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慶陽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所有人的耳旁。
五, 五十兩銀子!
還隻是定金!
族長媳婦這會兒也是腦子“嗡”的一下,臉上血色儘失,震驚到失語。
她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徐瑾瑜:
“你, 你, 你能賺到銀子?”
萬千話語,到了口邊,隻變成乾巴巴的這一句。
徐瑾瑜沒理她, 隻是上前和趙慶陽見禮:
“慶陽兄!”
趙慶陽翻身下馬, 直接把一包銀子塞給徐瑾瑜:
“熱煞我也,快快來杯櫻桃醬茶……咦, 這麼多人圍在這裡作甚?”
趙慶陽故作訝異的問著,其他人倒還能平常心, 可是知道趙慶陽身份的徐族長卻無法平靜, 他上前支支吾吾道:
“隻是, 隻是一些瑣事……”
徐瑾瑜看了徐族長一眼,沒有反對,也沒有附和, 隻是眼睛微彎,看向趙慶陽:
“是有些麻煩事兒, 但現在已經解決了。沒想到慶陽兄來的這般及時,真真是一場及時雨!外麵熱, 慶陽兄先進來說話吧!”
徐母這會兒也懶得和族長媳婦撕了,滿麵笑容的把趙慶陽迎了進去:
“慶陽, 快進來!嬸子特意給你留了些櫻桃醬在地窖裡,不然都要被這幾個饞貓吃光了!”
“那還是嬸子對我好!”
趙慶陽一進去,徐族長便鬆了一口氣,隨後便對上徐瑾瑜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立刻打起精神:
“大郎啊,你先去招呼客人吧,這裡我來處理就好。”
現在一切都已經水落石出,犯事兒的是族長媳婦,徐瑾瑜深諳人心,自然知道這事兒不是自己可以隨意插手的,便隻繃著臉,點點頭,硬邦邦道:
“有勞族長了!”
徐族長聞言笑容有些僵硬,等徐瑾瑜走後,立刻怒其不爭的瞪了自己媳婦一眼。
而族長媳婦正失魂落魄的癱坐在地上,她雖然滿口為了徐瑾瑜一家好,可是她就是故意不想讓徐瑾瑜一家好過!
可是,怎麼就那麼恰好,那麼恰好徐瑾瑜就得了一次巨款?
那媒婆這會兒眼珠子也都快瞪到了地上,狠狠刮了族長媳婦一眼:
“難怪人家看不上!想折騰人家也不看看人家什麼人?什麼東西,害我白跑一趟!”
媒婆拉著族長媳婦不依不饒,她今個在這兒耗了半天,王員外家的賞銀拿不到不說,還得罪了小小年紀就考上東辰書院的少年郎,勢必得給自己要點補償的!
而族長媳婦也不是個好惹的,隻覺得那媒婆辦事兒不牢靠,要是直接衝進去擱了彩禮,沒有徐瑾瑜一家說道的。
二人說辭不一,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媒婆不是族長,自然知道女人之間打架該怎麼打,又是打滾,又是薅頭發。
兩人從東打到西,打的那叫一個轟轟烈烈,族長媳婦身上那件新衣也在泥地裡打了數個滾,站起來的時候跟個土人兒似的,狼狽極了。
最後還是徐族長實在丟不起那個人,拉著媒婆給了一筆銀子才讓她走了。
而族長媳婦則被徐族長那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後,發熱的腦子冷卻下來,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
……
徐瑾瑜並不知道自己離開後發生的鬨劇,這會兒,他正坐在一片陰涼的葡萄架下和趙慶陽搖著蒲扇,喝著甜絲絲的櫻桃醬茶。
徐母給兩人準備好茶水後,便笑嗬嗬的和徐老婆子兀自忙去了。
葡萄架下,顆顆還青澀的葡萄擠擠挨挨,風吹過去,晃晃悠悠,似是爭先恐後傾聽少年們的談話聲。
“還得是我機靈,聽那老妖婆說那烏遭話直接就給她來了那麼一句,瑜弟你看沒看到她的表情,笑死我了!”
