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晉江獨發(2 / 2)

徐母親厚的話語讓趙慶陽無法拒絕,隻輕輕點頭同意了。

不過,過後徐母悄悄對徐瑾瑜說,這些日子趙慶陽吃吃喝喝都特好解決,不做兩身衣裳,那十兩銀子她拿著都虧心。

因為徐瑾瑜帶了不少熟食回來,家裡今日難得沒有開火,雖說徐母手藝好,但是換換口味也不錯。

一家人熱熱鬨鬨,高高興興的用了一頓飯,席間,徐老婆子聽說這回的竹香囊還多得了十兩的賞銀,高興的連聲稱好。

誰也不曾想到,一月多以前,整個徐家還是愁雲慘淡,可短短一月有餘,卻已經脫胎換骨。

徐老婆子眼中含著光,看著徐瑾瑜。

她清楚的知道,家裡所有的改變,都來自自己的孫兒。

而待瑾瑜九月入讀東辰書院後,她們將迎來更加美好的未來。

趙慶陽有些羨慕的看著徐家一家人,他其實從未想過自己會在一個貧寒的農家停留這麼久。

可徐家人之間那種自然而然,流淌的脈脈溫情是他此世從未體會過的。

隻要和他們共處一室,哪怕席間一言不發,也會因為他們的熱鬨而不由自主的牽動唇角。

可即使如此,趙慶陽再三思量之下,在大家吃完飯,照例在葡萄架下吹風的時候,提出了離彆。

“回去,也確實該回去了。不算不知道,你這孩子都出來了大半月了,家裡人也該著急了。”

“若要回去,明個讓你嬸子做兩個好菜,吃過再走!”

“趙家哥哥,常來玩呀!”

大妮因為年紀大了,需要避諱的緣故並未多說,但卻為趙慶陽倒了一碗他最喜歡的櫻桃醬茶。

徐瑾瑜也沒有想到,趙慶陽竟然要離開了。

說起來,當初他對於這位世子的來意並不明晰,是以多有試探之意,卻沒想到趙慶陽雖然出身勳貴,可並未沾染太多的勳貴跋扈習氣。

指哪打哪兒,就是看打的好不好了。

如今大半月的相處,徐瑾瑜已經有些習慣趙慶陽的存在了,沒想到他就要離開了。

徐瑾瑜張了張口,卻不是挽留:

“那踏雲馬可喂飽了?”

趙慶陽:“……”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盼著我走!打我來,你就是想折騰我!”

徐瑾瑜眨了眨眼:

“現在不是了。”

趙慶陽聞言,動作一頓,看了徐瑾瑜一眼,將櫻桃醬茶一飲而儘:

“行了,什麼都不說了,改日來鎮國公府玩兒!”

徐瑾瑜故作害怕:

“那慶陽兄不會也折騰我吧?”

“嘿!我是那樣的人嗎?再說,你這小身板能經得住我折騰?”

“我才不小!”

男人怎麼能說小?

徐瑾瑜第一次有些破功,氣的想要打人,不過趙慶陽自幼習武,又長徐瑾瑜幾歲,著實比徐瑾瑜高了一個多頭,隻要站起來比比一目了然。

徐瑾瑜見狀,頗有些悶悶不樂:

“我還會長的!”

“嗯嗯嗯,會長的會長的!”

月色下,談話聲漸漸飄遠,蛙鳴一片,靜謐美好。

翌日,天還未亮,徐家門口有一道身影徘徊良久,遂輕喝一聲:

“駕——”

一人一馬,披露裹霧,漸漸遠去。

而這時,徐家屋宇裡一扇開了條小縫的窗戶悄悄合了起來。

徐瑾瑜靠著牆,深吸了一口氣,一如既往的束發,洗漱,練字。

隻是,今日練字進行的不太順利,徐瑾瑜看著那一連片的黑字,隻覺得它們在此刻都化成了一個黑點兒。

徐瑾瑜沉默片刻,擲筆聽書,用手蓋在臉上良久,小聲嘟囔:

“果然,離彆什麼最討厭了!”

屋外,徐母等人依次起身,看到踏雲馬不見了蹤跡,徐母頓時急了:

“慶陽怎麼偷著走了!這孩子!我還說今個殺隻雞給他呢!”

