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色白了白,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你彆再拿我尋開心了。”
方菡嘴上這麼說著,卻又不自覺慌亂。但更多的還是莫名其妙。
她去拿了一小層鮮花保水棉沾濕後裹在那兩杆向日葵的根莖下麵,又動作麻利的繞了兩根皮筋固定住。企圖通過有事情做,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將那種慌亂感趕跑。
“沒有拿你尋開心。”
“我是認真地在問。”江亦燃回。
他站在對麵,能明顯看出方菡在緊張。
雖然對方手上不停地在包裝花,但能看出來她正在因為他的話而方寸大亂。
女孩兒沒有再回答他,隻是將那兩杆向日葵包好,然後又到他旁邊很快的拿了兩朵香檳色的玫瑰、跟幾株小的橘紅色的花,以及一些尤加利葉。
她拿完這些後又回到離他稍遠的地方。先拿了兩層包裝紙將那些花都包了起來。然後手法流暢的從旁邊拿過絲帶,在下方係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最後抱著那捧花走過來,抿了抿唇,將花遞到他懷裡。
這個過程中,他看著方菡的臉從一開始的緊張,到慢慢平靜下來。
等她將花遞給他的時候,她臉上已經沒有明顯慌亂或害羞的表情了。
“嗯……這個花你拿著吧,就當我送給你的。”
“之前我住院的時候你也送了花,後來我姐姐跟我說了。謝謝你。”
“還有就是……我姐姐應該也有把我寫的信給你看了。”方菡一邊說著,但沒有看向他的眼睛,隻是默默將視線移開到彆處。
“我那時候確實很喜歡你。但都是幾年前的事了。後來我的病也跟你沒有關係,所以其實你不用在意的,也不用覺得愧疚。”
“這幾年我自己挺好的,沒有再想情感這方麵的事,以後應該也不太會考慮。”
“總之……”
她停頓了一下,終於抬起頭快速的看了他一眼。但就是一瞬間的工夫,還是被江亦燃看出了她眼底有些微微的紅。
“總之今天看到你還是挺意外,也挺驚喜的。本來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了。”
“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那時候的事我已經走出來了。”
“希望你也是。”
“以後你好好打球,我會一直支持你的。”她說。
江亦燃抱著花的胳膊緊了緊。硬質的包裝花朵的紙摩擦時有明顯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內顯得尤為突兀。
“所以這是拒絕麼?”
他喉結滾了滾,啞著聲音問。
他這輩子就主動表了兩次白。一次就是高中時陳淩萱那次,一次是這回。
但卻兩次都被拒絕了。
“也不算是拒絕吧。”方菡說。
“你不是誠心問的,怎麼談得上拒絕。”她眉眼垂著,語氣也有些漠然,明顯沒有下午剛遇到他時心情那樣好了。
江亦燃看著她,眉頭蹙了蹙,心頭驀地一痛。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誠心問的?”他問。
這將近六年以來他沒有一天不在想著她,幾乎都要變成自己對自己的折磨。騎車去祈福是為了她,重新撿起網球是因為她,拍視頻也是因為她,回國也是因為她。
結果就換來她一句,他不是誠心的。
諷刺又好笑。
但方菡就算是這個時候也溫溫柔柔的,讓他想發脾氣都沒處發,隻覺得心口悶得慌。
而另一邊,方菡抿了抿唇。
她能感覺到江亦燃好像有些不太開心,細聲細氣地解釋,希望他冷靜。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回國的,但我覺得隻是偶然見到就——”
但她的話還沒說話,就被江亦燃打斷了。
“我回國是因為你。這周剛回來,托了朋友問才知道你在這裡。拿到地址就直接過來了。不然你以為我真的是路過碰到你認出來的麼?”
“我他媽在國外以為你死了你知道麼?”
雖然江亦燃是用平靜的語氣說了這一連串的話,但方菡還是能感受到他壓抑在胸膛裡,即將呼之欲出的激動。
她心口被擰了一下。
為什麼會以為她死了?
因為她之前那些號都沒有登陸,外加換了學校的原因嗎?是之前的同學謠傳的嗎?
“你,你先冷靜一下好不好?”她抬眸看著他,稍微有一點點害怕。
“我很冷靜。”對方回。
“我……”
聽了江亦燃說了那一大串話,方菡腦袋裡更是變得空白一片。思緒斷斷續續的,連接不上。
“我不是拒絕,我隻是覺得有些莫名。”
“你這樣讓我心裡很亂,我不知道怎麼答複你,也沒辦法答複。”
“畢竟我們都……快六年沒有見過了。”
“而且就算是之前,彼此之間也沒有很了解。就……你不覺得你這樣子問很突然嗎?”
“我知道你一直對我生病那天,你對我脾氣不好的事耿耿於懷,但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愧疚或是同情我,所以要跟我在一起作為彌補。”
方菡咬了一下嘴唇,“我沒有拒絕你的意思。隻是我猜,你現在可能連自己都沒有想清楚……”
“我們都先回去冷靜冷靜,不要衝動。”
“等一周之後,如果你還是這樣想的話,到時候再說可以嗎?”她問。
“一周之後我還能再找到你麼?”他問。
之前她就走得一聲不吭的,然後就是六年沒見。這樣的事會不會再發生第二次,他不知道。
江亦燃覺得自己隻要轉身去乾一件彆的事情,等再回過頭來,方菡可能就又消失不見了。
於是他就會再一次變得焦慮不安,整夜整夜的睡不著。隻要一想起這種事,明明對方還在他眼前,就已經開始焦慮。
好在女孩兒平和細軟的聲音及時讓他稍微安了安心。
“不會的。”
“我的店就在這裡。你也知道地址了。我總不可能因為要躲著你連店都不要了吧?”
