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這裡這麼多的人,他也沒有辦法直接問出口,思來想去,裴鹿野揮了揮手,“行了,事情已然這麼決定了,你就提前去準備金子吧,然後將江神醫以及他的徒弟們都安頓好,可不能出了任何差錯。”
裴雲聲眉眼閃爍,低著頭應了一聲,“是。”
雖然裴雲聲心裡麵對季青臨恨的要死,但表麵功夫做的還是挺不錯的,給他們安排的院子很寬敞,景致也很好看,各種伺候的下人們一應俱全。
稍微整理了一下,吃了一些飯菜,季青臨就把江聽白,祝衡之和天二十都叫了過來,“這幾天你們去七殺閣的分堂蹲蹲點,找準機會將他們一窩端了,注意點,不要牽連到周圍的百姓。”
三人應了一聲,隨後便各自忙碌去了。
季青臨則是在丫鬟的帶領下,又來到了裴鹿野所居住的那間屋子。
他過來的時候,裴鹿野因為身體的原因已然睡過去了,隻有裴夫人一人在旁邊照顧他。
裴夫人沒有武功,是個十分溫婉的江南女子,她穿著一身素色的儒裙,眉宇間閃爍著幾分憂愁,看到季青臨後急忙起身拜了拜,“江神醫,讓您見笑了,我現在就把相公喊起來……”
“不用,”季青臨擺手拒絕,“讓他睡吧,被砍下來的那半截手臂在哪裡?”
裴夫人躬了躬身,“請隨我來。”
繞過屏風後麵,從一道小廊穿過去,來到了一處地下的密室裡,密室的地麵上整整齊齊的碼著滿滿一地的冰塊,密室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個十分精致的千年紫檀木製作而成的盒子,盒子裡麵赫然盛放著裴鹿野被砍下來的半截手臂。
裴夫人將盒子遞給季青臨,“這是我們之前找的另外一名大夫所說的存放方法,那大夫雖然可以保證我相公的手臂不腐,可他卻不能夠徹底的將手臂連接回去,所以便暫時隻能這樣放著了。”
“嗯。”季青臨點了點頭,接過盒子,打開看了看,盒子裡麵除了盛放著手臂以外,還有種種名貴的藥材,擠擠挨挨地堆放在一起。
季青臨將藥材撥到了兩邊,這才看到了那被砍下來的半截手臂,手臂被保護的很好,即便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但皮膚脈絡都和剛剛被砍下來的一樣,手指飽滿圓潤,指甲上還帶著淺淺的粉。
見季青臨看了半天都沒有說話,裴夫人有些忐忑不安的詢問了一聲,“可是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季青臨搖了搖頭,“我現在就可以把這手臂給裴小友接上去,隻不過接上去簡單,想要恢複到原本的水準,還需要耗費一段時間。”
裴夫人瞬間喜極而泣,“不要緊,不要緊,耗費多長時間都不要緊,隻要相公能恢複如初……”
丈夫就是她的天,是這個家裡的頂梁柱,自從丈夫倒下了以後,雖然漳州城裡其他的名門夫人們當著她的麵沒有說過什麼,可背地裡那傳的,卻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如今能有這樣的一個好消息,讓她付出再多她都願意。
回到房間,季青臨將所有的人都清了出去,裴鹿野還在睡,季青臨直接用一根銀針紮進他的穴道,讓他徹底的昏死了過去。
隨後他拿出針線,將裴鹿野斷臂處的經脈,血肉以及皮膚全部都和臂膀處對準齊以後縫在了一起。
如此簡單粗暴的縫合,自然不會讓失去活性的手臂能夠自由活動,但是季青臨有外掛啊。
他體內的血液能夠讓原主保持上百年的時間不老不死,讓斷臂恢複如初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情了。
季青臨又從針盒裡麵取出一枚銀針,在自己的指尖上紮了一下,擠出一滴鮮血,滴落在了裴鹿野剛剛縫合在一起的傷口處。
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的8888:……
“宿主,”小係統疑惑地晃著腦袋,“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你隻要多擠一些血,就可以很快的讓裴鹿野的斷臂長到一塊了,又何必像現在這樣一滴一滴的擠,弄得這麼麻煩呢?”
季青臨慢條斯理的將所有的一切收拾乾淨,擦去因為縫合而滴落下來的血跡,這才開口回答,“二十萬兩黃金都還沒開始籌備,我若是如此迅速的治好了裴鹿野,你付我診金嗎?”
“況且……”季青臨勾著唇淺笑,“隻有拖長一點時間,才能夠讓那些躲在暗處的妖魔鬼怪現原形不是?”
8888恍然大悟,賤嗖嗖的笑了一聲,“宿主,還得是你啊~”
“怎麼樣了?”看到季青臨走出來,裴夫人立馬迎了上去,“還順利嗎?”
