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格斯特冷笑了一聲,“又不是現在就抓,這麼多人在這守著難道還多我一個嗎?”
治安官囁嚅片刻,隻能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要不您先回去休息,等開始了我叫你們。”
……
治安官小心抬頭,見奧格斯特沒有不滿的意思,心下罵了一句。什麼玩意,不就是想要偷懶嗎,狗養的。
他一邊罵,一邊還是把奧格斯特帶到了街對角一處不怎麼引人注目的旅館中。
這棟樓本來是做商人生意的,但今晚卻暫時被征用了。
奧格斯特在門口停下,“他們都在這裡?”
治安官忙點頭。
橘黃的燈光下,這位士兵似乎是笑了下,速度太快,治安官甚至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我知道了。”奧格斯特垂眼看他,瞳仁在一瞬間拉長收縮,向黑暗中的野獸一樣微微亮起熒光。
!……
治安官呆呆地和他對視,一動不動。
“裡麵有多少人?”
“……十七個,不十八個。”
“歐珀恩是怎麼和你交代的?”
奧格斯特閒適地推開門,這邊的動靜立刻引起裡麵士兵的注意。
“誰啊?”
“要回來不早點回來,這時候吵死了……”
“……他媽的趕緊關門。”
治安官充耳不聞,一字一句地交代計劃,“上麵說要先做些準備,讓我們等著。紅色的信號彈發出以後,守在旁邊的就衝進去抓人。
不知道是什麼準備,但我看見有穿黑袍的人提了很多顏色的粉末或者小瓶子到那裡,然後跪在地上用筆畫東西,還有重型□□支在樓上。”
“等抓到以後要上麵會有人親自來看,他們準備了鐵籠和鎖鏈,船停在左側的三號渡口,是一艘很龐大的戰船。
對,籠子很奇怪,有個女人往上麵掛了不少牙齒一樣的東西。”
“如果順利的話,船今晚就能啟程,上麵說要把罪犯帶去皇都審判,所以讓我們手腳麻利點……”
隔著一道門,走廊上還不時有進來出去,但唯獨這道門後麵,最為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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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女猛地仰頭,椅子腿發出可怖的嘎吱聲,將後麵毫無防備的研究院都驚了一跳。
“你怎麼了?”歐珀恩皺眉問道。
巫女捂著頭,突然狠狠瞪著歐珀恩,“我看到了背叛。”
……?
研究員下意識看了一樣院長,雖然歐珀恩消瘦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研究員確認那不是被戳穿以後的心虛。
歐珀恩:“我不明白隻在說什麼。”
巫女起身,冷冷開口,“合作方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沒有手下,沒有隨從,一整天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命運的走向中染上了背叛,那隻有你能做到。”
“歐珀恩,你到底背著我做了什麼?”
歐珀恩沒說話,他在思考巫女的話到底是不是真的。
巫女要的是消除威脅,讓人類的發展回到從前。而歐珀恩要的是成神,是鑄造新的秩序。
隻看現在,他們兩個確實可以合作。但隻要鮫人一被抓到,對峙就開始了。
巫女除了占卜術一無所有,如果她為了目的,現在就開始準備……
用看到背叛這種理由要求歐珀恩暫停抓捕,或者添加其他什麼人的話,不是沒有可能。
歐珀恩的眼神已經帶上了懷疑,他緩緩開口,“那你想怎麼樣?”
巫女一下子就意識到了他的想法,“你覺得我在撒謊?歐珀恩,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
“這不重要。”
歐珀恩起身,原本是裁縫測量尺寸以後才定下的白袍空蕩蕩地掛在身上,“重要的是你想做什麼?抓捕馬上就要開始了。”
巫女被氣得嘴唇發白,“我要用鏡術檢查所有人心的想法,否則抓捕不能開始。”
“不行!”這聲是研究員叫的。“你都說了鮫人的伴侶在身邊,也就代表祂每天都在快速生長。這些天鎮上的失蹤人數已經達到了五十餘人,和神明對抗,我們唯一的優勢隻有時間。”
巫女:“一個殘暴的神明和一群貪婪到不知所謂的人類,我還真分不出誰更可怕是不是。歐珀恩,要麼按我說的做,要麼我就……”
話音未落,歐珀恩猝然抓起連弩直對巫女麵門。
連一點預兆都沒有,機鈕彈開的聲音微不可聞,要不是巫女蹲下的足夠及時,她已經被捅穿喉嚨了。
“你!”
