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副cp(三)(1 / 2)

謝安朔說完了話, 也不再搭理幾個混混。

他蹲下身將鞋放在地上:“把鞋穿好。”

雲笈垂著眸子暼了瞥,這才忙不迭伸手,將鞋飛速拽過去蹬在腳上。

“兄長, 已經穿好了……”

幾個混混麵麵相覷。

他們方才聽見了什麼?

這小娘皮居然管叫姓謝的叫兄長!她穿得樸樸素素,居然是縣令家的千金?

難怪她講一口鶴鬆以外的口音,本以為是外來戶好欺負,可怎麼偏偏就踢到了鐵板上?

混混們再不耽擱, 頓時化作鳥獸散去。

謝安朔睨了一眼混混們散開的方向, 卻也不再多凝神, 隻是緩步走到了雲笈的身邊。

雲笈不言, 望著謝安朔的目光尚有些遲疑, 便見謝安朔伸手將她從地上拖了起來。

雲笈這才輕聲道:“多謝兄長。”

她的聲音很小, 小到隻有謝安朔和她能聽得清。

她並不確定這一下是不是又會惹謝安朔生氣, 讓謝安朔強硬地命令她離開。

失去父母,跟著安爺爺顛沛流離的日子並不好受, 而如今的謝家就像一座能避風的港灣,值得一個在狂風驟雨中被澆透了的人小心翼翼地珍惜著。

她暗自打量著謝安朔的神情,好在他並未再有什麼不悅的模樣, 她這才淺淺鬆下一口氣。

“我還要去打油,就先過去了。”雲笈拍拍身上的土,也顧不得模樣有多狼狽, 便緊忙捏著銅板往巷頭的油坊裡去。

謝知行雖為縣令,可俸祿實在稀薄可觀,油也要隔三差五自家人來打。

好在一家人的日子清貧卻尚算安穩, 能有安身之所,能有粗茶淡飯果腹,這對如今的雲笈而言已經算是難能可貴。

雲笈坦然地接受了眼下的生活, 即便要親自乾活,即便再也不能享受從前在京城中那種養尊處優的生活,她也並不會有半點憂慮。

油坊的夥計見得雲笈,也沒了往日的多言,徑直替雲笈裝好了油便去忙活起來。

雲笈道謝接過油瓶,正要調頭回去,便見謝安朔正遠遠站在她身後。

雲笈微微蹙眉,連忙往家跑去。

謝安朔直目送著她進門,這才重回縣學去。

如今縣試在即,隻要能一舉考中秀才,便能有機會往府學裡就讀,再一路考鄉試,考會試,要不了太多年,就一定能回到京城去。

因此,他不能不更勤勉刻苦地念書。

謝安朔越發夜以繼日地苦讀,因為他心裡有一個夢,懷中有一團火。

直等到縣試前一日,同僚們已經三三兩兩被家人接回,唯有謝安朔還在府學裡不敢有絲毫懈怠。

偌大的縣學中空空蕩蕩的,謝安朔垂著眸子寫完了自己的批注,而後才有些乏困地輕輕撩起眸子。

隻是抬眼的瞬間,他才瞧見雲笈已經將食盒擺在他旁邊了。

謝安朔蹙眉:“你怎麼會過來?”

雲笈平聲靜氣道:“父親這幾日在忙,兄長明日要縣試,母親和安爺爺特地準備了東西,希望兄長能拔得頭籌。”

她說著便揭開食盒,隻見得裡頭擱了一盤纏繞滿彩線形狀細細長長一頭尖的粽子,還有幾顆青皮的鹹鴨蛋。

“這個是筆粽,吃過之後必定高中。”

“還有鹹蛋,是圓圓滿滿的意思,母親囑咐我一定要看著兄長吃。”

“母親對安爺爺說,兄長刻苦用功,勤奮進取,定能榜上有名。隻是替兄長討個彩頭是我們為數不多能替兄長做的了,還請兄長在縣學照料好自己。”

謝安朔擱下手中的筆,伸手接過雲笈遞上來的筆粽和鹹鴨蛋。

曾幾何時,這些東西與他們而言都不過是稀鬆平常的玩意。

可時移物移,如今家中要準備這些也要花上一大番苦心。

一切好像變了,可是家人的這份用心又讓他覺得一切好像並沒有變。

謝安朔兀自彎了彎眼角:“多謝。”

“也替我多謝安爺爺。”

雲笈聞言,忽然望著謝安朔怔了怔。

不過也不消太久,她眼中的遲疑很快便化作笑意。雲笈輕輕點下頭,將筆粽替謝安朔剝開來。

綠油油的粽葉裡裹著粘糯的白米和晶瑩剔透的蜜棗。甜味已經滲透了糯米,合著粽葉香氣變得馥鬱非凡。

青皮鹹鴨蛋透出來的也並非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鹹味。

淡淡的薄鹽,擁著澄紅油潤的鴨蛋黃,空口吃也不算難以下咽。

縣學中已然空空如也,謝安朔的目光最終還是定在了雲笈身上。

見她正仔細剝著粽子,一雙手纖巧又迅速,謝安朔這才低聲道:“如今縣試在即,往後若是去了府城,恐怕不能常常回去看望母親。”

