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斂又恢複到了從前的模樣,專心吃著東西,周遭的一切聲音仿佛都被他屏蔽了。
賀銘沉安靜地在紀斂對麵坐下,他知道自己的視線非常失禮,但無法從紀斂臉上轉移。
他果然,還是喜歡紀斂因為食物而變得幸福的樣子。
喜歡……
賀銘沉愣住,眸中閃過幾絲詫異。
對麵的視線根本不知道怎麼掩飾,那麼熾熱專注,紀斂想儘力忽視都難以做到,當然,他也注意到了,賀銘沉視線突然變得飄忽,其中夾雜了他也看不懂的迷茫。
“賀先生,你要吃嗎?”紀斂被賀銘沉拽走的時候,還不忘拿上盤子和叉子,他還額外給賀銘沉拿了一把乾淨的叉子。
他把叉子遞給賀銘沉,指了指最外側兩塊完整無缺的蛋糕說道:“這兩塊我沒有碰過,你放心,我吃的時候很注意,沒有噴到口水。”
賀銘沉恍惚回神,眼睫垂下,亡羊補牢似的,蓋住了眼裡的情緒:“我不吃蛋糕,你吃吧。”
紀斂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糾結了下,還是決定說出來,他不喜歡將疑問和情緒藏在心底。
“可是,我看你好像很想吃的樣子。”
賀銘沉:“你為什麼會那麼覺得?”
紀斂:“因為你一直在盯著我的蛋糕看。”
賀銘沉:“……”
賀銘沉的沉默讓紀斂確定了答案,他將叉子強行塞進賀銘沉手裡,盤子也一並推了過去。
“賀先生,想吃蛋糕不丟臉,這裡除了我沒有其他人,想吃就吃吧,憋著對自己不好。”
他深刻體會過憋著的感覺,非常難受。
所以在來到這個世界以後,他就不打算憋著自己了。
賀銘沉生在這樣的家庭裡,肯定沒辦法選擇做自己。
紀斂覺得連一塊蛋糕都不敢吃的賀銘沉有些可憐,情緒不知掩飾,看向賀銘沉的目光帶上了幾分同情。
接收到紀斂的目光,賀銘沉覺得好笑,紀斂都在想什麼,為什麼突然這樣看他了!
他看得根本不是蛋糕,是紀斂。
但是,他不敢坦白,他自己都解釋不清楚為什麼會盯著紀斂不放,坦白之後又如何向紀斂解釋清楚呢。
賀銘沉挖了一勺抹茶蛋糕,送到了紀斂麵前。
他從沒做過這種事情,笨拙到在距離紀斂嘴唇半米外就停下了。
紀斂盯著遠方的叉子,沉默了會,才不確定地問道:“給我的?”
賀銘沉點了下頭:“我不是要吃蛋糕,這些都是你的,你吃吧。”
紀斂:“……”既然是要給我的,那你倒是送過來啊!這樣讓我怎麼吃啊!
紀斂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
同時也想到了,賀大少爺應該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連給人喂飯的經驗都沒有。
如果以後讓賀銘沉喂賀點點,喂的人不覺得累,被喂的反倒要累得夠嗆。
為了賀點點著想,紀斂覺得自己不能放任不管——
“賀先生,喂人不是這樣喂的。”紀斂抓住賀銘沉的手腕,傾身靠近,含住了叉子,迅速將上麵的抹茶蛋糕含進了嘴裡。
紀斂動作很快,抽身的也很快,快到賀銘沉沒有反應過來的機會,被紀斂抓過的地方,從內部竄起了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他狼狽地收回手,在桌下握住了自己的手腕,似乎是想借由外部的施壓止住疼痛,又似乎是,為了留住紀斂附著在上麵的溫度。
“喂東西是要這樣喂的。”紀斂的聲音落下,賀銘沉的眼前出現了一把叉子,叉子上麵放著一塊粉色的蛋糕。
賀銘沉抬起頭,紀斂重新靠了過來,隔著還算寬的桌子,他跟紀斂那麼遠的距離被紀斂打破了,紀斂主動向他靠近了。
賀銘沉雙唇微微張開,想象中,應該落進他嘴裡的蛋糕和叉子卻在半道轉了個方向。
紀斂坐回了凳子上,說道:“要把東西放到對方的嘴邊,這樣對方才能吃得到啊,你隔了那麼遠,對方都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對象如果是小孩的話,更加不可能理解賀銘沉是什麼意思了。
脾氣暴躁的還會以為,賀銘沉故意用蛋糕誘惑他,讓他看得著吃不著。
喂飯這種事情,就算沒有做過,也知道該怎麼做。
賀銘沉沒有解釋,也默認了紀斂將他看成白癡的事實。
他盯著紀斂手中的叉子,濃烈的情緒都化成了執念與遺憾。
他就不該說他不想吃蛋糕了。
那樣,紀斂會不會真的喂他呢?
此刻的畫麵仿佛又回到了幾分鐘之前,紀斂埋頭吃著他的蛋糕,賀銘沉盯著紀斂發呆。
在又一次被紀斂發現他明目張膽地觀察時,賀銘沉紅著臉,彆彆扭扭地轉移話題:“我跟家裡人說過,讓他們不要來打擾你跟賀笙,他們無視了我的話,我給你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你可以不用來這裡的。”
想到了重點,賀銘沉又說道:“之前事情太多,我忘記提前跟你說這件事了,這是我的疏忽。”
“沒關係。”紀斂無所謂道。
他想要拒絕,沒人能逼他做他不願意做的事情。
他接受了邀請,故意來這裡,是想看看賀家二老到底長了副怎樣的嘴臉,也想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
麻煩找到跟前了,一味的退縮不能解決問題,不把問題處理乾淨,就連吃飯都不香了。
賀銘沉:“可是我看你不像是沒有關係的樣子。”
紀斂:“嗯,你為什麼會那麼覺得?”
