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斂這張笑臉太過惹眼刺目, 被紀斂注視著,賀玫感覺自己成了一個無理取鬨的醜角。
全場賓客都在關注著她們,想給紀斂一個下馬威的目的沒達到, 自己反而落了下風。
“沒臉沒皮,也不知道是誰教的規矩。”賀玫輕哼了聲,收回視線, 不再看紀斂。
宴會廳裡的安靜沒有持續太久,眾人心照不宣地默認了賀玫和紀斂的談話到此結束,好戲看夠了,也不能讓這場宴會的主人尷尬, 他們接上被迫打斷的談話,但部分人的目光還是無法從紀斂身上挪開。
他們不是第一次見到紀斂,奇怪的是,紀斂站在沙發邊, 這副模樣跟附近站崗,隨時替有需求的客人解決問題的侍從沒有區彆,但紀斂身上看一眼就覺得平庸的感覺消失了。
聚光燈沒落在紀斂的身上, 明明淹沒在人群中, 站在角落, 光芒卻自動追隨著紀斂,讓人情不自禁想要去捕捉他。此時此刻,他們才確定紀斂的明星身份, 沒有一點姿色和氣質,還真的無法在娛樂圈裡爆火的。
宴會廳內的喧囂沒有持續太久, 在賀銘沉走入宴會廳時再次被打斷。
人群之中,賀銘沉能一眼定位到紀斂的位置,抬眼的一瞬間就發現了紀斂。
眾人看著賀銘沉慢慢走向了中心的沙發區, 經過賀家二老時沒有停留,徑直走到了紀斂身邊。
賀銘沉扶住了賀笙的腰,賀笙從紀斂肩膀上抬起頭,驚喜地叫道:“爸爸。”
賀銘沉眸色溫柔,拍了拍小孩的腦袋,沒怎麼用力,就將賀笙接到了自己懷裡。
“你怎麼答應過來了?”賀銘沉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話,在他們周圍的人都能聽到他們的交談聲。
紀斂:“你媽讓我過來。”
“我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沒接。”賀銘沉知道紀斂不愛玩手機,如果能通過手機聯係到紀斂,那就是一件怪事了,他說這話不帶任何責備,反而讓人覺得,他是在給紀斂解釋。
解釋什麼?
紀斂疑惑。
賀銘沉拿起賀笙的兒童手表檢查了下,語氣無奈:“給點點打電話,他的手表也靜音了。”
賀笙立刻為自己解釋:“小爸要睡覺,我、我想陪小爸,所以把手表靜音了。”
賀銘沉輕笑,摸了摸賀笙擔憂的臉龐:“我沒有要怪你的意思,點點不要擔心。”
賀笙小臉蹭地一下就紅了,他把頭埋進賀銘沉肩膀上,手指緩緩攥成了小拳頭。
大爸爸摸他的臉了,還用那麼溫柔的聲音跟他說話。
嗚,都是因為小爸出現了,大爸爸才會改變那麼多的。
小爸真好。
賀銘沉如果能聽到賀笙的心聲,一定會非常無奈。
賀笙總是有無數種辦法,將彆人對他的好歸結到紀斂身上,賀笙心目中第一好的人選除了紀斂,誰也無法替代。
“銘沉,你不是說有事來不了嗎?”兒子進來先搭理的人不是自己,賀玫滿心憤怒,再看賀笙和紀斂時,臉色明顯比賀銘沉來時還要差。
賀銘沉不能一直待在家裡辦公,今天不過是抽空回了一趟公司就出了事,得知他父母邀請紀斂和賀笙去老宅後,他立馬就趕來了這裡。
路上,他給紀斂和賀笙都打了電話,沒能打通他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知道大哥賀明睿安排孫蘭淑過來帶歪賀笙之後,賀銘沉就與賀明睿對峙了一次,當時父母也在場。
讓賀銘沉失望的是,父母站在了賀明睿那邊,選擇幫賀明睿說話。
從那天起,賀銘沉就不打算再讓賀笙與賀家其他人見麵了,他跟紀斂可以好好照顧賀笙。
即使沒有那麼多的親人,賀笙也能在親情的溫暖中長大。
賀銘沉沒想到,父母會無視他的話,越過他直接找上了紀斂和賀笙。
放之前,賀銘沉對家人一直都是客氣有禮的,但現在,他很難維持這份平靜。
賀銘沉:“您不打招呼就來接走我的伴侶和孩子,我有再多的事也處理不下去了。”
紀斂迷茫地眨了眨眼。
伴侶。
賀銘沉指的是他嗎?!
賀玫喉間一哽。
她剛才當著眾人的麵糾正紀斂不該遲到,賀銘沉現在這樣說,不是打她的臉嗎?
賀玫麵色鐵青,目光哀怨:“你當這裡是牢籠嗎,讓你回一趟家就那麼難嗎?”
一直不吭聲的賀父拉了拉賀玫的袖子。
賓客都在呢,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這些,丟的隻會是賀家的臉。
賀玫被賀父拽清醒了,回頭瞪了賀父一眼,熟知賀銘沉是個什麼脾氣,她隻能將怒火往軟弱的賀父身上發。
大兒子不中用,大女兒叛逆,小兒子不聽話,入贅的丈夫軟弱無能,兒媳婦是個沒什麼用的花瓶,小孫子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賀玫想想都覺得糟心,偏偏這些人沒有一個心向著她的。
有氣現在不能發,她憋紅了一張臉,為了晚宴精心化的妝都被她的臉色衝淡。
賀銘沉仿佛沒看到賀玫的臉色,轉頭問紀斂:“餓了嗎?”
