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朝裴宅駛去,路經永安街時,有嘈雜聲傳來,沈雲商掀開車簾望了眼,卻見一輛華貴的馬車在眾多護衛仆從的護送下離開,街邊百姓紛紛駐足,小聲談論。
裴司洲瞥了眼,解釋道:“這是楚家嫡幼子回來了。”
裴行昭一愣:“哪個楚家?”
若是他想的那個楚家,他記得,年紀最小的是位小姐,哪來的嫡幼子。
沈雲商也放下車簾好奇的望向裴司洲。
她剛剛看見了馬車上的徽記,可她記得楚大人膝下最小的是位小姐,她還曾見過幾l麵。
“吏部尚書楚文邕楚大人。”裴司洲道。
裴行昭沈雲商對視一眼,皆麵露迷茫,沈雲商下意識喃喃道:“楚大人竟還有位嫡幼子。”
裴司洲雖然覺得她此話有些怪異,但還是解釋道:“楚大人這位嫡幼子性子獨特,五年前離家出走,楚大人幾l乎將鄴京翻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人,之後一氣之下便宣稱從此以後自己再沒有這個兒子,所以知情者後來都不敢再提起這位公子,久而久之,很多人也就真的忽略了這位小公子。”
“原是這樣。”
裴行昭看向沈雲商。
前世這小公子回來了?
沈雲商搖頭。
沒有。
似是看出二人的疑惑,裴司洲繼續道:“在你們麵聖之前,楚小公子回京的消息就傳進了宮中,陛下便令楚大人提前下朝回去了,隻是沒想到,這時人才接回來。”
沈雲商不由問道:“這位公子喚作什麼?多大年紀?”
這件事在前世並沒有發生,但據她的認知,除非是有人改變了未來的走向,一些事情才會隨之發生變化,但她和裴行昭都與楚家這位小公子素不相識,怎會改變他的軌跡。
“他叫楚懷鈺。”
裴司洲道:“剛過二十。”
楚懷鈺,二十,沈雲商裴行昭雙雙沉默了下來。
他們肯定這個名字他們沒有聽過,但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有些熟悉。
見二人對楚懷鈺好奇,裴司洲便多說了幾l句:“除夕是他二十歲的生辰,江家那邊的老太太還派人送來了他的及冠禮,楚大人雖曾宣稱不認這個兒子了,但卻在當日為他取好了字。”
除夕,二十,及冠,江家?
一道靈光閃過,沈雲商與裴行昭震驚的抬頭對視。
該不會,這麼巧吧?
“怎麼了?”
裴司洲見二人神情有異,皺眉問道。
沈雲商回神,搖頭:“沒事,就是覺得這位小公子還真是有些特彆。”
裴司洲嗯了聲,沒再開口。
馬車不久後就到了裴宅,裴行昭請裴司洲進去坐坐,被婉拒了,裴行昭便就著馬車讓綠楊親自送他回裴府。
馬車漸漸遠去,沈雲商裴行昭幾l乎是同時回頭看向對方:“江鈺?!”
話落,二人都是一怔。
良久後,沈雲商低喃道:“楚懷鈺,除夕二十歲生辰,母族姓江,這種種巧合,應該錯不了了。”
“嘶,我就說那小子看著不簡單。”裴行昭:“原來竟是吏部尚書的嫡子,如此顯赫的家世,他跑去闖什麼江湖啊。”
“前世,他並沒有回京。”
沈雲商所有所思的看向裴行昭:“而他今生唯一的變故就是我們,我們臨走前還給他寫了信要來鄴京,你說,這會不會是導致他今日回京的原因?”
裴行昭麵色略沉,片刻後道:“很有可能。”
二人雙雙沉默半晌後,沈雲商道:“我們得找機會暗中見他一麵,如今我們處境不妙,不能讓他在明麵上跟我們扯上關係。”
裴行昭點頭:“嗯。”
但還沒等二人找機會去見楚懷鈺,次日就在護城河畔的酒樓跟人迎麵碰了個正著。
裴司洲雖說是沒打算帶裴行昭遊鄴京,但畢竟有皇帝口諭在,裴大人一早就將他攆到馬車上,來尋裴行昭二人。
於是,他不情不願的帶二人出了門,簡單逛了逛城中心便去了護城河畔的酒樓用飯。
一行人剛下馬車往酒樓中走,就碰見已經用完飯出門的楚家小公子。
幾l目相對,沈雲商裴行昭錯開了眼。
“楚公子慢走。”
酒樓的夥計躬身客氣的將人送到門口。
沈雲商裴行昭腳步一頓,轉身望去,隻見那人已經在仆人的簇擁下上了馬車。
待酒樓夥計回來,裴行昭問道:“那是哪位楚公子?”
