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我和韓子仁一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馬廄離椒房殿不近,韓蓮子乘車前往。
饒是如此,等她帶人到偏殿,劉據給小雞準備的藥也快好了。
照看禦馬的獸醫一路上沒少嘀咕,雞和馬能一樣嗎。一個四條腿,一個兩隻腳。一個能撲通飛幾下,一個隻會狂奔。可皇後之命不可違,獸醫隻能硬著頭皮上。
獸醫做不到“望、問”,他又不敢敷衍了事,於是把小雞從窩裡拿出來,看一下雞眼睛,像蒙一層紗:“這雞確實病了。”
劉據點著小腦袋:“我知道啊。”
獸醫噎了一下,心說小殿下,要不要看看你多大。
韓子仁解釋:“殿下在給小雞煎藥。藥方我叫枇杷記下了,勞煩你再幫殿下看看。”
獸醫嘴巴合不攏,他聽到什麼?
韓子仁又重複一遍,獸醫手動合上嘴巴:“雞還能喝藥?”
劉據身邊一眾人沉默片刻,互相看看,吳琢請獸醫回去。獸醫見狀確定雞可以喝藥,他不由自主地移到大門另一側,藥櫃旁、枇杷跟前:“姑娘能否給在下看看藥方?”
枇杷下意識看劉據。
劉據的藥方不是醫雞的,而是醫前世同門坐騎靈鳥的。前世醫鳥用靈草,今生醫雞自是用凡草。雖然缺了一味替代品,那也好過叫小雞乾熬。
劉據點頭,枇杷遞給他三片竹簡。
馬病了也得吃藥,藥草加在草料裡,所以太醫署的那些藥材獸醫幾乎都認識。他以為至少有一味貴重藥材,然而全是山間地頭隨處可見,隨手可摘的。
獸醫看完禁不住皺眉,其中兩味藥相克,“藥方誰開的?”
枇杷:“有何不妥嗎?”
“很不妥。”獸醫指著相克的兩味藥,“這藥雞吃下去,不是死就是半死不活。”
枇杷猛地轉向小主人。
劉據停下添柴的動作:“死了吃雞肉啊。”
獸醫噎住。
韓子仁忍著笑上前幾步,請獸醫回去。獸醫見他們大大小小都不聽勸,乾脆不管了。反正給雞吃,不是給人吃。
枇杷等他上車走遠,韓蓮子也朝正殿走去,偏殿沒了外人她才問:“殿下,藥還給雞喝嗎?”
張順子前十幾年長於鄉間,後十幾年混跡市井,偏方邪術見得多聽得多,他走過來:“枇杷,那獸醫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有些病就得毒藥醫。用好了砒/霜也可救命。”
劉據瞥他,看不出來啊。
枇杷見狀試探地問:“殿下,真的嗎?”
虛歲三歲的小孩當然不知道啦。
“砒/霜是什麼呀?”劉據一臉好奇。
張順子解釋一下毒/藥,又指著藥櫃:“這裡沒有。等殿下長大了,自會從書中看到。”
劉據點一下小腦袋,打開藥鼎蓋:“桃桃,碗!”
櫻桃遞來小碗,枇杷倒藥,放在窗台上。
約莫半個時辰藥涼了,枇杷倒入小雞喝水的碗裡。楊梅靠著藥櫃坐在地墊上,劉據窩在她懷裡假寐。聽到動靜他撩起眼皮看到枇杷跟小雞商議:“快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劉據想歎氣,即便小雞通人性她也是雞。人都不想喝藥,何況雞。小孩過去,往地上一跪,小雞抱懷裡,捏開尖尖的嘴巴,“桃桃,勺。”
櫻桃遞來攪藥的小勺。
劉據動作太快,此刻枇杷等人才反應過來。韓子仁慌忙奪走雞:“殿下,這種小事奴婢來就行了,不敢勞煩殿下。”
枇杷趕緊把人抱遠:“殿下啊,你怎麼那麼大膽?”
劉據反問:“大膽?”
枇杷噎了一下:“婢子忘了,殿下跟婢子不同,天生聰慧,無所不能。”
劉據淡淡地瞥她一眼,轉向韓子仁。
枇杷禁不住懷疑,她說錯了?春望沒少這樣恭維陛下,陛下挺高興。怎麼類似的話到陛下兒子這裡就不好使了。
韓子仁喂兩隻雞喝許多,藥還剩半碗:“這些藥可以倒木箱裡當肥料嗎?”
劉據搖頭:“有誰病了啊?”
韓子仁愣了愣,繼而想笑,誰病了也不能喝雞喝的藥。
“奴婢這就去問問宮裡還有沒有病雞。”
劉據忽然覺著他身邊這些人有時候很不懂事,但有時候也很不錯,比如今日就很值得賞。
劉據沒有錢,不能賞他們錢,他想了想,朝種菜的筐走去。
開春可食用的菜沒有比冬日多多少,韓子仁等奴婢碗中自然很難見到綠色。劉據指揮枇杷等人把綠葉菜薅掉一半,小蔥割半箱。
櫻桃心疼:“殿下,這麼多菜吃得完嗎?”
劉據挨個數一邊,包括平日裡打掃雞窩狗籠,此時拿著掃帚等著掃爛菜葉子的粗使婆子:“吃得完。”
枇杷福至心靈:“殿下賞婢子等人的?”
劉據點頭。
枇杷激動地抱起他。
這個時節賣相好點的菜能趕上雞肉價。
果然小殿下是天下最好的主人。
韓子仁匆匆跑來:“殿下,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枇杷吼他,“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以後出去彆說你是殿下的人。”
韓子仁裝聾,直直地朝劉據走去:“奴婢方才遇到膳房采買,聽說近日鄉間好些雞病了。他們不講奴婢都沒發現,殿下好幾日沒用過雞肉。前天、昨天中午都是羊肉。”
枇杷心慌,語氣略微有些急切:“此話何意?”
韓子仁定定地看著劉據。
春季多發病,劉據不意外,他以前就遇到過。倘若不是遇到他們,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死。
劉據朝藥櫃跑去,拿起那三個竹簡遞給韓子仁。
韓子仁鄭重接過去:“奴婢這就去宣室。”
枇杷叫住他。
韓子仁:“有事?”
“今日宣室好像有廷議。朝中大夫問起來,你想好怎麼解釋了?”枇杷提醒,“這裡沒有外人,我直說,殿下一定會是太子,不需要這些虛名。賢名隻會叫殿下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