紀斂早就盯上了餐桌上的食物,礙於賀銘沉父母在,他沒有去餐桌拿食物。
賀銘沉一問,他立馬點了點頭,眼裡瞬間亮起了光。
賀銘沉壓下笑意,牽起紀斂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吃點東西。”
紀斂一愣,被賀銘沉拽著穿過了人群。
覆在他手背上的掌心輕顫了兩下,紀斂下意識低頭,賀銘沉的手沒有完全抓緊他,隻虛虛地握著。
這是他第一次仔細觀察賀銘沉的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蜷起時,能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不嚇人,紀斂反倒覺得有幾分色氣。
這種奇怪的想法剛產生,還沒擴散前,賀銘沉停下了腳步,也鬆開了他的手。
“想吃什麼?”
賀銘沉單手抱著賀笙,另一隻手拿起了夾子,斜眼望過來,紀斂又怔住了,呆呆道:“都可以。”
“好。”賀銘沉沒再多問,搜尋記憶裡紀斂愛吃的東西,餐桌上每一樣食物都落進了盤子裡。
印象裡,紀斂不挑食,什麼都愛吃。
還真的找不出紀斂不愛吃的東西。
大概是濾鏡吧,賀銘沉覺得這樣的紀斂也很有趣。
他的嘴角情不自禁翹起一點弧度,或許是抱著賀笙的緣故,紀斂在賀銘沉身上看到了慈父的光輝。
“爸爸,小爸喜歡吃蛋撻哦。”賀笙湊到賀銘沉耳邊,悄悄告密,“出來前,小爸吃了四個蛋撻呢,你可以多拿一些蛋撻。”
這樣會更討小爸的歡心哦,小爸要是開心了,說不定會喜歡上大爸。
那樣他們就不會離婚了。
賀笙美滋滋的想著,就見賀銘沉將盤子裡原本放著的蛋撻放回了原位置。
賀笙懵了:“爸爸,為、為什麼要放回去呀?”
爸爸不愛小爸爸了嗎!!!
賀銘沉:“一天吃那麼多的雞蛋不好。”
“哦,是這樣嗎!”賀笙恢複笑容,高興地給紀斂拋了個眼色,“爸爸真體貼呀。”
小爸,你也讚同的對吧!
紀斂:“?”
雖然這樣說著,但賀銘沉夾其他蛋糕的動作就沒停過。
賀銘沉隻看表麵,蛋撻一看就很多蛋的樣子,蛋糕無法看出裡麵放了多少個蛋,所以賀銘沉可以忽視這個重點,在其他方麵好好補償紀斂。
賀銘沉將堆成小山的盤子交給紀斂,說道:“先吃一點,不夠再拿。”
周圍的人:“……”
這些還不夠嗎?
你當紀斂是餓死鬼投胎嗎?
誰參加聚會是真的為了吃東西來的啊!
賀玫愛麵子,就算賓客們的重點不在甜品上,她還是會在吃食上格外下功夫,這些甜品都是特意請國內知名甜品師親自做出來的,先不提費用,光口感絕對不會差。
可往常吃什麼都會露出笑容的紀斂給出了一個讓賀銘沉意外的反應,顛覆了他以前的認知,紀斂吃得很慢,而且還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賀銘沉不禁疑惑:“不好吃嗎?”
紀斂搖搖頭:“好吃的。”
賀銘沉還是不解:“那是這些東西不合你的胃口嗎?”
他把餐桌上,除了蛋撻之外,所有種類的甜品都拿過來了。
紀斂沒有一個喜歡吃的嗎?
紀斂:“賀先生,你誤會了,這些東西都很好吃。”
紀斂這樣的回答更加奇怪了。
賀銘沉掃了宴會廳一眼,賀玫邀請的人太多了,特地多準備的沙發上也坐滿了人。
他牽起紀斂的手,無視周圍人打量的視線,拉著紀斂往後花園走。
正值冬季,粉白的山茶花填滿了整個庭院,賀銘沉牽著紀斂走進了中心涼亭。
一來到外麵,賀笙不再壓抑自己,蹬了下腿,晃了晃賀銘沉的脖子:“爸爸,我想胖胖了,我可以去找胖胖玩嗎?”
胖胖是賀銘沉送給賀笙的小柴犬,前幾個月生了場病,小孩子免疫力弱,賀銘沉擔心小狗會傳染給賀笙,將小狗送回了老宅照顧。胖胖已經康複了,但那段時間,賀笙跟著紀斂去錄製綜藝了,再回來就忘記了這件事。
賀笙想看胖胖是真的,想給他的大爸爸和小爸製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也是真的。
賀銘沉放下賀笙,點了點賀笙的兒童手表,叮囑道:“有事就找我,一個人在外麵彆設置靜音了。”
“好。”賀笙高興地在賀銘沉臉頰上親了一口,又跑到紀斂跟前,拉了拉紀斂,紀斂彎下腰,臉頰就被柔軟的嘴唇壓了一下。
“小爸,我等會帶胖胖來見你哦。”
紀斂笑道:“好。”
賀笙走後,涼亭內立刻就被沉默的氛圍籠罩。
賀銘沉剛覺得有些尷尬,看向紀斂後,這份才升起的尷尬就悄然散去了。
紀斂坐在石凳上,低頭吃著蛋糕,剛才在宴會廳裡還一臉懨懨,現在陡然變得精神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