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虞說:“我摸到了。”
季時秋聲音冷硬,要求她交還:“給我。”
吳虞哪會聽話。她體態小而靈敏,三兩步就退遠一些:“你到底從哪來的?”
“早上我翻了你昨天穿的衣服,”女人背挨牆,將照片夾在手裡翻轉,似把玩:“你出來一趟,就帶著一張照片?”
季時秋下頜逐漸繃緊,眼底已翻騰出敵意。
吳虞抬手拉開窗:“彆這麼看著我,你得說清楚,不然我怎麼放心讓你跟我同床共枕。”
山風灌入,將白色紗簾卷成堆雪。
季時秋走上前來,似要搶奪:“照片給我,我現在走。”
吳虞顯然預判到了,夾照片的手毫不猶豫橫去窗外。
季時秋霎時被定身。
相紙在風裡飄搖,像一片枯葉。
“讓你走了?”吳虞眼直勾勾地看向他:“回答我的問題。”
季時秋不動也無聲。
“說啊——”女人聲音陡尖。
季時秋深吸一口氣:“從家跑出來的。帶我媽來看山。”
吳虞眼波一顫,頃刻平息。
“我問你哪來的。”
“皖北。”
“你們皖北沒山?”
“有,但沒有高山。”
“高高低低,有什麼分彆。”
“高山能看到雲海日出。”
吳虞不可思議地嗬笑一聲:“你還挺浪漫。”
季時秋耐力瀕於極限:“可以把照片還我了麼?”
吳虞將手收回來,指節已被風冰透:“你身上沒一分錢,怎麼從皖北到皖南來的,走過來?”
季時秋像被拿住七寸,被迫有問必答:“有現金,路上當車費了。”
吳虞又問:“你亂跑你爸不管你?”
季時秋回:“他也死了。”
吳虞眉一挑,學他糾正說法:“不是過世?”
季時秋說:“死了。”
吳虞被他的雙標逗笑:“你沒錢,手機也不帶,之後彆指著我幫你回家。”
季時秋卻說:“我沒想回去。”
吳虞聞言噤聲。
麵前這雙黑白分明的眼,就像暮秋夜晚的池塘,未顯霜凍,卻有深不見底的幽寒。
吳虞心頭無故悚然,不再與之對視,重新去瞧照片裡神色溫淡的女人。
“拿著。”她將照片輕飄飄遞出去。
季時秋逼近要接,卻又撲個空。
吳虞晃晃相片,戲耍成功的愉快不言而喻。
“你什麼意思?”男生嗓音壓下來,暗含脅迫意味。
吳虞說:“我把照片還你,你豈不是就要跑路?”
季時秋默不作聲。
“我猜對了,”吳虞唇角微勾,手按到他右胸,白蛇攀木一般滑到他頸邊,虛虛搭在那:“吃飽睡足就溜,好狠的心啊,小秋。”
她的指節搔著他頸部皮膚,一下,一下。
季時秋脖頸漸硬,青筋隆起。
他曲緊雙拳。
“你放口袋裡,擋那麼嚴,你媽能看到山?”
逗弄完畢,吳虞終究放過他。她抽出兜裡的手機,掰下透明殼,將照片反鋪進去,牢牢卡上。
而後將手機舉高,示意季時秋看機身後方。
男生定睛。
母親與曾年幼的自己的合影,尺寸將將好地嵌在裡邊。也是此刻,女人的臉從後麵斜出:
“這樣吧。”
“你陪我玩,我帶你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