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斯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了,遠處天空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過渡,從遠闊的淺藍到地平線上的橙紅,如同畫家精心調出的漸變。
尼德銀行裡海濱極近,淺棕色四層建築聳立在高處,索克家族最大港口的所有資金兌換往來都由這家銀行負責。
餘暉讓萊茵斯的水藍色眼瞳呈現出一種帶著神性的淺金色。
他微微蹙了下眉,有些奇怪。
如果尼德銀行離索克家族的宅邸距離這麼遠,他之前是怎麼和他們保持長久合作的。
關於這段的記憶模糊到不行,萊茵斯想了片刻,才勉強湊出一點記憶,但怎麼也對不上。
“在想什麼?”奧格斯特走到他身邊,順手將才賣的蛋糕遞給他。
兩塊不大的漂亮甜點,微微顫顫地在紙盒中搖晃。葡萄乾樹莓布丁和桑葚慕斯,都是萊茵斯最喜歡的口味。
萊茵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怎麼買到的,這些不是早上就會賣完嗎?”
即使這一片區域的消費水平已經比村莊高了不少,但也負擔不起需要煉金師銘刻符文的冰鮮設施。
所以奧格斯特買的這兩種隻能趁著天不亮還涼爽的時候開始製作,等到太陽出來之前就賣完了。
奧格斯特垂眸,“我和甜點師說——任性的戀人一定要吃,否則晚上該生氣了,他就幫我現做了一份。”
萊茵斯茫然地抱著蛋糕盒,像是隻抱著蘿卜的呆兔子。
片刻後攝入的信息才緩慢被理解,萊茵斯的耳尖滕然紅了。
“我們不是戀人的,你怎麼能……”
他舌尖在嘴裡糾結,最後隻能沒辦法地叫了一聲“奧格斯特”。
但萊茵斯的小竹馬隻是笑眯眯地靠在牆邊看他,暗藍色的眼瞳沒有一點反省的意思。
某種說不出來的酸澀情緒戳著萊茵斯的心臟,奧格斯特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感情。
他做的已經夠明顯了。
但萊茵斯總是下意識瑟縮。
在帝國的主流信仰中,同性之愛是不被允許的。萊茵斯在開蒙的時候就接受這種教育,和所有平民小孩子一樣。
但當萊茵斯回到索克家以後,他接觸到的卻是物欲橫流肮臟至極的上流社會。在這裡同性之間沒有愛,隻有權錢欺壓或者錢色交易。
被冠上愛情之名的性病,或者是身體殘破,不得不更換工作的青年男|妓讓萊茵斯本能地抵觸這種情感。
上流社會不乏真正存在過愛情的夫妻,但這些人的結局往往逃不過嫖|娼和情|人的參與。都是些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會被當做宴會的談資。
萊茵斯不想這樣。
母親死了以後,奧格斯特是他身邊唯一能信任能依靠的人了,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們兩個走到那樣不堪的境地。
他就像是在陷阱邊徘徊不去的小獸一樣,貪戀奧格斯特給予的溫柔,卻又恐懼他更濃烈的情感。
萊茵斯低著頭上前,像是做錯了什麼一樣。
“……我唔!”
奧格斯特俯下身在萊茵斯的耳尖上咬了一口,把人驚得差點跳起來。
“萊茵斯,你所有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我們之間的羈絆,深到即使這個世界毀滅都無法割斷。”
這兩句話完全可以當作追求者的承諾,但不知道為什麼,萊茵斯有種心悸的感覺。
仿佛什麼極力掩飾的真相被人一把揭開,徹底暴露在陽光下,萊茵斯的手指無意識收緊,呆呆地看著奧格斯特。
麵前人笑了一下,“上去看看房間吧,奶油快要化了。”
他們身後就是奧格斯特租的房子,二層的小樓,客廳和廚房在一層,臥室陽台浴室全在二層,極適合戀人居住的戶型。
當然萊茵斯是這樣認為的,在他的記憶裡,奧格斯特已經在鎮上工作了好幾年,自然有些積蓄。
但事實上,鮫人用的是肯利軍團中,某位士兵的身份證件,和他們所有帶在身上的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