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是,”雲嫣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努力的靠近了趙紀一些,她明明隻不過是一個小村姑而已,怎麼陪著趙紀找了一趟太子殿下,她就成了公主呢?
“我知道對你而言,真相來的有些太突然了,”季青臨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我不會過度的去乾涉你什麼,你想恢複身份也好,繼續如此也罷,我都支持。”
“我不知道,”雲嫣無法在短時間內下定決心,“我可能需要好好想一想。”
“無妨,你思索多久都無所謂,”季青臨微微頷首,“一路奔波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
雲嫣巴不得如此,她有太多的疑惑想要問問爺爺了,“臣女謝過……”
遲疑了一會兒,那一句“哥哥”也沒有叫出來,雲嫣終究還是喊了聲太子殿下。
季青臨無所謂如此,雲嫣要喊他什麼都是她的自由,他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雲嫣帶著老爺子一並離開,季青臨看了看還在那裡傻樂的趙紀,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他一個腦瓜崩,“在這裡雲嫣姑娘就和你最熟悉了,你還不快跟過去看看?”
“好咧!”趙紀擠眉弄眼的笑了笑,然後一溜煙消失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張伯無奈的歎了一聲,“這小子,還是這樣莽莽撞撞。”
“來吧,殿下,”如蘭見人終於離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殿下臉上的紗布再不取下來,都要裹的生濃了。”
“什麼?!”楊蹇整個人驚訝的幾乎都快要跳起來,他還沒有見到過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那張俊臉呢,該不會就要永遠的錯失了吧?
不會吧,不會吧,他不會這麼倒黴吧?
季青臨無奈,怎麼這一群在戰場上運籌帷幄的人下了戰場以後就一個個都變得傻裡傻氣了起來?
難不成笨蛋會傳染?
他以後還是離他們遠一點吧。
看著季青臨嫌棄的眼神,張伯偷偷笑出了聲來,他輕輕拍了拍楊蹇的肩膀,“怎麼可能就這麼一會兒時間就化膿了,如蘭姑娘跟殿下開玩笑呢。”
季青臨饒有興味的抬頭,對楊蹇道,“多和十一取取經吧。”
“什麼?”楊蹇滿頭問號,“十一怎麼了?”
影衛一般都不笑的,但除非忍不住,影十七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十分好心的提醒楊蹇,“多吃核桃。”
楊蹇:……
所以剛才殿下是嫌棄他蠢是吧?
是的吧?他沒有想錯吧?
隻不過,此時殿下已經沒空繼續搭理他了。
隨著纏在臉上的細布被一圈一圈的解開,季青臨原本的容顏也終於顯露在了眾人麵前。
眉眼如畫,高鼻薄唇。
去除疤痕後顯露出來的五官非但沒有奪儘那那雙瞳仁的深邃,反而如眾星捧月般襯托得其越發的靈透。
他就那樣端坐在那裡,姿態淡然,神色清冷,絲毫不在意自己究竟樣貌如何。
可偏偏就是這一抹淡然,給他增添了一股如水墨畫一般的清雋寫意,如山巔之雪一般的淡雅高級。
一群糙漢子說不出什麼優美的話來,一個勁兒的誇讚太子殿下長的真好看。
季青臨很是無語,頭一次的體會到了動物園裡被參觀的猴子的情緒。
他長眉微斂,眼中沒有絲毫的惱怒,隻是淡淡地看了眾人一眼,“手裡的工作都做完了是不是?”
“想好怎麼拿下幽都了是不是?”
“也做好和南黎正麵交鋒的準備了是不是?”
一連三個問句,成功讓一大群絮絮叨叨的糙漢子們息了興致。
眾人:對不起,打擾了,我們馬上溜圓的滾。
崔俁看著眨眼間就變得空空蕩蕩的主帳很是錯愕,為什麼這些人也看了太子殿下的熱鬨卻沒有被壓著熬大夜乾活啊!
不公平!
但是,崔將軍也隻敢在內心默默吐槽一下而已,說是不敢說出來滴。
他平複了一下情緒,問季青臨,“殿下接下來可有計策?”
他們已經在這裡駐紮了五日,想必幽都郡守嚴守仁已經將消息傳到了南黎的皇都了。
是的,嚴守仁的800裡加急信件之所以能夠傳遞出去,是因為季青臨他們根本就沒有設防,是故意讓燕都的秦昭知道的。
否則隻有一個三萬守城軍的小小幽都,在三十萬大軍的圍攻之下恐怕連三個時辰都堅持不到就要城破,更彆說還能夠在重重圍堵之中發信求援了。
季青臨微一挑眉,隻告訴崔俁一個字,“等。”
崔俁疑惑道,“殿下難不成是想要等到南黎支援的大軍前來?可那樣的話我們就會陷入兩麵夾擊之勢,非常被動啊。”
季青臨幽幽的歎了一聲,合理懷疑崔將軍也被那一群大老粗給感染了,“難道我們不會在南黎的支援大軍跨過長江之前就把幽都奪下來嗎?”