最終,徐母決定把衣裳早早做出來給趙慶陽送去。

而此時的趙慶陽策馬疾馳,也用了半個時辰才趕回了鎮國公府,一進門,一柄長槍直逼麵門,趙慶陽隻覺得一瞬間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下一秒,他立刻拔劍格擋。

“鏘鏘鏘——”

長槍與長劍你來我往,等到第三十三下之時,趙慶陽被繳了劍,整個人也被拍的趴在了地上。

“老爺子您老當益壯,我服了服了!”

“哼,沒出息!若是在戰場上你求饒有什麼用?”

趙慶陽揉著自己的胸口,齜牙咧嘴:

“怎麼著,在您老眼裡我就成敵人了?偏心!”

鎮國公冷哼一聲收了紅纓槍,拿了一塊絹布擦拭,似是不經意道:

“去哪兒,這劍法倒是頗有進益,方才我還道你連三招都接不下。”

趙慶陽哼哼唧唧的揉著痛處,不說話,或者說沒臉說。

就是塊木頭,日複一日的刮竹塊,劈竹絲也能有些長進了吧?

鎮國公見狀也不逼迫:

“算你知些輕重,好生沐浴打扮一番,隨我去參加敬國公的壽宴!”

趙慶陽稱是,隨後退下,等到了自己院外,卻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人是他的親爹,也是讓鎮國公怒其不爭,直接請求皇上恩旨將世子之位傳給嫡孫的獨子趙清榮。

那日“我是輸了對賭,可哪有爹你讓人叫了半輩子的一月郎丟人現眼呢?”的爭吵和不歡而散仍曆曆在目。

趙慶陽看到父親,卻隻嗤笑一聲,直接大步從趙清榮的身旁走過。

在自己府中,趙慶陽連一點兒樣子都不願意去做。

趙慶陽甚至覺得,便是與臨安候相比,自己這位好父親都遜色良多!

那日和瑜弟談及二人,他差一點兒就說漏嘴了。

有一個“一月郎”諢名的親爹,他哪裡有臉麵說呢?

不過,趙慶陽想起自己和徐瑾瑜的不打不相識,扯了扯嘴角,這也算是自己這親爹做了一點兒好事兒吧。

趙慶陽如是想著,飛快的沐浴好後穿上華服,徐家什麼都好,隻是連個正經八百的洗浴間都沒有。

且徐家女眷居多,趙慶陽素日都是趁著遛踏雲馬的時候,在不遠處的河裡洗。

看來自己得好好的推薦推薦瑜弟的竹香囊了,瑜弟那個人看著溫潤如玉,有君子之風,卻是最不願受人恩惠了。

趙慶陽心裡胡思亂想著,拍了拍自己口袋中裝著的竹香囊,那是他特意為老爺子選的彎弓射月圖,不過他答應了徐瑾瑜要在敬國公壽宴後再給老爺子。

“收拾一番倒也還稱得上一句人模狗樣。”

鎮國公在堂屋等候良久,看到趙慶陽後,也不知是讚還是貶的來了一句:

“既收拾好,那便走吧!”

“他呢?他不去嗎?”

趙慶陽左看右看,發現隻有自己和老爺子兩個人,不由疑惑。

鎮國公聽了這話,一巴掌拍在了趙慶陽的後腦勺:

“他?他是誰?他是你親爹!不孝不順,要是被人抓住話柄,你這個世子也不用做了!”

“那能怪我?!要是他能做幾件正事兒,我一定對他畢恭畢敬!誰不想有個頂天立地的爹?可是他做過嗎?!”

趙慶陽不甘示弱的反駁著,少年人心性高,委屈不示人,卻不知自己已經眼圈微紅。

“好了!不得胡鬨,今日是敬國公壽宴,你莫要哭喪著臉!”

趙慶陽聞言狠狠的抹了把臉,惡聲惡氣道:

“這就不勞老爺子您操心了,我可不會讓咱們趙家丟臉!”

祖孫一時無話,隨後帶著提著賀禮的一乾下人,驅車浩浩蕩蕩朝敬國公府而去。

卻不知,門外廊柱後,一片衣角一閃而過。

今日是敬國公壽辰大吉之日,外頭的鎮宅石獅子上都披紅掛彩,離的老遠便能聽到裡頭傳來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好不熱鬨。

“蘇淮這老狐狸幾時喜歡這些梨園之音了?想來是蘇老夫人特意安排,才能讓我等一飽耳福。”

鎮國公一進門便大聲說著,敬國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走了過來,冷哼一聲:

“這些個咿咿呀呀的,腔調不正不清,還不如清詞一曲!”

