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來之前劉徹隻顧跟張騫君臣敘舊。等劉徹吩咐宮人準備茶水點心,他坐下正要叫張騫和堂邑父也坐,小黃門進來打斷他。
劉徹:“仲卿也坐。”
張騫早已看到身側多個人,聞言張騫內心激動,終於可以看到匈奴懼怕的衛將軍。
衛青和霍去病正好坐在張騫和堂邑父對麵。
張騫總是忍不住看一下衛青,越看越無法相信,看起來如謙謙君子一般的人物,居然是殺伐果斷的將軍。
堂邑父也無法相信,他鬥膽詢問:“陛下,這位是?”
“衛青字仲卿。皇後弟弟,大漢長平侯。”
劉據大聲說:“我舅舅!”
劉徹噎了一下,衛青低下頭,嫌他丟人。霍去病不客氣地笑出聲。
張騫和堂邑父愣了一瞬,想想小孩才出生兩年多,再看看小孩稚嫩的小臉,也禁不住露出包容的笑臉。
劉徹揉揉額角:“據兒,可以先不說話嗎?”
衛青看外甥,進門前我怎麼說的?
小孩假裝沒有看到舅舅不善的眼神,扭頭瞅他父皇,就是我舅舅啊。
劉徹心累:“沒人跟你搶舅舅。你如果管不住嘴,立刻給朕回去。”
張騫張了張口,想說這麼大的小孩不懂。他不怯生已經很難得。
衛青搶先說:“子文兄不必擔憂。彆看太子人小,懂得不少。”
張騫臉色微變,不是說長平侯為人謹慎謙虛嗎。
怎麼也和傳言不一樣啊。
劉據扭身躺在老父親懷裡,嘟囔:“熱!”
“朕上輩子欠你的。”
劉徹身後的宦官遞來一把扇子,劉徹刷一下打開,一手摟著兒子,一手給他打扇子:“睡吧。睡不著朕再揍你。”
劉據怕老父親突然激動忘了懷裡有他,抓住他的衣角,埋在他懷裡。
劉徹眉頭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據兒,知道自己像個小火爐嗎?”
據兒聾了。
劉徹見兒子裝傻,無奈地微微搖頭,扇子卻不舍得停,問張騫這些年都去過哪些地方,出發時一百多人,如今怎麼隻剩他和向導堂邑父。
張騫從第一年說起。中間門對劉徹而言不重要的情節,張騫略過。
雖然在外多年,由於被匈奴扣留,可以說的事並不多。
張騫原本一直留意匈奴的情況,等有機會回到長安上報朝廷。現今知道長安匈奴俘虜比他這些年見過的匈奴人還多,張騫就知道沒有說的必要。何況多年以前得到的消息也滯後了。
在張騫提到劉徹從未聽說過的國家時,劉徹令人記下。
霍去病攬下這活,遇到感興趣的就多問幾句。
張騫沒聽說過皇帝給兒子打扇子,進宮前也沒有想過皇後的外甥很得寵。隻這兩件事,張騫就知道得罪長平侯也不能得罪兩個小的。
自然是霍去病問什麼,張騫說什麼。
劉據不困,支著耳朵聽,心底很是意外,張騫脾氣真好。
換作是他才懶得搭理霍去病個小子。
劉徹注意到堂邑父和張騫身旁都有一個包裹:“子文還沒回家?”
張騫真真近鄉情怯,不敢回去。
在城內修整的時候張騫甚至不敢打聽父母是否健在,妻子有沒有改嫁等等。
張騫吞吞吐吐表達出他的擔憂,劉徹臉上的笑容凝固,他也不知道張家近況。雖然張騫生死不明,劉徹就當他活著,張騫的俸祿直接給他家人,這些年不曾斷過。
劉徹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是張家人有吃有穿。
機靈的春望請示天子:“今日晚了,明日奴婢把人接來同先生團聚?”
張騫誤以為家人好好的,一個不少:“陛下,臣想明日回家看看。”
霍去病也機靈,注意到禦座上的人好像有一絲尷尬:“子文兄,西域諸國的情況,明日你還得仔細說說。大漢不再是十多年前的大漢,說不定明年出征追擊匈奴就追去西邊。”
這話張騫信,向春望拱手道謝。
劉徹看著兩個包裹:“你二人的衣裳?朕令人給你們置辦幾身。缺什麼找春望。”
“宮裡什麼都有。”春望不待張騫拒絕,令小黃門給張騫和堂邑父收拾兩間門屋子,叫他二人好生歇息。
張騫內心深處也怕天子降罪,畢竟除了向導,百餘人隻剩他一人,還走了這麼多年了無音訊。
聽到這些,張騫一路上惴惴不安的心終於有了歸處:“陛下,臣和堂邑父確實缺不少衣物。不過包裹裡也不全是衣物。”
張騫打開行囊,劉據差點沒忍住打個噴嚏,蓋因味很重。
前路迷茫,哪怕到了長安,張騫也沒敢丟掉破衣裳破襪子。
張騫看一下衛青,衛青臉上沒有鄙視,霍去病臉上好像有很多同情,張騫暗暗鬆一口氣,微笑著把包裹裡頭的東西拿出來,隨後呈上去。
劉徹仔細看看:“像什麼種子?”
張騫:“臣從西域帶來的。幸虧是這些,若是寶石,再多也留不住。”
霍去病脫口道:“那麼多年還能種嗎?”
堂邑父解釋他們確定一時走不了的時候就在當地種下,這些種子是種了幾次之後的。
若不是這次走得倉促,他們會帶更多西域和匈奴獨有、大漢沒有的物品。
劉據翻身坐起來。
劉徹和同他一案之隔的張騫嚇一跳。
“你不是睡著了?”劉徹朝兒子屁股上一巴掌。
張騫打個哆嗦:“陛下,殿下年幼——”
“你先彆說話。”劉徹抬抬手,盯著兒子,沒有一絲困意,“一直沒睡?聽懂什麼了?”
張騫頓時想笑,三歲小孩懂什麼啊。
小孩抬手一指,張騫笑容僵住,蓋因小太子指的人好巧不巧正是他。
“張騫怎麼了?”劉徹問。
小孩的小手移到禦案上。
劉徹瞬間門懂了:“瞧上張騫帶來的這些種子?”
小孩點頭。
張騫的神色變得異常嚴肅。霍去病低聲跟他舅分析:“人的臉能變色,張騫的臉一定是黑色的。”
衛青瞪一眼大外甥。
春望擅察言觀色,笑著說:“難怪霍公子常說殿下是個小機靈鬼。”
霍去病猛然轉向他。
春望被瞪的縮一下脖子:“子文先生這一包東西裡頭最珍貴的恐怕就是這些種子。”
張騫聞言立即說:“陛下,春望所言甚是。這些種子是臣——”
劉徹打斷他:“子文沒聽懂。子文認為三歲小兒知道什麼珍貴嗎?”
張騫毫不猶豫地搖頭,哪怕太子長大後跟他算賬。
劉徹:“太子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