賀銘沉:“剛才在裡麵,你沒怎麼吃東西。”
應該說,吃得沒有胃口的樣子。
賀銘沉:“我不希望你被我父母的事情影響,你有權利拒絕他們的無理要求,不想見就不見,不想理會就不用理會,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紀斂詫異。
原文裡,賀銘沉這會,對親情還是有幾分渴望在的。
賀家人的真麵目還沒完全揭露,還沒到賀銘沉跟賀家人決裂的戲份,賀銘沉為什麼提早就有了這種想法。
——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還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呢。
紀斂舔了下下唇,嘗到了唇上甜膩的奶油味。
“謝謝你,賀先生。”
賀銘沉僵硬道:“不用謝。”
他並不是很喜歡紀斂的感謝,像是紀斂給他發了一張好人卡一樣。
“不過,我並沒有不開心哦,也不是因為不開心才不吃東西的。”
紀斂輕笑:“來的賓客有你以前或現在的合作夥伴,或者有即將合作的人,如果我太放肆,會給你丟臉的,我不想給你的工作增添壓力,要是因為我的失誤,攪黃了你的項目該怎麼辦。”
賀銘沉一愣,紀斂很少對他露出微笑,因為太少了,所以紀斂每一次對他笑,都會讓他以為是第一次。
紀斂是因為在意他,所以才收斂了本性。
他在紀斂心目中的地位提升了,可以超過紀斂喜歡的食物了嗎!?
賀銘沉心臟狂跳,極力克製才沒暴露自己的異樣,開口時,聲音還是聽得出沙啞了:“黃就黃了吧,如果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終止合作,那一開始就沒有談合作的必要。”
“紀斂,你不要在意這種事情,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管你做什麼,我都不會覺得丟臉,我喜歡你大口吃東西的樣子。”
是因為吃了太多甜食的緣故嗎?
嗓子好乾,仿佛有人在裡麵放了把火,將水分全部蒸發掉了,蒸得他整個人都熱了起來。
賀銘沉的視線熾熱滾燙,紀斂仿佛被灼傷般,低下了頭,躲開了那抹視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這一觸摸,沒有摸到喉管裡的火,反倒感受到了胸腔內劇烈跳動的心臟。
好奇怪。
-
賀玫她們再不待見賀笙,倒不至於對一隻狗發泄怒氣。
這也是賀銘沉放心將小柴犬放在賀家老宅的原因。
老宅裡養了不少寵物,平時有專門的醫生照看著。
柴犬胖胖生了一場大病,不見消瘦,反倒比賀笙最後一次見它時圓潤了兩圈。
一見到跑過來的奶團子,原本趴在狗窩裡的胖胖立馬鑽了出來,奔到了賀笙麵前,吐著舌頭,繞著賀笙轉了好幾圈,賀笙被小柴犬晃得頭暈,它蹲下來,小手熟練地一抓,按住了小柴犬的腦袋,才讓小柴犬安分下來。
電視上常說,肥胖會帶來各種疾病,賀笙覺得不管是人或者動物都是一樣的。
胖胖如果太胖了,肯定會生很多病的。
他揉著胖胖軟乎乎的下巴,高興之餘還不忘認真教育道:“胖胖,你、你怎麼又胖啦,再胖下去小心又會生病哦。”
小柴犬聽不懂它的小主人在說什麼,隻知道好久沒看到它的小主人了,得快點將所有的思念告訴給它的小主人,小舌頭不停舔著賀笙的臉。
賀笙不讓它舔,它嚶嚶了兩聲,委屈地衝著賀笙汪汪叫了兩聲。
“胖胖,我不是在嫌棄你啦,小爸說過,不、不能讓小動物舔臉哦,因為我是寶寶,胖胖是狗狗,寶寶和狗狗是不能做太過親密的行為的,要是感染細菌,生病了,我又要一段時間看不到胖胖你了,胖胖你不在的時候,我可想你了,所以為了能讓我們一直在一起,你、你就忍忍吧。”賀笙蹲在地上,抱住小柴犬一頓教育解釋。
他穿著一身柴犬連體服,遠看像一隻真的柴犬。
柴犬爸爸在教育自家不聽話的崽崽,小柴犬聽不懂賀笙爸爸的話,還是想要舔賀笙爸爸的臉,被賀笙捂住了嘴巴,賀笙皺起小眉頭,表情嚴肅了幾分:“胖胖,要聽爸爸的話哦。”
胖胖:“……”
除了年紀小,長相稚嫩造成的氣勢不足,賀笙板起臉的模樣,跟紀斂有八分像。
小柴犬耷拉著耳朵,嚶嚶了兩聲,在小主人的震懾下,乖乖不動了。
“我的寶寶這樣才乖呀!”賀笙重新露出笑容,人為地將胖胖垂下來的耳朵掰正,“胖胖,我跟小爸今天過來,是來接你回家的哦,你還沒見過我小爸呢,你見到他,肯定會非常喜歡他的。”
“這是我的狗,誰允許你帶走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