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帶疑問的尾音回蕩在空氣中,所有人都看了過來,神色呆愣或驚疑不定。
黑衣青年的笑容真誠而友好,手上的動作卻毫無鬆懈,割裂感極大,也令人頭皮發麻。
——他好像真的會捏碎女伴的喉骨!
這個容貌豔麗、態度配合的青年,忽然就展露了不可忽視的危險性!
“想聽到回答,不如先鬆鬆手?”作為被“保護”的那個人,也是“朋友”,阮和生頂著其他人的視線,笑著緩和氣氛,“謝謝你啦,伊戚。”
伊戚上下打量他,似乎是確定了他不是毫無準備後,收回手,並嫌棄地掏出濕巾擦了擦。
眾人:“……”
……
麵色漲紫的女伴跌坐在地,張著嘴咳嗽,聲音如喘不上氣般斷斷續續,脖子上卻沒有痕跡。
“好啦,伊戚好奇,我也很想知道。”阮和生蹲下來,眉眼彎彎地說,“你對我有惡意,為什麼?我看上去是很好欺負的樣子嗎?”
女伴抬起頭,眼冒淚花,姿態柔弱可憐,直勾勾地看著他。
即使知道自己是目標,黑發灰眼的年輕人也依然微笑著,灰色虹膜如同蒙住月亮的雲層,邊緣泄出的細碎微光模糊了一切鮮明的色彩。
他所接收到的激烈惡意,同樣在他心中朦朦朧朧。
而其他視角下,所有人和他麵前的詭異都隻覺得他友善的樣子有點傻。
“嗬嗬嗬……”女伴笑出來,神情怪異到令人心驚——是像瘋子一樣、不顧形象的笑容。
“……隻要吃了你!”她嘶啞地道,“我就能殺了那些人渣!”
聲音在走廊之中散開,幾乎產生回音,血水組成的池子也愈加起伏不定,水聲回蕩中,白骨對待活人的方式更加惡劣。
眾人:“……?”
不是,怎麼就真的把目的說出來了?
而且你說的是人話嗎!
薑召秋和鄭豐震驚了,要不是阮和生適時伸出手,差點就要把符籙拍下去:“你是詭異?!”
莊錚難以置信,女伴雖然不說話,但一直麵色紅潤,剛才還快窒息——怎麼就不是人了?
女伴並不搭理他們,隻是盯著阮和生冷笑,惡意幾乎毫不掩飾。
阮和生半站起來,笑著回視她,道:“如此誠實,我都生不出氣了欸。”
看在這樣識趣的份上,他也不好意思再拖延了。
在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情況下,年輕人話音剛落,便勢如閃電地伸手拽住女伴的肩膀。
女伴:“?”
她被一把拉起,阮和生側身邁出一步與她位置對換,一踹膝窩。
“砰!”
雙膝跪地的聲音清脆到旁人幻痛,仍有五感的女伴因疼痛而表情扭曲,下一秒,她被按著腦袋,一頭紮進血池!
“附在活人身上,卻因為我露餡,真是遵從內心啊。”
發出這樣感歎的年輕人,手下是劇烈掙紮的女生,水麵浪花四濺,堪比當街行凶的一幕,他的笑容卻依然天真,好像隻是在玩水。
莊錚嘎了幾聲,結結巴巴:“阮阮阮阮、阮和生——既然是活人,彆手上沾了人命啊!”
誰懂啊!
一直快快樂樂的年輕人這麼做,堪比無害的兔子揮著耳朵拳頭哐哐揍人,令人大開眼界。
和伊戚完全不一樣!
“對!阮和生,你冷靜點!”薑召秋也喊,“怎麼說那也是個人!”
伊戚在旁邊抱臂觀看,反應一派淡然。
“放心,我有分寸!”阮和生樂嗬嗬地比了個OK,灰霧沒入女伴後背,隨著他的手勢移動,緊接著,他合掌握拳。
死命撲騰的女伴身體猛地僵住。
灰霧找到了附身女伴的詭異,絞纏而上的速度快到它反應不及。
伴隨著阮和生直起身的動作,一道身形虛幻、渾身鮮血的人影從女伴背部冒出,它掙紮著,卻毫無用處,硬生生地被他扯了出來。
“啊——”
被扯出的血人無法看出具體的模樣,看上去像一個漆成深紅色的人形模特。
它怨恨地看了一眼阮和生,發出一聲刺耳的、如同指甲刮玻璃的尖叫。
唯一的普通人莊錚腦子一瞬間懵懵的,隻覺得身後的血池格外誘人……
在他迷茫轉身時,被他放到口袋裡的符籙忽然發熱,隔著夏日薄薄的一層衣服燙得他瞬間清醒,跳著腳往後退,與同樣反應的薑召秋和鄭豐聚在一起。
“真吵。”伊戚煩惱地揉了揉頭發,拖長聲音,“阮和生,你讓開點——”
從樓梯上方忽然伸下來的血藤像疾射的箭般瞄準年輕人,從其他人頭頂掠過,隻是一個眨眼,便捆住阮和生。
所有人:“?”
阮和生:“?”
年輕人愕然睜大眼,震驚和手上抓著的血人讓他在一瞬間毫無還手之力,在眾人眼前,他被帶入了血池。
“撲通”一聲。
好大一片水花。
血人還被空出來的一根藤蔓嫌棄地挑開了,它在地上打個滾,難以置信地看著這片水花,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暴怒和怨恨。
“竟敢……竟敢——那是我的獵物!”它雙手扒地,怒吼道。
血池隨著它的情緒沸騰起來,一直被忽視的三個男人被浪花撲到一邊,從深處伸出的血藤吊起他們,像是晾曬衣物般快速地抖了抖,隨手拋進忽然打開的一扇門裡。
與此同時,血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而本想爬進血池裡的血人動彈不得。
被留下的三人一靈體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容貌出眾的青年微微笑著,濃鬱的黑色霧氣如砂般從他身上流出,彙成繩索捆住血人。
“看來這裡不隻你一個詭異,能麻煩你替我引薦一下嗎?”他語氣輕快地道,用詞文雅得很,與踩住血人後背並腳底碾壓的動作割裂極了。
他們都不知道那黑霧有什麼作用,但從血人心不甘情不願地配合中,明白它頗具威懾力。
……又及,伊戚是在為失誤惱羞成怒嗎?
看上去不是很擔心阮和生,隻是在生氣而已!
……
被帶入血池的阮和生並未嗆水,在短暫的失重與黑暗後,他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睜開了眼。
雨水伴著濃重的土腥味湧入鼻腔,眼前是倒置的昏暗天空與黃綠交織的土地,四肢被限製,甚至臟器都有受損而喉間有異物劇痛在瞬間衝擊意識。
他飛快地借著固定的視角判斷出現狀。
一場發生在雨天山路中的車禍。
而他此刻處於傷者的身體中,以旁觀者的視角體會對方瀕死時的身體狀況和情緒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