“你可快饒了我吧,賀壽的戲能唱三天三夜,這賀壽的詞能有多少?一天天淨會為難人!”

蘇老夫人扶著蘇三娘的手走了出來,嗔怪的瞪了敬國公一眼,這才笑著看向鎮國公:

“還不快讓鎮國公進去?一會兒路要不通了。”

鎮國公,敬國公這二位的身份時一個比一個貴重,他們往門口一站,外頭人自然不敢前行。

敬國公看了一眼人頭攢動的街麵,忙引著鎮國公進去:

“早知道就讓你彆來了,淨礙事兒!”

“老狐狸!”

“老匹夫!”

兩人對噴一通,不歡而散。

不知過了多久,壽宴正式開席,唱禮之聲不絕於耳:

“隋候賀江南玉雕筍驚雷一座!”

“臨江總督賀雲南奇石湘妃竹一塊!”

“臨安候世子賀不秋郎簧竹幽影一尊!”

……

鎮國公聽著聽著,都忍不住笑了。

“這老狐狸自詡自個愛竹如命,這些年生辰賀禮收的,也不知他有沒有看膩了這破竹子?”

趙慶陽心不在焉的聽著,嗯嗯啊啊的附和著,自家老爺子和敬國公積怨已久,隨便聽聽就得了。

不過,那臨安候世子送來的不秋郎的新作……難道不是在糊弄人?

以竹製竹,還價值千金……真是人傻錢多啊!

趙慶陽在心裡感歎著,似是忘了自己也是想過用百兩白銀去買一香囊來著。

鎮國公方安靜下來,那廂敬國公府兒孫們紛紛獻上賀禮:

“父親,這是西域琉璃珠,價值不菲,乃是兒子偶然得之,此物自孔眼看進去,可以看到一叢竹林!”

這是蘇家大郎,未至而立,便已是四品鴻臚寺少卿,讓人無不豔羨。

“好!蘇少卿好精巧心思!”

“爹,這是雷擊竹!去歲護國寺有一片竹林被雷電擊中,那一片竹林裡唯餘這根竹子,兒子親手把它雕成笛子,獻給爹!”

這是蘇家二郎,無心官途,一心逍遙山水之間,偶然乾些精巧貴物的倒賣之事。

“好家夥!這雷擊竹當初便是頗受聖眷的雲妃娘娘都不曾從護國寺主持手中討要到!”

“聽說,護國寺去歲曾失了一枚舍利子,日前補足了。”

“舍利子價值連城,這雷擊竹……嘶,蘇二郎當真是大手筆!”

就這還不算完,敬國公早已出嫁的長女也盛裝歸來,紅唇含笑:

“爹,這是我和夫君特意為您準備的一整套的竹子茶具,您看看喜不喜歡?”

那竹子茶具碧綠碧綠,在夏日看著尤為清新,但卻有眼尖的人立刻驚呼道:

“天!這哪裡是竹子茶具?這是碧玉雕成竹形,又製成茶具,這等心思何其精巧?”

“不不不,隻怕不止!諸君且看,這茶具通體紋路一般無二,這怕是一整塊碧玉雕刻而成!”

在眾人一片恭維之聲中,蘇大娘臉上滿麵春風,像是一隻開了屏的孔雀。

“國公好福氣啊!”

“令郎令愛這般心意,著實讓人豔羨!”

敬國公聞言隻是笑笑,珠子玩玩就放下了,那雷擊竹笛倒是試了一下音,而這碧竹茶具卻是碰都沒碰。

鎮國公見狀,也不由嗤笑一聲:

“這老狐狸還真是好大的福氣!不過這福氣,給我我都不要,慶陽,你可彆學這些,淨做些華而不實的!”

趙慶陽:“……”

他已經做了怎麼辦?

鎮國公看趙慶陽麵色有異,一時沉默:

“你小子做了什麼?”