研究員兩步逼近,重重一針紮在巫女後頸,有昏迷作用的濁黃色藥劑快速注入,隻是兩秒的功夫就起了效。
“她沒用了,殺了按失蹤解釋。”歐珀恩淡淡地吩咐道。
研究員猶豫了一下,“閣下,您現在已經不能進行占卜了,還是留著吧。隻要把她關到地牢就可以了。”
……
歐珀恩先是咳了兩聲,然後越發劇烈,研究員在一旁手足無措。
“那就留著,但不能留在這裡,能知曉命運的人,永遠都比我們看到的更多。”歐珀恩啞著嗓子說道,“你現在就把她帶回去,肯利那邊處理一下,不要讓他妨礙到我們。”
“是。”
當初肯利在人前說隻給三天的時間,但當歐珀恩帶著兩箱金幣去見他的時候,將軍毫不猶豫地就將身邊所有士兵交給了研究院指使。
隻不過這次回去,肯利為了麵子,肯定要拿歐珀恩開刀。
所以助理研究員需要提前一天處理雜事,保證這些不會影響到歐珀恩的計劃。
一切都很完美,歐珀恩走下樓梯,這片街道上已經布滿了研究員畫下的各種陣法,圍繞著中心的二層小樓呈現出古老而詭譎的包圍。
這次,歐珀恩發誓不會再讓鮫人逃跑。
——“轟!”
遠處火光驟起,歐珀恩不可置信地回頭,隻見十多米之外的兩棟小樓同時被炸飛屋頂。
尖叫聲和慌亂的腳步聲從四周響起,在沉睡中的居民全被驚醒,咒罵和問詢聲嘈雜入耳,當第一個走出家門的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以後,立刻尖叫起來。
很快,所有的聲音都變成了驚慌茫然的哭喊。
歐珀恩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空氣中特殊的火藥味一聞就知道來自研究院製造,本來應該放在船上,為什麼會被人帶到這裡,還引爆了?
有研究員小心翼翼地跑上來問要怎麼辦。
“……按原計劃,現在就去抓人,立刻!快!”
歐珀恩朝他吼道。
“是!”
“快點!現在就去。”
背叛者……巫女的預言居然是真的?不對,也有可能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
但現在助理研究員已經帶著巫女到小船上去了,來不及去找。鮫人受驚以後,可能逃走可能順著氣息來殺他,隻能抓緊時間抓住祂。
……
歐珀恩閉上眼睛吸了口冷氣,轉身離開。
而此時,萊茵斯的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
“奧……奧格斯特?”
他是被外麵的巨響吵醒的,但醒來以後,萊茵斯才發現自己好像發燒了,渾身都燙得厲害,一點力氣都沒有。
可能是晚上在浴室裡著涼了。
萊茵斯想道,費力地把毯子退開一點,將肩膀到胸口都晾在外麵。
腦子裡混混沌沌的一片,隻知道去找奧格斯特。但他哼出來的聲音沒比蚊子大多少,估計奧格斯特也沒聽見。
沒來由的委屈突然就湧了上來,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萊茵斯抱著枕頭往門那邊移去,小聲地叫著奧格斯特的名字。
他並不是發燒,所有身體的異變都是因為歐珀恩讓研究員畫的那些陣法。雖然過去了千年,但曾經煉金師對鮫人做出的應對依舊有用。
這也是歐珀恩能放心將抓捕交給手下人的原因。
萊茵斯隻挪了一小段距離就沒力氣地趴在床上喘息,就在此時,他聽見樓下大門被人一腳踹開的劇烈響動。
!
奧格斯特嗎?
不對,奧格斯特有鑰匙,沒必要踹門。結合剛才外麵的爆炸聲,難道是發生暴luan了嗎?