崔俁瞬間恍然,“殿下此計甚妙,如此一來,我軍便可避免舟車勞頓,直接滅了南黎大軍。”
南黎大軍跋山涉水而來,為了支援幽都肯定會急行趕路,到時候他們隻需要在對方兵馬身心疲憊的時候給予其沉痛一擊,便可以讓南黎再無還手之力。
如此既不用一個又一個的城池攻打過去,也可以徹底折斷秦昭的羽翼。
季青臨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崔俁的是,按照他對秦昭的了解,自己此次動靜鬨得如此之大,秦昭有九成的幾率會禦駕親征。
隻要到時擒獲了秦昭這個南黎的皇帝,其他的問題便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
“廢物!廢物!廢物!”
接連開了幾天的大朝會都沒有商量出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秦昭氣的將禦書房裡的東西都給砸了個乾淨。
“一群酒囊飯袋,朕養著你們頂個屁用!”秦昭臉色極為陰沉的坐在椅子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冷冽的寒芒。
宮女太監們瑟瑟發抖的跪在兩邊,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隻有欒沉舟還敢靠近他。
這六年的時間季青臨毫無消息,欒沉舟終究還是一點一點的走進了秦昭的內心。
替身成功上位,讓欒沉舟心中升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快感。
看吧,即便他的太子哥哥那般的優秀,可曾經愛慕著太子哥哥的人,終究還是愛上了自己。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太子哥哥得知秦昭對自己情根深種時,臉上的表情了。
那一定非常有趣。
欒沉舟提著一壺熱湯緩步走了進來,將湯放在桌子上後,抬手捏上了秦昭的腦袋,“陛下何必為了一些不相乾的人發這麼大的脾氣呢?”
“氣大傷身,最後受苦受累的還是陛下自己。”
欒沉舟這幾年在南黎國的皇宮裡也並不是什麼都沒做,他知道秦昭有頭疼的毛病,便專門跑到太醫院裡去學了按摩的手法,秦昭曾經在北齊為質子時經常吃不飽飯,落下了胃病,他便六年如一日地做養生的湯給秦昭喝。
如此這般溫柔小意,才最終贏得了秦昭的心。
感受著那雙小手按在自己腦袋上的力道正正好好,秦昭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喂歎,他輕輕拍了拍欒沉舟的胳膊,“這麼多年,終究還是你最懂朕的心。”
“那是因為我深愛著陛下你呀。”欒沉舟不厭其煩的表白。
秦昭早已經沒有了最初聽到這話時的驚訝,他點了點表示知道,“若是那些大臣們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欒沉舟心裡很是得意,隻不過他麵上依舊溫柔,略微思索了一瞬,欒沉舟小聲開口,“南黎當初之所以能如此迅速的攻破北齊,便是因為陛下用兵神武,如今太子哥哥竟然不知所謂的想要複國,陛下何不禦駕親征,讓北齊再一次見識到陛下的英勇?”
秦昭心中早有此意,不過一直沒有旁的人提出來還略有遲疑罷了,如今聽到欒沉舟這話,自然是無不答應。
“隻不過,”秦昭盯著欒沉舟的眼睛,“我滅了北齊兩次,你不會恨我嗎?終究是你的家。”
“不會,”欒沉舟搖頭,“那裡從來都不是我的家,有陛下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秦昭最喜歡欒沉舟的地方便是如此,因為對方心心念念的都隻有自己,而不像欒初言,永遠的那樣高高在上。
他惦念當初為質子時的溫暖,卻也無法直視當初狼狽的自己,每次欒初言出現在他麵前,都會讓他又愛又恨。
可欒沉舟不一樣,他們有著共同的經曆,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及,他們才是真正情投意合之人。
秦昭抱起欒沉舟放在了自己腿上,“既然朕的皇後都這麼說了,那朕又怎麼能夠不答應呢?”
說完這話,秦昭低下頭便吻住了那張小巧玲瓏的嘴唇,隨後絲毫不顧忌大殿裡麵跪了滿地的宮女太監,開始和欒沉舟上演了一出活/春/宮。
——
“報——”
小半個月的時間以後,被派去前麵刺探軍情的斥候出現在了季青臨的主帳,“殿下,屬下觀察到南黎的大軍三日內便會抵達。”
“且旗幟上畫著王師的字樣。”
季青臨慢悠悠的抿了一口茶,秦昭果真是禦駕親征了啊。
既然魚兒已經上鉤,那便也到了該收線的時候了。
季青臨看向周邊的眾將領,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是時候拿下幽都城了,你們有誰要主動請纓?”