季青臨抬手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勾唇淺笑,“已經縫合在一起了,很成功,想必用不了多久,裴小友的手指就可以活動了。”
“太好了,太好了……”裴夫人看著季青臨的眼眸當中充滿了崇拜和感激,“江神醫肯定是累著了吧?要不要吃些什麼?我現在就讓下人去準備。”
她可是沒有錯過江神醫的一舉一動,江神醫方才擦汗的時候身形都晃動了一下,而且臉色都變得比剛才蒼白很多了,肯定是費了很大的功夫才將相公的手臂給接上的,她可一定要照顧好江神醫才行。
8888撇了撇嘴,“真笨,這都看不出來。”
什麼臉色蒼白,什麼疲憊不堪,全都是他的宿主裝出來的,之所以用了這麼長時間,是因為他的宿主搶了他整整兩本小人書啊喂!
8888怨念很深,宿主搶他的小人書就罷了,搶完竟然還不還他,簡直是太過分了!
季青臨擺了擺手,拒絕道,“不必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裴夫人急忙讓丫鬟帶著季青臨回去,等人踏出院子的一瞬間,她立刻又招來了另外一名丫鬟,“快,吩咐小廚房做一些滋補的膳食給江神醫送過去。”
——
按照每日這麼一滴血,在江聽白等人成功的把漳州城的七殺閣分堂給端了的時候,裴鹿野發現他竟然可以活動自己的三根手指了!
即便手指隻是可以輕微的勾一勾,動上那麼兩三下,也讓裴鹿野這個年過四十的中年男人幾乎是喜極而泣了起來。
自從徹底的失去了手臂以後他才知道,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究竟是有多麼的重要。
什麼裴家,什麼劍聖的名聲,什麼江湖大俠的排名,裴鹿野現在通通都不想管了,他隻想快點讓裴雲聲湊齊那二十萬兩黃金,然後讓季青臨快點把他的手治好。
將裴雲聲叫到跟前,裴鹿野十分高興地動了動手指給裴雲聲看,“諾,瞧瞧,可以動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複如初了。”
“恭喜父親。”裴雲聲麵無表情的開口。
他實在是笑不出來,畢竟是任誰在看到即將到手的鴨子飛了的時候,都無法高興的吧。
裴雲聲原本以為自己即將就能夠升任裴家的家主,他終於可以不用再活在父親的光芒下,可沒想到,裴鹿野竟然這麼快就好起來了,不過才幾天的時間,手指頭就可以動了,那如果再多一段日子……
裴雲聲根本不敢想。
自從裴鹿野手臂被砍斷了以後,所有人對待他的態度都發生了變化,即便是家族裡麵那些比他輩分高的長老,在麵對他的時候都多了幾分恭敬。
裴雲聲非常的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他再也不想回到當初做少主的日子。
可是……
裴鹿野的手要好了,他該怎麼辦?
眼看著自己的兒子沒有一丁點的高興,裴鹿野突然想到了季青臨剛剛來到裴府的那一天,他看到的裴雲聲滿含怨恨的眼眸,下意識的皺了皺眉,裴鹿野問出了聲,“江神醫來的那天,你因為什麼而怨恨?”
裴雲聲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天了,他父親還能夠記得這麼清楚,他的神情瞬間抖了抖,“我……”
支支吾吾了半天,裴雲聲終於說出了一句完整的話來,“孩兒就是有些怨恨江神醫要這麼多的金子,二十萬兩黃金,都要將裴家都給搬空了。”
“這有什麼的?”畢竟是自己親手養了二十年的兒子,這點信任度還是在的,對於裴雲聲臨時找出來的借口,裴鹿野沒有絲毫的懷疑,“就這麼點事兒,何必呢?等你爹我手臂恢複了,掙回二十萬兩黃金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對了,”說到這裡,裴鹿野又問了一聲,“你籌備的怎麼樣了?”
