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廢帝為奴(3)(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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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上,北周攝政王和南夏帝師坐在一塊兒,兩個人都模樣俊朗,賞心悅目。

就是威勢太強,像是兩個活閻王。

就算是主角攻宇文讚,現在也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黃毛小子,在他們麵前,也須得低頭垂眼行大禮。

殿中寂靜一片,宇文讚俯身行禮。

不知過了多久,祝青臣才淡淡道:“起來吧。”

“多謝太傅。”宇文讚剛直起身子,下一秒,一個黑影從殿門外竄進來,跌跌撞撞地撲在宇文讚腳邊。

他沒控製好力道,“撲通”一聲,差點把宇文讚撞飛出去。

陳尋抱著他的腿,哀哀喚著“殿下”,聲聲泣血。

宇文讚卻沒了憐惜,他抬起頭,環顧四周,對上祝青臣似笑非笑的眼神,隻覺得丟臉。

太丟臉了!

他本來以為,憑自己的身份,向南夏皇帝要一個太監,不是什麼難事。

皇帝不給,就是皇帝心胸狹隘。

誰知道……

人是給他了,卻是因為他賠禮道歉、“苦苦懇求”才給他的。

他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怎麼祝青臣讓他賠禮道歉,他就被祝青臣牽著鼻子走了。

陳尋也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哭成這個樣子。

宇文讚已經開始後悔了,就為了這麼一個矯情的太監,他得罪了南夏皇帝和太傅,還讓所有人都看他的笑話,值得嗎?

宇文讚往回收了收腳,可是陳尋就像抓住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扒著他,不肯撒手。

宇文讚變了臉色,低聲道:“鬆手,陳尋,鬆手!”

陳尋自然不肯。

這是他最後一個機會了,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他就真的要被流放去西北了。

“殿下……求殿下憐惜……”

宇文讚轉過頭,見祝青臣撐著頭,仍舊用那種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著他,心中一陣氣結。

宇文讚咬著牙,語氣中帶了幾分凶狠:“我讓你鬆手,祝太傅已經把你給我了,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

陳尋聽見這話,這才恍惚地抬起頭,怔怔地看向他:“真的嗎?”

這時,程公公笑著道:“看來殿下與陳尋交情匪淺,這陳尋一看見殿下,連路都走不動了呢。”

宇文讚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猛地抬起頭,卻不敢多說什麼。

他隻能把火都發泄在陳尋身上,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馬上鬆手,向陛下和太傅謝恩,你再嚎一嗓子試試。”

陳尋這才抹了把眼淚,直起身子,朝皇帝和祝青臣行禮,哽咽道:“多謝陛下,多謝太傅。”

祝青臣沒有理會他,隻是對宇文讚擺了擺手:“既然殿下喜歡他,就快把他帶下去吧,哭得我頭疼。”

嫌棄的意思很明顯。

宇文讚臉色鐵青,一把攥住陳尋的手腕,把他給帶走。

設想好的“英雄救美”沒有如期上演,

“小可憐”在一瞬間就變成了拖後腿的“煩人精”。

那些眼淚,

宇文讚是越看越煩躁。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一甩手,讓陳尋自己找個地方安靜待著,端起酒杯,仰頭喝儘酒水。

祝青臣朝他舉杯示意。

就算再不情願,宇文讚也隻能擺出笑臉,頷首示意。

陳尋擦了把眼淚,平複好心情,也湊到了宇文讚身邊,拿起酒壺,給他倒酒。

他心裡清楚,如今他算是把夏國的人徹徹底底都得罪完了,得虧前陣子宇文讚進宮的時候,他為了賞賜湊在前麵,攀上了宇文讚。

等宇文讚回北周,他就跟著回去,怎麼說也比在這裡給蕭承安當太監強。

陳尋吸了吸鼻子,下定決心,繼續給宇文讚倒酒,輕聲解釋道:“奴方才是高興壞了,所以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殿下彆生奴的氣,奴心中感激殿下,隻要殿下給奴一口吃的喝的,奴就心滿意足了。”

聽見他這樣說,宇文讚過盛的自尊心得到滿足,這才稍稍緩了神色。

宴會上,樂師舞女重新入殿,眾人說起話來,隻是不複方才熱絡。

祝青臣困倦地撐著頭,垂著眼睛,用指尖輕輕點著桌案。

忽然,一個親衛來到他身後,附在他耳邊,輕聲道:“小公爺。”

祝青臣回過神,應了一聲:“嗯?”

親衛看了一眼坐在他身邊的宇文恕,有些遲疑。

祝青臣道:“攝政王是自己人,不要緊。”

親衛壓低聲音:“廢帝死了。”

祝青臣稍稍回過頭,再問了一遍:“死了?”

“對,方才侍衛過去送飯,發現他死了。”

“怎麼死的?”

親衛剛要說話,祝青臣連忙把案上最後一顆櫻桃肉夾起來吃掉:“等一下。”

他怕他吃不下飯,先吃完再說。

祝青臣把食物咽下去,宇文恕拍拍他的後背,幫他順一順。

“現在可以說了。”

親衛道:“原本按照小公爺的吩咐,每天給他送一頓飯,保他不死,結果白日裡,他忽然發起瘋來。一會兒說是有鬼在追他,要索他的命,一會兒又抓著老鼠,要往地上摔,說……”

“說什麼?”