“家中還要多勞你和安爺爺。”

雲笈彎著眉眼:“家中一貫如此,兄長不必囑咐也是一樣的。”

“兄長隻管安心念書,旁的事情,我會學著做。”

“才這麼大點的人,都是跟誰學的腔調?”謝安朔輕笑一聲,下意識伸手朝雲笈頭頂上摸過去。

隻是眼見得手懸在了雲笈麵前,卻終究是頓住了。

蘭序若是活著,定然也會替他剝粽子,替他研墨方,還會抱著他的胳膊一口一個“哥哥”地問他“能不能不要走”。

但雲笈卻不會。

雲笈終究不是蘭序。

他的手轉而落在雲笈的肩頭,衝著她微微笑了起來。

雲笈也終於不再像從前一樣,望見謝安朔就急著躲開。

她望一望謝安朔的手,而後才將目光挪回到謝安朔臉上:“真好,兄長是不是不會再趕我走了?”

謝安朔哂笑一聲,將剩下的兩隻鹹鴨蛋塞進雲笈手裡:“早些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我還有些東西要再溫一溫。”

雲笈聞言,便將食盒整理起來。

“兄長考試要用的東西,可都已經準備妥帖了?”

“若有缺漏,我現下正可以去買,如今縣城我已經走熟了,能獨自出門。”

謝安朔搖搖頭。

“那就祝兄長明日旗開得勝,馬到成功。”雲笈言罷,方拖著沉甸甸的食盒子朝門外去。

謝安朔望著雲笈離開的方向,不知不覺便看久了。

他後知後覺回過了神,終於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又重新將目光投回到麵前的書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謝安朔在縣學中一貫用功,縣試自然也一回便中。

旁的與試者不乏四五十歲的壯年,甚至還有白發蒼蒼的老者。而謝安朔才十一歲,立在人群裡自然也是最顯眼的存在。

十一歲的秀才,便是放眼天下也屈指可數。

紅榜張在縣學門前時,縣學中一片歡騰,大紅的鞭炮四下齊鳴,歡喜的氣氛一下子氤氳滿了整座縣學。

報喜的人分做兩撥,一撥往謝家,一撥去縣衙。

而成為眾人中心的謝安朔卻並沒有顯得有多興奮,他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神色沉靜,舉止穩重。

因為他心中知道,他想要的不止於此,他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往後的時日,謝安朔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勤奮刻苦。

時光匆匆,白駒過隙。

他中了舉人,又往京城中去參加了會試,次次都是一考便過。

待到京中放榜,謝安朔高中進士的那一年,他已經十九歲了。

也正是這一年,謝知行在香海任滿,終於等到了回京述職的機會。

而更令人意料不到的,莫過於當初受儘皇帝疼愛的皇幼子生了一場急病,隨即撒手人寰。

當初在兆奉陳案中受儘株連冷臉的皇長子在這一年登基為帝,改元崇仁。

朝中早已變了風向。

謝知行還在入京的路上,就有人將謝知縣興水利,治農桑,除積案,懲惡吏,一改鶴鬆從前麵貌的功績一一具奏,將奏章承到了當今陛下麵前。

崇仁帝自然大加讚許,一聲令下便將謝知行召回了京城。

從前謝家黯然退出京城,背後儘是等著瞧好戲的冷眼。誰又能多年以後,事情又會變成如今的模樣?

多年來謝安朔隻身求學,與家中見少離多,隻能寫書信互通往來。

然而謝知行公事繁忙,謝夫人體弱多病,回信敘說家中之事的任務,自然也都是由雲笈效勞。

雲笈雖非他的妹妹,卻也早已經在漫漫的歲月裡變成了不可分割的家人。

如今眼見一家團聚在即,謝安朔一早便在書院中等著了。

奈何眼見得日上三竿,他卻仍舊沒能見著半分謝家人的影子。

他這才起了身,索性出門去瞧。

然而方才走到院中,他便見到一道兒倩麗身影。

那身影瞧著也隻十七八歲,一身淺色襖裙,頭上並不見什麼首飾,卻越發襯得她形貌昳麗,冰清玉潔。

兩個書院裡的學子正與她相談甚歡,但女子卻並不見什麼喜色。

書生這才又行了一禮:“在下是今科舉子,正是這書院中的學子。不知小姐來書院所為何事?我願為小姐引路。”

“敢問小姐閨名?”

謝安朔滯了滯,忽然從少女身上瞧出幾分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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