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啤酒很好區分。春早的有熱帶水果香,而原也的是清新麥芽味。
女生不忙品啜,反應過來:“你們認識啊?”
原也“嗯”一聲:“她是我媽朋友。”
春早轉頭看看已經坐回吧台後的妙曼身影:“……你不早說。”她都沒打聲招呼。
原也笑著沒說話,剛要握起杯子解渴,就被對麵女生喚住:“誒。”
他抬眼:“嗯?”
春早捧起自己的紮啤高杯:“我們還沒碰杯。”
原也笑了笑,不假思索地將杯子靠過來,不忙相撞:“需要祝酒詞嗎?”
春早想素來講求儀式感:“要的。”
“你來。你文采好。”
春早沉吟片刻:“祝我們倆——前程似錦——”說完就要將杯子靠上前去。
原也扣著杯把的手往後一縮,不太滿意:“就這個?”
春早:“你還要什麼?”
原也:“祝我們,前程似錦,”頓了頓:“百年好合。”
話音落下,杯子利落地貼過來,玻璃碰擊出清淩淩的脆響,似盟誓,也似定音。
春早開心得飛起還裝相:“什麼啊,這好俗。”
原也不以為然:“有句話叫,大俗即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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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杯紮啤下肚,春早已經開始打飽嗝。中途秦姨來他們卡座聊天,關心兩位小輩的考分與誌願。最後對春早讚不絕口,直誇原也有眼光。
酒足飯飽,兩人去吧台買單。
春早執意要付款,秦姨也就遂了她的意。
解鎖手機前,原也無意瞄到女生的鎖屏壁紙,不由勾笑一下。
等她掃完碼,朝外走時,男生眼神略促狹地看過來:“你很欣賞自己麼?”
春早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原也說:“你的手機鎖屏,好像是你自己照片吧。”
春早啞住。
原也手抄褲兜:“怎麼不用我們合影?高考結束那張。”——畢竟,他現在就用著那一張。
春早沉默幾秒,按亮手機,將它懟到他眼下:“看清楚,這就是我們合影。”
原也定睛。
屏幕中央,是穿著校服雙手比耶的女生,風微微拂開她薄薄的劉海和發尾,她眼角微彎,笑意清淡。
見背景是操場綠茵,原也猜想,這張照片應當攝於畢業照那天。
圖像質量也很高,想必是用不錯的設備記錄下來的。
但對於“合影”一說,原也保留疑問:“嗯?”
春早指向自己右後方不遠處一個虛焦的瘦長身影:“這是你。”
她往下解釋:“四月底拍畢業照那天,照完集體照後我們不是自由活動了半小時麼,當時一二三班都在操場上,我一直有……偷看你,但沒辦法找你合影,心情就有點不好……”
女生像是回到當日的情境,撇下嘴角,有點怏怏不樂:“童越發現了。她帶了微單,就說給我單獨拍張個人照,但她特地找了好久的角度,為了讓你也進入同一個鏡頭裡。”
“高考後沒幾天,她把那天的照片一起發給我,裡麵就有這一張。”
“那時我才知道你也在這張「單人照」裡。儘管看不太清楚,但她告訴我,當時你就在看我。也算是彌補那會的遺憾了吧。”
笑意回到春早眼底,她小聲咕噥:“這個假期我還苟在家裡,怕被我媽看到,不敢用太明目張膽的壁紙,就選了這張。”
“但這的的確確是我們的合照。”
原也微怔。
他在食分門口落日色的光圈裡停住腳步,若有所思。沒等春早問怎麼了,他就拉住他的手,立刻掉頭,回到酒館裡。
秦姨見他倆折返,驚訝問:“是有什麼東西落這了嗎?”
原也把春早的手機抽過來,交給她:“秦阿姨,方便給我們拍張合照嗎?”
秦姨笑起來:“現在?”
“嗯。”原也神色認真:“還有,您有我媽的聯係方式嗎?”
秦姨愣了愣:“可能隻能給你E-mail,你介意嗎?”
原也淡笑:“都行。”
—
春早不是非常願意在這種情形下合影。她都沒有精心打扮,身上是寬大的睡衣T,頭發還因為夜奔弄得一團糟,但給他們連拍多張的秦姨卻在不間門斷的哢嚓聲裡讚不絕口:
“年輕就是好啊,滿臉膠原蛋白,隨便怎麼拍都好看。”
挑出一張笑得最自然也最燦爛的新合照,原也放下攬著春早肩膀的手,將照片導入她Q.Q郵箱,並在收件人那欄填上母親的email地址。
春早扯住他,驚問:“你還要把這張照片發給你媽嗎?”
“對啊。”原也點頭。
春早有幾分忸怩:“我太不正式了……”
原也:“你要多正式的?結婚證件照?”
春早:“……”
而秦姨聽得哈哈直笑。
原也往信件欄裡快速地打字,幾乎不作思考,也完全不需要思考。
春早則跟在後麵默念:
“媽,
我找到了我的‘42’。”
理科生都這樣麼,寫封信都跟密室解謎似的,春早茫然:“42是什麼?”
原也笑而不答,保持神秘。
回去路上,任憑女友怎麼裝出無理取鬨或求知若渴的樣子,他都閉口不言。
快到小區時,春早的手機在褲兜裡嗡了一下,她忙取出來,是郵箱回件提醒。
沒料到會這麼快有回音,她驚喜地將手機遞給原也。
原也靠過來,拉上她一起看。
大洋彼岸回過來的,也夾著圖片附件。是張雙人大頭照,居左的是位笑容抓睛的短發女士,蛾眉皓齒,麵色紅潤,顯然就是原也的母親。而她右側是個金發卷毛高鼻深目的白人年輕帥哥。他們臉貼著臉,看起來親密無間門,生動鮮活。
春早被她不知真假的文字內容逗笑:“小也,恭喜你。很巧,這也是我第42個dating對象。”
原也心悅誠服地笑出聲來,又注視相片裡的女人好一會兒,才將手機按滅,還給春早。
春早感歎:“你媽真是……吾輩楷模。”
原也眉心一緊,抬手扣住她後頸,假意警告:“你可彆學她。”
春早平聲重複:“吾輩楷模。”
“再說一遍?”
“吾……”
原也湊過去,猛一下,把她話堵回唇齒裡。
春早不知悔改:“吾輩……唔。”
又被半途攔截。
春早完全沒法兒對付他,隻能邊抹不屬於自己的口水,邊使出其他的口頭攻擊:“你好煩噢——”
原也扯下她的手,握住,並欣然接納這個描述:“我是第一天煩嗎?”
“你是一天比一天煩。”
“那你得做好心理準備了。假設一年365天,每四年一個閏年,一百年差不多是36525天,遞進算算,那會兒我有多煩。”
“……”饒了她吧。數學弱雞放棄抵抗,雙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