趙紀在第一時間站了出來,“你們都不要跟我搶,這六年裡你們跟著殿下打了那麼多次的仗,我還一次都沒有參與過呢。”
看著他略顯委屈的樣子,眾人頓時都有些忍俊不禁。
可這場仗至關重要,容不得出半分的意外,趙紀從來都沒有率兵過,難以保證會大獲全勝。
看著大家欲言又止的神情,趙紀知道自己好像有些莽撞了。
雖然殿下答應了他,要讓他當大將軍,可卻也不能拿這樣的一場戰爭來讓他練手,“我剛才胡說八道的,殿下不要當真。”
“這樣吧,”季青臨見不得趙紀露出委屈的小表情,更何況幽都郡守嚴守仁也並不是一個擅長作戰的,“趙紀主帥,楊蹇從旁輔佐,我給你們五萬兵馬,到明日辰時,務必拿下幽都。”
“能不能做到?”
趙紀立馬轉悲為喜,整個人立得宛若一根旗杆一樣筆挺,“屬下必不辱命!”
季青臨點頭輕笑,“那就去吧。”
不得不說,趙紀或許是真有些帶兵打仗的天賦在裡麵,原本季青臨給了他十個時辰的時間,結果他用了不到一半的時長就已經將幽都給拿了下來。
本就沒有疲累多少的兵馬又修整了兩天,都等的有些不耐煩了,才終於等到了秦昭的王師。
隻不過,這一次秦昭恐怕再也沒有辦法耍他為男主角的威風了。
——
傍晚的長江邊上,江風徐徐,吹在臉上酥酥麻麻,很是舒暢。
秦昭站在江岸上極目遠眺,心中湧起一陣暢快之感。
看吧,他將再一次拿下幽都城,讓那人再一次失去傲骨的跪在自己麵前。
他要讓世人都知道,隻有他秦昭,還是這天下真正真正的皇!
即便那人可以從他的南黎皇宮逃跑一次,但終究還是逃不脫他的五指山,他會壓著他,讓他全身心都隻有自己,然後再在他愛上自己的時候,將其拋棄。
這就是他逃脫的代價!
南黎的大軍想要支援幽都城,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要渡過長江。
秦昭早就派斥候提前探查了軍情,連續三波前去查探的斥候都給出了相同的答複,“江對岸並沒有埋伏。”
秦昭心中一陣嘲諷,“欒初言啊欒初言,六年不見,你還是這麼的優柔寡斷。”
如果是他的話,他勢必率領那三十萬的大軍儘數守在江邊,將自己一網打儘。
“可惜啊,可惜,終究還是婦人之仁害了你。”
秦昭是得意的命令大軍開拔,但哪曾想,正當他們的大軍乘坐著船隻浩浩蕩蕩地走到江中央的時候,江上突然刮起了一陣北風,緊接著便是漫天的箭雨從江對岸急射而來,且每一隻的箭頭上都燃著火焰。
在北風的吹拂之下,一點星火迅速燃起,帶著燎原之勢浩浩蕩蕩席卷了所有的船隻。
季青臨:這周郎的法子還真是好用。
周瑜:我用的是東風,謝謝。
季青臨:管他東風,北風還是西南風,好用就是好風。
秦昭:你倆聊天,要的可是我的命啊!
大批量的兵馬被迫落入水中,想要給予季青臨顏色看看的計策還未開始,便直接被腰斬了。
但幸好秦昭終究還是有些忠心耿耿的下屬的,在他們的船隻徹底的沉沒之前,秦昭和欒沉舟被屬下們架在肩膀上開始往回遊。
不要問為什麼他們不繼續往前,傻子都知道前麵全是季青臨的人,遊過去也隻是上趕著送死而已。
然而,有的時候就偏偏是這麼的世事無常。
秦昭在長江中不知道嗆了多少渾濁的汙水,喉嚨一陣一陣的發疼,好不容易才在下屬的護送下上了岸,正準備燒點火,喝些乾淨的水,整理一下的時候,略顯昏暗的江岸上卻突然燃起了一大圈的火把。
秦昭心中一驚,立馬大喊護駕。
可此時他身邊根本沒剩下幾個人了,筋疲力竭的下屬們隻堪堪能夠將他團團護住。
欒沉舟也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原本他心中宛若天神一般的秦昭就這樣輸的徹底,讓他害怕的無以複加,忍不住緊緊握著秦昭的手臂抽泣起來。
秦昭頭一次覺得什麼也不會的欒沉舟是這般的煩人,他一把拂開他的手臂,“給朕閉嘴!”
溶溶的火把光亮裡,季青臨緩緩現身。
他看著此刻狼狽不堪的秦昭輕輕勾了勾唇角,專門踩在秦昭的痛點上,“許久不見啊,質子秦昭。”
“你又一次淪落為階下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