趙慶陽樂得前仰後合,連連拍腿,徐瑾瑜也笑眯眯為趙慶陽倒好茶水:
“說來也是我前頭行事不小心,這才引來了這樁事兒,還牽累了長姐。”
徐瑾瑜簡單的說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趙慶陽聽後卻連連搖頭:
“這事兒怎麼能怪瑜弟你呢?人要害人,哪怕你多看他一眼,他都要懷恨在心的。
再說……今日這事兒,也不能說全無好處。最起碼,那婦人的話,確實又這可能。
這些年東辰書院確有不少貧寒學子,你猜他們是怎麼上得起學?”
徐瑾瑜沉吟片刻:
“是被人資助的?”
“不止,資助的人大多是勳貴,不過都是些日暮西山的勳貴罷了。左都禦史應大人知道吧?萬一,要是能再培養出來一個應大人呢?
再者,東辰書院的束脩也就是在普通人眼裡看著不低,可是卻還不及有些勳貴一日的飲食。
用微薄的銀錢,來換一個光明的未來,著實是一項劃算的買賣。而瑜弟你如今雖年紀小,卻是應大人之後第一位拿到擇錄函的人,如今推距了那些不知來意的親事,才是對令姐最好的。”
趙慶陽將自己知道的事兒事無巨細的說了出來,徐瑾瑜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無意間竟擺脫了可能沾上來的汙泥,一時心中感激:
“旁的不說,今日的事兒,還要多謝慶陽兄了!今日以茶代酒,敬慶陽兄!”
二人飲罷一碗櫻桃醬茶,隨後徐瑾瑜又道:
“方才看那些人被打臉著實讓人心中痛快,但是若要慶陽兄破費那就不美了,這銀子,慶陽兄還是收回去吧。”
徐瑾瑜說著,將那包銀子放在石幾上推給趙慶陽,趙慶陽連連擺手:
“什麼啊,我能不知道瑜弟什麼人?這銀子確確實實是定金,瑜弟你就安心收下吧!”
徐瑾瑜卻有些不信:
“竹香囊雖然勝在新奇,可也不至於一下子便有那麼多人喜歡上吧?慶陽兄還是莫要逗我玩了。”
至於那位敬國公府的姑娘,也不過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罷了!
趙慶陽聽了這話卻失笑搖頭:
“要不怎麼我說瑜弟你運氣好呢?你怕是不知,敬國公他老人家壽宴上的賀禮隆重至寶如過江之鯽,可是敬國公獨獨對你這竹香囊另眼相待!”
徐瑾瑜聞言動作一頓,趙慶陽比比劃劃,眉飛色舞的描述著當日的盛況:
“不管是竹影琉璃珠,還是雷擊竹笛,亦或是一整塊無瑕碧玉雕刻的竹子茶具,敬國公都不聞不問,唯獨瑜弟你製的那竹香囊被敬國公一直貼身攜帶!
呐,我那些個兄弟都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能讓敬國公他老人家愛不釋手,這不都想買個新鮮。”
徐瑾瑜聞言卻隻是笑笑,拇指摩挲了一下指節,看著趙慶陽笑容愈發溫潤:
“敬國公之喜好,雖有上行下效的可能,但能在短短時日,有這麼多客人想要購買,隻怕慶陽兄功不可沒。”
趙慶陽卻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
“小意思小意思!瑜弟你是不知道,我這回回去劍法真的精進頗多!老頭子看著不說,心裡可高興了!
要知道,前頭我在我家老頭子手下都走不過三招!這回直接翻了十一倍!怪道人家說什麼,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還得是瑜弟你眼睛尖,不然我都不知道我長進在什麼地方!對了,這回這麼多單子,竹絲一定不夠吧?我去劈!”
趙慶陽說完,直接將剩下的櫻桃醬茶一飲而儘,毫不拖泥帶水的來到老地方。
“咻咻咻——”
隻聽陣陣劍氣破空之音響起,趙慶陽劈的越發起勁兒了。
徐瑾瑜:“……”
他怎麼覺得,現在就是讓慶陽兄劈上十天十夜,他都乾勁兒十足呢?
徐瑾瑜摸了摸下巴,沒有攔著,既然是有益於慶陽兄劍法的事兒,他自然沒有攔著的道理!
於是乎,趙慶陽真的在徐家劈了三天的竹子,那手趙家劍法用的那叫一個熟稔。
不光如此,趙慶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他的劍法隱隱與原本大開大合的趙家劍法有所不同,多了幾分勢如破竹的淩厲!
