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 周宇和同事拿著筆錄本走出病房。
許婠操作著輪椅走到門口,走廊外沒有餘時年的身影。她垂眸沉默了會兒,走廊頂部的燈光映在地麵,她正想操作輪椅調頭, 餘光卻瞥見地上倒映出的影子。
她抬頭, 目光不覺一頓:“呂叔?”
許婠沒想到這麼晚呂良舟會出現在這兒, 她有些驚訝。
呂良舟掃過許婠微怔的表情:“在找時年?他做筆錄去了。”
“嗯。”許婠應聲。
呂良舟徑直道:“關於你父親的事,我想和你聊聊。”
……
許婠和呂良舟聊完,已經是一個小時後的事了。
深夜, 她一個人在病房待了會兒, 等再度推開門,正好看見靠在牆邊的餘時年。
“等了很久?”
餘時年搖頭:“才來。”
他的神情又和平時一樣溫和,看不出半點情緒, 眼裡倒映出點點燈光,柔聲道:“回家。”
許婠的傷沒到住院那一步,隻是後麵幾天和餘時年一樣,需要來醫院換藥。
淩晨,周宇開著車送兩人回家。
車上大家都安靜的沒說話,餘時年怕碰到許婠的腿,特地坐在了副駕駛,後座隻有許婠一個人。周宇不習慣這麼安靜的氛圍,從後視鏡掃了眼車上沉默不語的兩人,打趣道:“我說你們現在住一起還挺方便。”
“什麼?”餘時年接話。
有人接話,周宇來了興致,笑著道:“你看,師兄你傷了手,許婠傷了腿, 齊活,剛好給你們湊了個整兒,哈哈哈……”
餘時年看了周宇一眼:“……”
周宇摸了摸鼻子,發現車裡更安靜了,咳嗽了兩聲:“怎麼?不好笑嗎?”
許婠:“……”
一股尷尬又安靜的氣氛在車內流轉,許婠坐在後座中間,正好透過側邊的視線看見餘時年的側臉。
男人的嘴角微抿著,臉上是無奈的表情,嘴角卻微微向下,看得出情緒不高。
她盯著對方出了神,沒有注意到,餘時年透過副駕駛位反光的玻璃,也在看她。
餘時年的家很快就到了,車子一路行駛到小區樓下。
許婠和餘時年下車,兩人又一同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閉,樓層緩慢攀升,許婠動了動唇,還是沒忍住開口:“我和覃安加過X信的事……”
她其實在醫院的時候就想解釋,但欺騙是事實,她也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關係到她心底最隱秘的秘密。
許婠在腦海裡組織著語言,然而還沒繼續,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覃安的?”餘時年突然問。
“?”許婠有些沒反應過來。
餘時年補充道:“我不是指今天的事。”
這話問到了關鍵。許婠沉默了一瞬,也不知是心底的歉意作祟,還是另一種微妙情緒的影響,她終於說了實話。
“快遞爆炸案的時候。”
快遞爆炸案……
這比餘時年預想的還要早。
他一直以為,許婠注意到覃安是在牛建平出事以後。畢竟明麵上,覃安唯一能和快遞爆炸案扯上關係的,就是牛建平當時出事的名澤酒店。
然而許婠回答的,卻是快遞爆炸案。
這是個很模糊的時間段。
餘時年的腦子不覺亂成一團,因為這意味著,她最開始知道覃安的時間點,很可能是幸福小區葛東的案子……
那裡,才是快遞爆炸案的始點。
過往的記憶在腦海中閃現。他記起了那天早上突然出現在幸福小區的許婠,記起了對方在那兒發現了疑似牛建平的行蹤,還有……
她舉止反常地觸碰他胳膊上的血……
許婠沒有注意到輪椅身後的人,突然微變的神色。
她思考了一會兒,還是繼續道:“你還記得葛東的葬禮嗎?那天,我讓你來育林小學找我。我就是在那裡,遇見的覃安。隻不過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許婠說到一半,這才注意到身後的人一直沒說話。
“餘時年?”她回頭。
就在這時,“叮——”地一聲,電梯停了。
餘時年回過神來,許婠察覺到身下的輪椅動了。
走到門口,餘時年抱著許婠進門,又把她重新放回輪椅。
大概是手傷的原因,男人的動作不如平時靈敏,但依舊很穩。隔著衣服,許婠也能感受到手臂下厚厚的紗布。
她的視線停在男人的側臉,連呼吸也縈繞在彼此之間。
夜晚,總是更能觸到人心底的那絲柔軟。
“對不起。”她輕聲說。
男人手上的動作一頓。
許婠突然覺得她很不像自己。
但情緒像是牽引著風箏的那根線,捉摸不透,她心底一軟,線就莫名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