根本沒有籌備的裴雲聲:……
他不敢看裴鹿野的眼睛,低著頭輕聲道,“還沒湊齊。”
裴鹿野皺了皺眉,“你抓緊時間,彆到時候惹怒了江神醫,他不給我治手了。”
聽到這話,裴雲聲眼眸瞬間亮了亮,臉上閃過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他迅速的應了一聲,“是。”
裴鹿野也有些累了,他揮了揮手,“去忙吧。”
“是。”裴雲聲轉身離開,帶著些許陰翳的眼眸當中染上了淺淺的笑意。
他有辦法了……
——
如此又幾天過去,商時胥帶著大隊的人馬從卞京趕到了漳州,來到漳州城後,就一路直奔裴府。
因為主人家受了傷,不太好宴客,因此就是裴雲聲陪著商時胥吃了一頓飯。
飯桌上,商時胥看到了穿著一身紅裙,嬌豔的像是一朵盛開的牡丹花一般林紓晚。
說實話,商時胥是挺喜歡林紓晚的,畢竟在這個世上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長相如此漂亮的美人,可美人再美,無用也不行。
當知道林紓晚被季青臨逐出了神醫穀以後,商時胥對待林紓晚的態度就淡了下來,然後林紓晚接受不了他如此的冷淡,獨自一個人跑走了。
商時胥原本以為也不過是一個小女子離開了而已,可如今,時隔幾個月再次看到林紓晚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他的心還是在為對方而跳。
但是,商時胥是一個十分理智且又克製的人,他此次來到漳州的目的是為了解自己身上的毒,因此,他隻是隨意的撇了一眼林紓晚,便再也沒有理會對方了。
林紓晚氣得想跺腳,可卻又無可奈何,最終隻能怒而離席。
商時胥無奈的搖了搖頭,隨意的扯了幾句後就轉換了話題,“聽說,江神醫在你們府上?”
說起這件事,裴雲聲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他十分冷淡的應了一聲,“嗯。”
商時胥再三追問,可裴雲聲卻始終愛搭不理,到最後竟是直接率先離席了。
天一捏著手裡常見的手在抖,“這個裴雲聲,如此的不識好歹,要不要屬下……”
“不必,”商時胥搖了搖頭,“這個時候不易起爭執,咱們先去見過江唯卿。”
——
這還是季青臨穿越以來第一次見到男主,說實話,商時胥能夠在原主江唯卿,裴雲聲,以及祝衍之當中坐穩男主的位置,長相還是非常不賴的。
倘若說原主是宛若天上的月光一般清冷,那麼商時胥就像是一柄經過無數工匠打磨的寶劍,淩厲萬分。
劍眉星目這個成語,仿佛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即便是身中劇毒,受了十九年的折磨,但商時胥整個人卻並不羸弱,他隻是站在那裡,就鋒芒畢露,帶著一股獨屬於上位者的霸氣。
季青臨挑了挑眉,這男主是想要給他來一個下馬威?
眼眸掀了掀,季青臨嗓音清冽,略顯冷淡,“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林紓晚已經告訴過你,我是不會替你解毒的。”
商時胥唇邊掛著淺淺的笑,好像絲毫沒有聽到季青臨所說的話一樣,自顧自的開口道,“商某知曉,先前商某讓令徒解毒的事情惹惱了江神醫,這事是商某人的不對,商某這裡向江神醫道歉了。”
季青臨:……
就無語,他都已經快要不記得自己究竟說了多少遍林紓晚不是他的徒弟了,感情男女主就是聽不懂人話唄?
季青臨懶得再解釋,“你走吧,你說再多我也不會同意給你解毒的。”
商時胥神情微頓,隨後又擠出了一抹笑容,“我聽說江神醫為劍仙治療手臂索要的診金是二十萬兩黃金,如若商某可以付得起四十萬兩黃金,不知江神醫是否願意為商某解毒?”
眼眸當中掠過一抹淺笑,季青臨淡淡道,“你覺得呢?”
商時胥“撲通”一聲就直接跪下了,“看來還是商某人的心不誠,所以才沒有辦法打動江神醫,商某人願意長跪於此,隻等江神醫答應為止。”
果然不愧是男主角,能屈能伸。
隻不過……這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季青臨微一勾唇,嗓音清烈好聽,語氣卻帶著幾分戲謔,“隨便你。”
說完,他直接關上了大門,徒留商時胥還跪在原地。
天一氣得咬牙切齒,“豈有此理,不就是一個大夫……”
商時胥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臂,“冷靜,他可不是一般的大夫。”
一雙眼眸直勾勾地盯著那緊閉的房門,商時胥黝黑的眼底閃爍上了幾分凶光。
韓信尚且能忍胯下之辱,他商時胥,自然也跪得一個大夫!
等他毒解了,再來和他們算總賬也不遲。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很快,月兒掛上了枝頭,夜裡的風也更加的冷了起來。
天一皺了皺眉頭,“主子,夜裡風大,屬下去給你拿一個大氅。”
商時胥因為中毒的原因很是畏寒,雖然他現在需要跪在這裡表誠心,但披個大氅也是需要的,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去吧。”
然而,就在天一離開後不久,一陣清淺的微風吹過,商時胥眼眸晃了晃,緊接著,腦袋中就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蝕咬,一下一下,整個腦袋都快要炸裂。
商時胥悶哼一聲,牙關咬緊,手指死死的捏住,額上青筋暴起,一根一根鼓鼓囊囊,似一條一條嗜血的毒舌盤桓在額間,陰森又可怖……
在這個明明不是十五的夜晚,醉紅顏卻提前發作了!
而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得急,來得猛,來得如此的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