夥計看了眼裴司洲,神情立刻就恭敬了起來,熱情回道:“那就是昨日剛剛回京的楚家小公子。”
沈雲商裴行昭皆麵露錯愕。
方才他們看見的那張臉是完全陌生的!
他們猜錯了,楚懷鈺竟不是江鈺?
二人同時回頭看向裴司洲,裴司洲意會到他們的意思,淡淡道:“他十五歲就離開了鄴京,而如今歸來已到弱冠,樣貌上必然有些變化,且他十五歲之前不愛出門,也不喜結交,我也隻遙遙見過幾l眼,輪廓瞧著似乎差不多,應當是他。”
沈雲商眉頭微擰。
雖是這確實不是同一張臉,但她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
“你們似乎對楚家小公子格外關注?”
裴司洲突然道。
裴行昭斂下神情,笑道:“特立獨行的人,我都想關注一二。”
裴司洲不太理解的皺了皺眉,但也不願多問,抬腳就走了。
沈雲商裴行昭便都壓下心思進了酒樓。
酒菜上好,裴司洲再次問道:“你們接下怎麼打算?”
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必說的太直白。
皇帝雖然在裴司洲的摻和下鬆了口,但並不代表會就這麼放二人離開鄴京,多半還要另找借口將裴行昭二人留下來。
裴行昭吊兒郎當道:“還能怎麼打算,皇帝讓我們
遊玩鄴京,那就玩唄。”
裴司洲抬眸瞥他一眼。
對於這位素未蒙麵的堂哥,他了解不深,但從對方有先見之明的找他幫忙脫身來看,人就蠢不到哪裡去。
隻是他不明白,既然他不並不想捐官,為何又要如此大張旗鼓的捐贈。
什麼為陛下分憂他是半點也不信的。
難道說,隻是想解邊關之急,救百姓於水火?
可雖然他對這位堂哥了解不深,但畢竟是一家人,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些的。
正如他所說,姑蘇首富獨子裴行昭紈絝浪蕩,風流肆意,無所事事,遊手好閒,但不學無術是算不上的,據他所知的裴行昭,文他不清楚,武功是極好的。
彆說小小的侍衛,便是考武狀元也是綽綽有餘,但顯然,陛下對此是不知的,這其中想來又有什麼他不知道的彎折。
可他所知的裴行昭的優點也僅僅如此。
他對家業沒有半分上心,成日飲酒作樂吊兒郎當,這樣一個人會如此關心黎民百姓?會冒著犧牲他所鐘愛的自由的風險,做這樁驚天動地的大事?
“堂弟有何話直說便是,你這樣盯著我,我心裡發毛。”裴行昭皺眉道。
裴司洲躊躇片刻後,終還是問出口:“你為什麼會捐銀賑災?是你自己所為還是家中長輩以此替你謀聲譽?”
裴行昭挑眉:“為何不能是父親想帶著裴氏更進一步?”
“不可能。”
裴司洲毫不猶豫道。
“為何?”
裴行昭意外的看向他:“你好像很了解我父親?”
裴司洲冷淡道:“因為大祖父這一脈的人不會入朝為官。”
裴行昭神情微滯。
的確,他臨走前,父親確實囑咐過他,早去早回,若陛下賞官要想辦法拒絕。
“你怎麼知道?”
裴司洲如實道:“我曾聽祖父跟父親提起過。”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沈雲商見兄弟倆你來我往,也插不上話,便默默地用著飯菜,偶爾偏頭往護城河上望上一眼。
今日天氣好,護城河上飄著好幾l艘遊船,隱約能聽見絲竹樂聲,護城河邊有不少人駐足賞景,多為年輕公子小姐,也不失為一道美麗的風景線。
沈雲商眼神逐漸複雜。
前世她也跟著崔夫人見過不少好景,但那時,她從沒有心情靜下來去賞這美景,因此鄴京給她的印象多是沉重,繁縟。
這回來鄴京雖也不見得多歡喜,但大概...
沈雲商看了眼身旁的絕色少年,大概是因為身邊有裴昭昭,周遭的景色竟也能入眼了。
“你真想知道?”
裴行昭提起茶壺邊給沈雲商添茶,邊道。
裴司洲:“我既然問了,自然是想知道。”
“哪怕真相對你來說,並不樂觀?”
裴行昭追問。
裴司洲眉
眼一沉,好半晌後才答:“是。”
“我如此問,本就是怕你牽連於我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裴行昭揚眉:“行,那我便跟你透個底。”
說罷,他看向綠楊,後者會意走出包房守在了外頭。
見裴行昭如此謹慎,裴司洲的神色愈發沉了沉。
“我與沈商商此番捐贈,是為了活命。”
裴行昭微微傾身,低聲道。
裴司洲瞳孔微震,手指也跟著蜷縮起來。
“你可知道二皇子年前離開過鄴京?”
裴司洲沉聲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