“而且我也二十多了呀,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幼稚了。”方菡說。
這時,門口清脆的鈴鐺聲響了響。
兩人轉身去看,是一個拄著拐杖,還挎著菜籃的老太太正推門走進來。
方菡很快調整好了狀態,過去迎了迎:“陳奶奶,你今天來得有點晚哦。花我一點半多的時候就給你準備好了。”
她立即回到花店裡麵,拿出來了一小捧淡粉色的繡球花。
“回家插在水裡就好啦。我給你選的是要開的,估計明天就能開了。”她說。
“好好好。”對方合不攏嘴。
忙碌之際,方菡抽空才得以到江亦燃身邊說:“那個……你先回去吧。”
“我店裡還要照顧客人。本來店麵就有點小,你站在這兒也不舒服。”
“所以還是先回去吧。”她說。
江亦燃來看著她,理解她要顧店,所以隻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那至少,可不可以加一下微信。”他問。
“可以呀,你掃這個就可以加我啦。”
方菡指了指掛在門上的一個二維碼,上麵有兩個二維碼。一個是付款碼,另一個是店長微信。
“是工作號麼?”他眯了眯眼睛,有些懷疑地問。
“不是啦。我就這一個微信。”
“這邊人流量沒那麼大,來買花的都是住在附近的人,都比較熟悉了。我直接用的自己的微信碼。”她說。
江亦燃這才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掃了一下。
“看你通過我再走。”他說。
方菡有點兒無奈。但想到對方之前加她,她確實沒有通過後才覺得江亦燃的行為稍微合理了些。
她拿出手機,在他麵前點了通過。
“好啦,加上了。你再看看。檢查檢查。”
她這樣說著,其實是有點調侃他的意思。但沒想到江亦燃真的低頭看著屏幕認真檢查了一下,確定她沒有騙他之後才將手機重新放回了口袋裡。
“那我就先不送你了。那個奶奶還訂了一盆綠植,我要給她稍微打理一下。”
她看江亦燃到門口了,這樣說了句之後就回去趕忙回去忙工作了。
江亦燃站在門口,盯著方菡的身影看了好幾秒後才默默收回視線,推門出去。
而另一邊。
方菡站在店裡看著男人的身影漸漸從視線中消失後,才長長地鬆了口氣。仿佛心臟從很高的地方終於落回到地麵。
可隨即,胸膛裡又有種悵然。
——
方菡忙了一天,等六點多才關了店門回宿舍。
她在外麵開店,光店麵的租金就已經很貴了。所以方菡暫時沒有再租房,而是住在學校宿舍。節假日的時候會回姐姐家那邊。
她拖著有些疲憊的身體,進入校門走了好遠的路才到宿舍樓下。
上到三樓,找到宿舍門打開——
她們宿舍是四個人,上床下桌的模式。
屋裡麵亮堂堂的。有兩個學霸室友的位置是空的,估計去了自習室還沒回來。另外一個室友在帶著耳機打遊戲,正打得熱火朝天。
方菡有些累了,再加上今天突然遇到江亦燃的事,實在整個人都變得混亂起來——
她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簡單去洗了一個澡,洗漱了一下,換了睡衣便拿著手機爬上了床。
方菡將自己裹進被子裡,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才將手機打開。
屏幕白色的光照亮女孩兒剛剛淋浴過後白淨細膩的臉,以及鑲嵌在上麵那一雙烏黑澄淨的眸子。
手機提示有新消息。
她眨了眨眼睛,點開後才發現是江亦燃。
“我送給你的那個雪景球還在嗎?”
這是他發給她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話。
方菡看著那一行字,心裡像是被人捏了一下。不由得想到那個此時此刻就在她身後枕頭旁邊,一直被她當小夜燈用的雪景球。
但她想了想,隻是打字回:
“在的。”
發送後,方菡看著屏幕微微有些發呆。
她點開江亦燃的頭像看了看,發現對方的微信頭像竟然還是那個高中時那個□□上的獅子頭像。
一模一樣。
她沒有忘,一眼就看了出來。
她又好奇地點開那人的主頁看了看,發現對方沒有對她屏蔽朋友圈。正想點進去看時,上方就蹦出來了新消息的彈窗提醒。
是江亦燃發的,一張圖片。
她皺了皺眉,有些好奇地點開。係統因此自動回到她跟他的聊天頁麵。方菡也很快看到了對麵發過來的那張圖——
圖片上是一個電子寵物,正被人拿在手裡。
方菡眼睛顫了顫,一眼就認了出來——
圖片上的這個跟她在上高中時養過的那一隻電子寵物一模一樣。
一樣的顏色,一樣的牌子。甚至連亮起的屏幕上顯示的名字都一樣。
但……但她的那隻不是在姐姐家嗎?
正想著,她便很快看到江亦燃新發過來的信息。
隻有三個字。
“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