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剛落完幾場瑟瑟縮縮的雨,氣溫隨著降下,西城的秋天初露頭角。
今晚西城劇院有一場交響樂演出,演出結束後樂手離場。
從後台到休息室,要經過一條長廊,長廊地上鋪著厚實地毯,腳步聲完全隱沒在其中。
薑好單手握著大提琴,身旁與她同行的是樂團裡的小提琴手曲頌悅。
曲頌悅想起剛才演出時,看見的領導團,和薑好討論:“你看到觀眾席上的幾個領導沒?”
薑好沒注意過,她演出時的方位也不方便看觀眾席,搖搖頭。
“今晚有領導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休息室,推開休息室的門,裡麵有三三兩兩的樂手閒聊,話題中心便是今晚來劇院的合作方。
曲頌悅正好奇著,立馬加入同事們的對話中,“前陣子不是說安排的是戲曲表演嗎,怎麼臨時改成交響樂了?”
有人半開玩笑道:“聽說那邊新上任的總裁在國外長大的,可能欣賞不來戲曲文化吧。”
“還真有可能,我剛離場的時候瞄了一眼,中間有個人看著挺年輕,不知道是不是那位。”
曲頌悅深以為然,輕推一下薑好準備問是不是,旋即又想起她沒看見,於是比劃著給她形容,“比旁邊一群領導高挺多的,黑色短發,穿的是白襯衫。”
薑好認真順著往下想,倏爾抿唇笑,“這也太籠統了。”光是身邊的同事,這樣打扮的都不在少數。
劇院是西城的地標建築之一,和名企合作是常事,前不久才和一家互聯網公司聯合推出智能場館的建設項目,有合作方來看演出太正常不過。
曲頌悅平時都不關心,薑好不知道她今天為什麼這麼關注。
“是什麼比較特彆的公司嗎?”薑好問出來。
“是君懋啊,你應該聽過。”曲頌悅提醒一句,“前幾個月的事。”
聞言,薑好短暫失神。
君懋,她確實聽過。
前幾個月的事她也清楚。
君懋的前控股人兼總裁陳霽權意外身亡,登頂各大財經新聞和平台熱搜。
他的後事被港媒密切關注著,葬禮辦得隆重,極少露麵的陳家人攜家眷出席,偌大家族,聽聞無一缺席,在場的還有不少商界名人。
媒體記者無法進入墓園內部,蹲守在外麵拍到了眾人的入場的畫麵。
鋪天蓋地的報道中,還有個薑好熟悉的身影。
那天霧氣重,下著小雨,天空烏沉沉的,拍出來的照片和視頻都像蒙了一層稀薄的灰,陳嘉卓走在前來悼念的人群中,穿一身熨燙平整的挺括黑色西裝,身形頎長,神色冷峻寡淡,身旁有黑衣黑褲的保鏢替他撐傘。
也是那時薑好才知道,原來陳嘉卓的陳,是港城陳家的陳。
耳邊曲頌悅的說話聲又讓薑好回過神。
“我之前聽我叔叔說君懋新上任的總裁也是陳家人,就挺好奇是誰來著。”
薑好低頭把自己的琴收進琴盒,聽出曲頌悅應該比自己了解陳家,她想問些關於陳嘉卓的事情,開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再細想,陳嘉卓既然是陳家人,想來過得也很不錯。
記得三年前聽聞他家中出事,匆忙之中回了港城,以此為分界線,那之後薑好和他的聯係便越來越少。
剛開始薑好曾經禮貌關心過陳嘉卓,得到隻言片語的答複都是不必擔心,要她專心學業就好。
他好像很忙,或者是不願多說私事,薑好假裝識趣,打過幾通越洋電話之後便不再主動問候。
一旁的曲頌悅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知道她向來不關心這些無關之事,輕巧地換了話題。
“我待會兒直接回去了,你現在走嗎,順路載你一段。”
薑好猶豫,“我最近不在家裡住,應該順不了路了。”
“嗯?”曲頌悅奇怪,“你不是剛搬的新家,又回你父母那兒住了嗎?”
“我最近陪我朋友住,她在君懋酒店。”
曲頌悅略微想了想路線,擺擺手說簡單,“君懋酒店不就是在我家小區前麵那條路上,油門一踩就到了,沒事。”
說罷,不容薑好多想,背上琴便拉著她出發。
電梯降至負一層停車場,薑好跟著曲頌悅在停車場走走停停,終於找到她的車位。
見到愛車,曲頌悅倏地長歎一口氣,虛虛扶額,“老天,我停車的時候明明前後左右都空空蕩蕩的!”
她上個月提車,開車技術自認為不錯,隻是倒車不太熟練。
好在劇院的停車場空間足夠,曲頌悅很會揚長避短,平日隻往空曠的車位鑽,哪知道今天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薑好看著曲頌悅繞著自己的車子研究了好幾圈之後依舊苦大仇深的臉,好笑地問:“不然我來試試?”
曲頌悅後退讓出位子,“您請。”
前後停放的都是連號豪車,曲頌悅把車鑰匙遞給薑好,仍舊有些不太放心地站在一旁幫忙盯車尾。
薑好很久沒開車,還以為會手生,可記憶有時是有形的,此刻便體現出來。
順利將車子倒出來,她目光從後視鏡移開落到車前窗,才發現前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行人,西裝革履,身份很好認。
曲頌悅正拘謹地同一眾領導問好。
薑好的視線定在其中一人身上。
那是一個看著年輕些的男人,穿軟質地的白襯衫,不是熨燙得周周正正的挺括布料,身形卻依舊挺拔,被擁簇著走在稍稍靠前的位置。
他周身有種置身事外的鬆弛,或者說是身居高位者的從容。
對薑好來說,熟悉也生疏。
幾秒後,薑好開車門下車,站到曲頌悅身邊陪她一同應付領導們反常的關注度。
一位領導向陳嘉卓介紹薑好,“這位也是剛剛交響樂團的一員,都很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