萊茵斯肩膀無意識地顫抖,第一反應是去提醒奧格斯特,讓他快點離開這裡。
而這個時候,被漂亮的金發美人惦記著的奧格斯特,身上正套著研究員寬大的黑袍站在所有人麵前。
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身後所有的士兵和研究員的目光都是呆滯而統一的。
他們的精神已經被絞碎了,沒有思維隻有奧格斯特的命令。鮫人隻要心念一動,就能讓他們做出任何事情。
站在最後的士兵抬手攔住治安官,“在這裡等著,這是我們的罪犯,彆毛手毛腳的,懂吧。”
他警告似的回頭看了一眼眾人,跟上了同伴的腳步。
準確的說,隻是跟上了“奧格斯特”一人的腳步而已。
領頭人走得很小心,似乎生怕窮凶極惡的罪犯布下了什麼陷阱一般。但每一步都沒有收斂腳步聲,好像是故意給上麵躲著的人聽的。
仔細想想,這哪是抓捕逃犯。明明是狡猾邪惡的獵人正掏出十二分耐心,逗弄嚇唬著純潔可憐的獵物。
“他們怎麼知道在二樓?”一個治安官壓低聲音問同伴,“一樓連看都沒看。”
同伴聳了下肩,沒好氣地答,“誰知道呢,我看他們也沒必要跑這麼遠,就在帝都搞個‘抓捕’不就行了。”
“嘁。”
奧格斯特聽見了,但他壓根不在意。
汗水順著鬢角滑到下頜,一次性操控四十多個活人,還是有些負擔。更何況歐珀恩布下的陣法並非對他沒有作用。
但非常值得。
房間裡的“小罪犯”應該已經被嚇到哭出來了吧。
他的情感太過強烈,黑暗中,所有被控製的人類臉上都露出了如出一轍的淺笑。
餮足而期待。
終於奧格斯特握上了門把。
他停了兩秒,窗外被驚醒的居民有的已經開始哭天喊地,有的四處尋找親朋好友,但這一片區域,他的身後,一片死寂。
突然,奧格斯特猛地按下把手,踹開木門,讓它發出一聲劇烈的撞擊。
“人呢?!”嚴謹的年輕研究員皺起眉,厲聲朝身後人吩咐,“這一層分散來找!”
“是!”
“好的。”
萊茵斯躲在床底下,捂著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這個時候用的煤油燈光線並不強烈,床底的空間狹小,如果不趴在地上,當然不可能發現打下還藏著一個人。
萊茵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如果這件事情和奧格斯特有關的話,他總不能成為拖後腿的那個。
腳步聲在房間裡紛亂響起,萊茵斯抿唇紅著眼睛,死死盯著空隙處走過的數雙黑靴,指尖用力到泛白。
但事實上,奧格斯特站在床邊,眼瞳帶笑地盯著被子,一點點俯下身親吻還帶著小銀尾體溫的枕頭。
而他的身後,呆滯無神的士兵和研究員一步一步按照節奏走著。
在鮫人眼中,這些已經沒有靈魂的人類,可能也就隻有這一點作用了。
——幫著他一起嚇唬萊茵斯。
萊茵覺得時間足足過去了一個世紀,上方才重新響起聲音,“閣下,這個房子裡沒人。”
“是嗎?看樣子是逃走了?”
“是的,我們在花園裡發現了向外的腳印,應該是已經跑掉了。”
“閣下,那就要立刻去追啊。”
眼淚順著眼角全部流進耳邊的金發中,萊茵斯委屈地啜泣了一下,又立刻咬住下唇。
他沒有被發現,奧格斯特似乎也沒有事情。
下一刻,萊茵斯聽見了一聲輕微的衣料摩擦發出的聲音。
左側空隙處漏進來的光一下子被遮住,穿著黑袍的研究院蹲下,半張臉被同樣質地的口罩裹住,隻露出一雙深黑的眼瞳。
他看著萊茵斯,應該是笑了一下,“什麼都沒有發現嗎?”
“那他是誰?”
萊茵斯像是一隻被嚇到應激的幼貓一樣呆呆地僵直在原處,直到他的腳踝被一隻大手抓住為止。
“把他拖出來。”領頭的研究員淡淡吩咐。
萊茵斯蹬開那人的手,一邊嗚咽一邊本能地朝裡麵躲。
床下被奧格斯特打掃得很乾淨,倒不至於蹭一身灰。而萊茵斯本身就纖瘦,藏在裡麵還真一時拖不出來。
他聽見有人笑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愚蠢。
“把床板掀開。”
隨著一聲悶響,漂亮的金發青年再也沒了藏身之處。
領頭的研究員一步跨進木板框出的空間裡蹲下,讓萊茵斯不得不抵在牆上。
在場所有人都穿著整齊,甚至像是研究員這樣全身都包裹得嚴嚴實實。
隻有萊茵斯,頸項鎖骨肩膀和半邊胸|膛全露在外麵,奧格斯特隻給了他一件不合身的襯衫做睡衣,連修長的雙腿都隻能可憐地蜷曲著。
要不是他身上乾乾淨淨,很容易就讓人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研究員目光又冷又輕,落在萊茵斯身上卻像是刀一樣。
“……我,我不是……”
萊茵斯想說他沒有犯罪,他們不應該抓自己。
但麵前人已經站了起來。
“拿鏈子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