。

陸晅會意笑了下,惡趣味騰起,又把這段視頻重播。

聽見聲音,玄微立馬掉頭,飛跑到他身前:“還來啊你。”

“不放了不放了,我馬上關。”他嘴上應得動聽,手裡卻沒點要暫停的意思。

玄微去撈,他就舉高手臂,極力發揮身形優勢。玄微咬牙,如幼獸撲食,一下竄到他身上,陸晅一個沒穩住,直接往後仰去。

拉扯間,數據線脫離機身,熒幕頓滅,客廳猛一下被黑色潮水覆沒。

兩人都有些怔忪,等回過神,她已經趴在他胸口。

四目相對,陸晅曲著長腿,唇角上揚。

玄微眨巴眨巴眼,剛要撐坐起來,男人手一抬,將她摁回原處。

一隻手不甚滿足,改雙手疊抱,緊密將她錮在身前。

玄微掙了兩下,可他胳膊有如鐐銬,鐵石般沉勁,仿佛勢必要將她鎖在他心口範圍內。人類身體總帶有熱度,似一張溫床,讓她也跟著貪戀犯懶,昏昏欲睡,疲於動彈。

而且龜龜本來就怕凍嘛,她在心裡替自己摘找借口。

窗外霓虹光影在屋子裡晃閃,仿佛人間戲目抽象上演,繽紛冷暖,周遊輾轉。

偎依許久,陸晅忽然嗟歎:“玄微啊。”

“乾嘛。”雖然被抱得很舒服,她還是要裝作沒好氣。

“那個視頻,我看以後可以在我們婚禮上放。”他建議的口吻莊重認真。

“婚禮……什麼婚禮?”男人周身暖烘烘的,玄微不免神思徜徉。

“結婚,”怕她封建思維作祟聽不明白,他變更說法:“成親,懂嗎?”

玄微驚起:“啊?!你在講什麼啊?”

他躺在那,眼睛漆黑發亮:“我講什麼了?”

“你講要跟我成親!”

“不然呢。”他失笑,因為她如遭雷劈一樣的反應:“我們要一直生活在一起,當然得結婚。”

他故意逗她:“你害羞啊?”

玄微頭甩的飛快:“不行!”

“為什麼?說說原因。”男人不急不慢,他知道她非常人,也不奇怪她這般反應。

“就是不行。”玄微講不出具體因素,她懂成親意味著什麼,可這事兒太凡塵化,太具儀式性,一生一世一雙人,要被捆進大紅燈籠鳳冠霞帔透不上氣。也許是因為不曾經曆,對未知事物尚存恐懼,所以心生排斥,畏縮躊躇。

她願意跟陸晅一直在一起,可不見得要依靠這種途徑實現。

陸晅仔細留意她的神情,她從不掩飾,總是直白流露,心中所想都一筆一劃清晰刻在臉上。

所以他不再勉強,也不急於當下,隻是彎唇:“不行就不結,談戀愛也很好。”

玄微這才鬆了口氣。

陸晅勾了下手,“趴回來。”

玄微心有餘悸:“嗯?”

“沒抱夠,”他扯她胳膊,又把她摟進懷裡:“再抱會。”

——

翌日,玄微稍作準備,便出門打車。

昨天臨走前她曾添加過焉潯微信,他給她發來了具體定位。

上車後,她直接將這個地址指給司機看。

司機師傅掃她一眼:“你一個小姑娘,跑這麼偏的地方乾什麼?”

玄微囫圇答:“有事。”

“真得注意人身安全。”

“沒事兒的,”她不想同他多言:“我隻是去采靈芝。”

大叔驚奇:“那真有靈芝啊?”

玄微扶額:“你能不能好好開車。”

好心當驢肝肺,司機大叔吃癟,不再搭理這個暴脾氣叛逆小孩。

下車後,她在周遭走了一圈查探情況,畢竟她與焉潯有過交手,矛盾在先,尤其他法力明顯高過自己,是該有所防備。

此處並非風水極佳的福祉寶地,環境也一般,冷風料峭,層林儘朽,枝丫如枯手伸向天際。

但勝在位置偏僻靜謐,土木氣息充盈。木性仁和,土性敦厚,因而周邊也無鬱躁暴戾之態。

她在一株樹下找到仙草祝餘,這草無處不在,極易察覺。

小草精當然知道來者何人,隻是不敢擅自搭話。

“喂。”玄微蹲下來。

草葉顫抖兩下。

“我問你話。”

“您請講。”

“你在這待多久了?”

“四年多。”

她指了下不遠處頹垣斷壁的廢舊工廠:“焉門那位都在此處修行?可有異動?”

祝餘搖頭:“是,他每周會來一趟,並無異常。”

玄微點點頭:“好,你也知道我是誰吧?”

祝餘:“嗯嗯!”

“我今日來找焉天師有事,待我進去,你幫我好生瞧著,”她再次示意工廠:“如有不對勁,立刻去找貔貅。”

祝餘連連肯首:“神龜大人儘管放心,我隨時留意。”

玄微走到工廠門前,感知片刻,發現這的確就是座普通棄屋,與焉潯布雷般貼滿靈符的健身房截然不同,隻有清冽的風,鳥啼土腥,一切皆是自然本樸。

她低頭給焉潯發消息:我到了,你呢。

焉潯回的很快:已經在裡麵了。

破敗大鐵門被人從內拉開,焉潯的臉逐漸映現在她眼底。

他今日穿著一身煙灰道袍,眼神與膚色都很乾淨,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玄微環顧四下,滿目空曠,並無法陣,唯獨幾扇窗放了些光進來,嘭得飛塵散亂,在半空肆意飛舞。

她稍微放下點心,拱手道:“焉天師今日真是人模狗樣。”

焉潯被她的“誇讚”噎了下,旋即徐徐笑開,也做一揖:“能得神龜拜訪求教,也是人生一幸事。”

玄微挺起身:“你今天可彆打我。”

他搖頭,“怎麼會。”

玄微跟著他往裡走,新鮮打望:“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

“跟這邊土地借的,”焉潯苦笑:“還要交租。”

玄微樂了:“一個月幾錢?”

“不輸市中心房租。”

“……真黑。”

“可不是。”焉潯微微歎氣。

走到廠房中心,焉潯停足,回頭看向玄微。

玄微細眉一揚:“可以開始了?”

焉潯頷首:“對。”

玄微反複掂量琢磨著方才所見,總覺著有地方不對勁,具體哪裡不對勁,她特說不上來,可能是因為一切都太普通太尋常。

對,是這樣,玄微幡然醒悟,就是這種尋常,挑不出任何差錯的尋常,帶著一種布局完美的危險性,像狩獵的陷阱,深淵潛藏在野兔一貫途徑的綠茵花香之下。

道有道法,行有行規。焉潯法力再強,也不可能淩空布陣,神仙下凡都做不到。

她唇角稍斂,盯著焉潯,下巴微昂:“你體內那位不會出來吧?”

焉潯神態自若:“不會。”

她也不拐彎抹角:“就這樣開始,什麼都不需要?”

焉潯凝視她片刻,淡淡一笑:“需要啊,需要你。”

玄微心怦然一跳,男人已經揚起手,一團火球從他掌心竄出,洶洶竄出,直奔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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