不過也是,劈了這麼多天的竹子,勢如破竹什麼的,也屬實是名副其實了!
隻不過,早上趙慶陽才喜滋滋的讓徐瑾瑜看自己的劍法是不是又快了,傍晚徐瑾瑜便去了城裡一趟,帶回來一個稀奇古怪的木疙瘩……嗯,或許還帶著些少的可憐的鐵。
趙慶陽對此頗為好奇,圍著轉來轉去:
“瑜弟,這東西到底是何物?”
徐瑾瑜“唔”了一下,一邊解釋。一邊操作:
“這叫分絲器。”
他費儘心思製出竹香囊,可不是為了做那麼零星幾個解決一下生活問題的。
徐瑾瑜向來喜歡看的長遠,如今距離東辰書院開學還有些日子,所以他便略做投資。
徐瑾瑜說了名字後,便直接將竹子放上去,腳下一踩,那竹子隨著徐瑾瑜的推力便輕而易舉的分成兩半。
徐瑾瑜又開始慢悠悠的劈啊劈,給趙慶陽直接看傻了,等到最後,看著那簇新劈出來的竹絲,趙慶陽嘴唇哆嗦了兩下,大叫道: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瑜弟你原來是為了折騰我!”
徐瑾瑜不好意思的輕咳了一聲,也小聲嘟囔著:
“那我要是不給慶陽兄找點兒事兒做,我怕家裡房子哪天著火了都不知道。”
趙慶陽:“……”
氣成河豚!
他有那麼敗家嗎?!
趙慶陽正要反駁,徐瑾瑜的眼神便輕飄飄的落在了趙慶陽的眉毛上。
趙慶陽連忙用手捂住自己學了這麼多日,終於能拿得出手的兩條長眉,又氣又急,還無法反駁。
徐瑾瑜隨即展眉一笑,想著這回能有這麼大一筆單子,趙慶陽功不可沒,遂道:
“不過,倒也算我歪打正著,讓慶陽兄劍術有所進益!且慶陽兄這次親自劈的竹絲,我會編入送給慶陽兄友人們的竹香囊內。
堂堂國公世子習劍之時劈下的竹絲,可是讓人物超所值了呢!若是以後,慶陽兄劍法大成,我這竹香囊也得跟著沾光,怕是要成為千金不換的傳家寶了呢!”
趙慶陽有著少年人特有的彆扭愛麵,可是卻也好哄的厲害,聽著徐瑾瑜描繪的美好未來,嘴臉止不住的上揚,偏偏還要故作矜持:
“沒有沒有,也就是隨便劈劈,隨便劈劈!”
趙慶陽說完,又跑去劈竹絲了。
趙慶陽:劈不完!真的劈不完!
原材料就緒,徐瑾瑜隻管甩開膀子編了,但竹絲纖細,也就是徐瑾瑜仗著他那變態到極致的過目不忘,才能編的又快又好。
但即使如此,等十隻竹香囊編好,徐瑾瑜還是用了正正三日,累的手指發顫。
而也就這三日,徐家人從一開始的欣喜,轉變成了心疼,看著徐瑾瑜磨的手指通紅,便是小妹都乖巧的和大妮一起換著給徐瑾瑜打扇子。
如今眼看著是要完工了,家裡人都鬆了一口氣,徐母更是高興的直接殺了一隻雞……嗯,就是族長送來的那隻。
本來還想讓它多活幾日,但是想起族長媳婦乾的壞事兒,縱使聽說族長家裡這些日子鬨的不可開交,但徐母心裡還是憋了一口氣。
打不了人,她就殺了她家雞!
徐母那手好廚藝,素菜都做的美味無比,而這隻雞,更是被徐母做出了花,一家人吃的那叫一個滿嘴流油,讚不絕口。
徐瑾瑜吃完洗手,摸著自己被美食慰藉過的胃囊,捧著被一切兩半的寒瓜,用勺子挖出一大口吃掉,隨後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
“可算活過來了!”
趙慶陽也挖了一大勺寒瓜送入口中,汁水四溢,甘甜可口,尤其是在井裡沁過,彆提多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