趙慶陽捂著口袋竄到一旁:

“沒啥沒啥!您快看,敬國公又要收禮啦——”

鎮國公覺得自己今個是來看笑話的。

隻見蘇大娘聽夠了奉承,這便將眼神落在了一直侍奉在蘇老夫人身側的蘇三娘身上,不懷好意道:

“三妹,我們都獻了禮,也算是拋磚引玉了,不知你為爹準備了什麼賀禮?”

什麼拋磚引玉,明明是珠玉在前!

半夏心裡腹誹著,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家娘子,當初她覺得那紋銀百兩貴了,可是現在這區區十兩的竹香囊哪裡能上得了台麵?

“長姐言重了,我確實為父親準備了賀禮,不過隻是些小玩意兒罷了。”

蘇三娘聲音清脆,心裡卻歎了一口氣,遂讓人將自己準備好的賀禮取來,親自呈給敬國公。

蘇三娘今日穿著一襲百蝶穿花長裙,她一走動,裙擺上的蝴蝶便似翩翩起舞,活靈活現。

而蘇三娘本麵色淡然,卻因這麼生動的一幕,讓人隻覺得她如那蝴蝶仙子一般,仙姿豔逸,令人神往。

這一走動,一下子看直了不少少年郎君的眼,也看紅了一眾貴女的眼:

“蘇家三娘美則美矣,乃是這條裙子為她增色,若我穿著……”

“若你穿著,就不是增色,而是要給裙子做配了!”

“不知這裙子是哪位繡娘的手藝,打眼一看,這誰哪知道是繡上去的,還是蝴蝶真落上去的?”

“以蘇三娘的美貌,引來蝴蝶也是情有可原……嘶,真有蝴蝶啊!”

那人話音未落,便看到一隻飛進來的蝴蝶在蘇三娘的裙擺旁蹁躚共舞。

蘇大娘看到這一幕,氣炸了肺,她打小便頗受爹娘疼愛,可沒想到自己已經嫁出去兩年,家裡竟然又多了一個小妹。

這個小妹,被爹娘可謂是捧在手心裡疼愛長大,那股疼惜,便是蘇大娘看了都不由嫉妒。

而今日,原本是眾多賓客恭維她的時候,卻不想妹妹一露麵,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蘇大娘幾乎咬碎了銀牙,笑容僵硬的走上前:

“我來替爹爹看看,三妹究竟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蘇大娘說完,直接一展臂,揭開了托盤上的紅布——

“噗——”

“這是何物?”

蘇大娘有些嫌棄的用兩根手指捏著竹香囊提了起來,拿出了長姐的威嚴:

“三妹,爹爹的壽禮,你便拿這種東西糊弄嗎?”

蘇三娘皺了皺眉:

“長姐慢些,這是用竹絲精心編織而成的竹香囊,裡麵還有我特意為父親準備的安神香。竹者,父親喜也,安神香更有寧心定神,助益睡眠之效,如何不可?”

還是本世子堂堂國公世子劈的竹絲呢!

趙慶陽在心裡默默補充。

可蘇大娘聽了後,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如何不可?

家裡哥哥姐姐都是獻的奇珍異寶,這普通的竹香囊如何能與之相提並論?

蘇大娘懶得回答,看向了一旁的半夏:

“三妹雖言之鑿鑿,可我倒想知道此物價值幾何?半夏,你來說!”

半夏聞言心道不好,有心不語,可卻不能,再加上她想起那小郎君不願坐地起價的做派,怕是過後有人打探也不會改分毫,隻得眼一閉,心一橫:

“回大娘子話,紋銀,十兩!不過,裡頭的香丸乃是我家娘子靜心研製,用了名貴的香料……”

“得了吧,安神香的香料便宜貴賤誰不知道?”

“夠了!三娘,把香囊拿上來,為父很喜歡。”

敬國公說這話的時候,看著蘇三娘,溫聲說著,直接把那竹香囊掛在了腰間,還愛惜的用手摸了摸:

“好精妙的心思,鬆鶴延年,還有一隻福壽仙桃,栩栩如生,更是以清雅的竹絲所製,甚合我心!”

場上頓時鴉雀無聲。

那些價值不菲的賀禮,敬國公碰都不碰,唯那竹香囊,敬國公竟是直接帶在身上,還讚不絕口!

那竹香囊究竟有何奇特?

一時間,有不少人勾著脖子去看敬國公腰間那小小的竹香囊,這東西京城還未有過,倒是個稀罕玩意兒,或許可以買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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