“說這是小公爺,他要摔死小公爺。”

旁邊的宇文恕握緊了拳頭,這廢帝是不是腦子有病?他還想摔死祝卿卿?

祝青臣卻不在意,笑了一聲:“他也就這點本事了。後來呢?”

“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今日大好的日子,我們也就沒有回稟。誰知道天黑以後,他整個人更瘋了,哭著喊著說那些鬼又來找他了,他現在不是皇帝了,他的龍氣不管用了,還非讓我們來找小公爺,說一些大逆不道的話。”

祝青臣大概明白廢帝的邏輯了。

廢帝做了太多虧心事,害了太多人,怕這些

人來找他索命,所以他安慰自己,他可是皇帝,他有龍氣護體,鬼魂奈何不了他。

結果今日蕭承安登基,大夏有了新皇帝,他不是皇帝了,他一下子就被恐懼打倒了。

他說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大概也是讓祝青臣扶他上位之類的。

親衛道:“我們便想著去找太醫來給他看看,結果才走開一會兒,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太醫過來看了,是他自己在暗室裡亂竄,踩到那隻死老鼠,就摔死了。”

這死法也真夠不體麵的。

親衛最後問:“小公爺您看……”

“直接燒了……”祝青臣頓了頓,卻改了口,“我等等去問問陛下。”

“是。”

蕭承安今日登基,不該是從前那個怯懦軟弱的康王了。

這就是他登基之後,遇到的第一件事情,讓他自己處理試試。

被宇文讚和陳尋一攪和,宴會始終悶悶的,也是時候該結束了。

祝青臣朝蕭承安舉了舉酒杯,蕭承安會意,揮手遣散歌舞,舉起酒樽,最後與眾朝臣共飲一杯。

朝臣起身行禮,俯身行禮:“臣等告退。”

蕭承安看向祝青臣:“太傅留下吧,朕有兩篇文章還不太清楚。”

祝青臣作揖:“是。”

*

宴席散後,祝青臣和蕭承安攏著手,並肩走在宮道上。

程公公帶著侍從們,遠遠地跟在後麵。

夜風微冷,迎麵吹來,吹散身上酒氣。

祝青臣把廢帝死了的事情簡單說了,問:“依陛下看,該怎麼辦?”

蕭承安道:“老師前陣子不是和衛家人說好了,把廢帝交給他們處置嗎?那就給他們吧。”

祝青臣解釋道:“但那畢竟是廢帝,也是陛下的兄長,他們之前一時氣血上頭,一心隻想著報仇,現在回過神來,也有些後怕。”

“衛老將軍這陣子忙著籌備陛下的登基大典,衛遠也忙著寫文章,好久都沒過來了。有也是派人來探探我的口風。”

他們也擔心,萬一皇帝和兄長兄弟情深,或是皇帝因為這件事情,懷疑他們家的忠心。

今天能對廢帝用刑,說不定明天也能廢了新帝呢?

蕭承安也不惱,隻道:“這是什麼話?當初既然說好了給他們家處置,自然就給他們家,我怎麼可能秋後算賬?再說了,他做出那些事情,人神共憎,死是最便宜他的事情了。”

祝青臣點點頭,繼續道:“但還是我們這邊處置了比較好,省得衛家惶恐。”

“那……”蕭承安遲疑了一會兒,“也不好叫他曝屍荒野,萬一被人認出來就更麻煩。”

祝青臣皺起眉頭,認真地看著蕭承安。

這小子,不會又心軟了,想給廢帝辦喪儀吧?

他這個心軟的毛病真是……

蕭承安正色道:“老師,乾脆把他燒了吧。”

祝青臣眨巴

眨巴眼睛,

回過神來:“好。”

不好意思,

老師誤會你了,你不心軟。

燒了最好,祝青臣曾經給廢帝下過毒,也不知道中毒程度如何,要是到處亂丟,傳得到處都是就不好了。

祝青臣點點頭:“老師吩咐親衛去辦。”

“對了,老師。”蕭承安頓了頓,又道,“從皇家寺院裡找出來的那些白骨,都收殮好了嗎?”

祝青臣歎了口氣:“仵作花了大半個月,大部分都收殮好了。”

蕭承安問:“那……他們的家人來接他們回去了嗎?”

“屍骨年歲久遠,仵作很難辨認身份。審訊那些和尚太監,也沒有什麼結果。我讓官府把戶籍冊子拿出來對照,看有沒有人在這幾年間消失的,查了很久,隻查到四五戶。”

“這四五戶,有的也搬走了,有的不願接受現實,官府的差役上門,他們直接把人給趕走了。現在屍骨停在我的府上。”

蕭承安想了想,最後道:“那就把他們送進宮來吧。”

祝青臣有些驚訝:“嗯?”

蕭承安認真道:“我在宮裡給他們開辟一個佛堂,安放他們的屍骨,再給他們立牌位,也好讓他們有個安身之所。”

祝青臣問:“你不介意嗎?”

“老師都不介意,把他們停在家裡,我當然也不介意。再說了,這原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你能這樣想很好,但這不是你欠他們的,是廢帝欠他們的。”

“我知道。”蕭承安點點頭,“雖然不能彌補萬一,但我還是想儘力給他們一個安魂之所。我明日就找禮部的人過來看看,看什麼地方合適。”

“好。”祝青臣沒有意見。

沒多久,兩個人也回到了長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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