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的當天, 蘇枝在琳琅滿目的試衣間裡,挑挑揀揀了一整圈,最後還是穿了江梵從港島定給她的那身白色旗袍。
耳環則是戴了那對六十多萬的鑽石耳墜。
站在鏡子前, 光彩照人。
是江梵為她描繪的美。
出門前, 她對著鏡子化妝。
看到眼下那顆紅痣的時候, 猶豫著要不要拿遮瑕膏遮掉。
想了半天,最後還是選擇就這樣。
遮掉也隻是自欺欺人罷了。
再怎麼說, 這痣也是天生屬於她的。
塗完口紅,蘇枝向後退了幾步看向鏡子,白色的旗袍襯得她皮膚柔白剔透, 一雙眼睛似是含了水晶瑩明澈, 天生麗質不需要過多的濃妝,隻打了粉底塗了溫柔的豆沙色唇膏,足以顯得她整個人清雅出塵。
蘇枝定定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直到眼中透出堅定的神色。
她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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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定在了遊艇上。
蘇枝開車到了S城的國際遊艇俱樂部, 將車交給泊車員後, 往遊艇的方向走。
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遠處的海平麵上餘暉熠熠, 如撒入海中的點點碎金, 隨著潮汐舒緩地起伏。
停靠在岸邊的遊艇線條流暢,宛如一群白色的天鵝,輕盈地漂浮在深藍的海麵上。
蘇枝給安保展示了覃伊伊推給她的電子邀請卡。
登上舷梯的最後一階時, 金光乍收,餘暉儘落。
甲板被柔和的燈光點綴著, 猶如星光灑落絲絨般的幕布。
伴隨著潮濕的海風,蘇枝走進船艙。
熱鬨的音樂聲她在船下就聽到了,此刻除了音樂聲, 還能聽到那群向來擅長尋歡作樂的二代們說笑的聲音。
那些熱鬨的恭維,字字句句都圍繞著鐘晚和江梵。
鐘晚和江梵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作為焦點的兩個人靠在一起,正在親密地低語著。
鐘晚笑容中帶著點兒撒嬌的嗔怨,正專心聽她說話的江梵眉眼透著笑意。
這兩人身高有一些差距,站在一起竟如此登對。
溫馨美妙的畫麵猛地刺痛蘇枝。
眼眶急速發熱,她用力眨了眨,強行將這股酸楚壓下。
攥緊了手包上的玩偶,讓情緒儘量地平穩。
閃亮的水晶吊燈垂掛在大廳頂部,散發著炫目的光芒,將整個空間照得明亮,甚至刺眼。
船艙擺滿著精致的花束,鮮花散發著芬芳,與男男女女身上厚重的香水味糅雜著,融合成了欲望的味道。
香檳塔、甜品塔高聳在人來人往的中心地帶,自助餐台上的昂貴食材在市場上都是以克計價。
處處流露出奢華的聚會,是一場泡沫般一碰即碎的紙醉金迷。
然而蘇枝的出現,令整個大廳裡所有的華彩都為之黯然。
所有人的視線一瞬間聚攏在了她身上。
在場的人都身處同一個圈子,圈內人必定有一定程度的利益牽扯。
鐘家在豪門之中數一數二,這些二代們也自然都圍著她轉,奉承的話有真有假地往外倒。
但此刻二代們也不得不承認,蘇枝是真的漂亮。
蘇枝身上的那種漂亮太過優越。
再璀璨的珠寶也隻能淪為她的陪襯的那種優越。
也難怪江梵會選蘇枝做未婚妻。
單說這張臉,任誰看了都覺得上帝對她是何等的偏心。
因為蘇枝的到來,原本熱鬨的大廳裡陷入一瞬間的沉默。
隻有古典樂作為背景音,仍舊優雅地演奏著。
江梵順著眾人的視線看過去,蘇枝立在包廂門口,正凝望著她。
白得奪目,白得像顆珍珠。
江梵表情有一瞬間的意外,隨即又恢複成平日裡淡漠的表情。
她走到蘇枝麵前:“你怎麼來了?”
蘇枝抬頭,淺褐色的眼眸裡平靜無波,反問回去:“我不可以來嗎?”
剛剛對著鐘晚一臉笑意,看著她就成了平日裡冷淡的樣子。
差距明顯得她想不發現都難。
覃伊伊挽著鐘晚的手臂過來,一臉虛偽地笑容看著蘇枝。
“是我請蘇枝姐來的,好歹也是表姐的未婚妻,鐘晚姐姐回來,難道不該見一見嗎?”
江梵看向蘇枝:“怎麼沒和我說一聲?我回家接你一起過來。”
蘇枝語氣淡淡:“我也是臨時起意。”
鐘晚笑得溫婉,朝著蘇枝伸出手:“你就是蘇枝吧?我聽阿梵說過你。”
蘇枝的指尖,暗暗攥緊手包上麵的毛絨掛飾。
她將心裡一湧而過的情緒壓下後,才抬手虛握了一下鐘晚的手。
語氣冷淡地問:“她說我什麼?”
鐘晚笑容透著說不出的意味:“當然是說你很會照顧人。”
兩個人的手一觸即散,蘇枝坐到了江梵身邊。
聚會繼續。
這群人中,本就是鐘晚的朋友更多一些,蘇枝的出現也隻是一個小插曲。
很快,話題繼續回到鐘晚在國外的生活,以及他們以前在學校的趣事。
無論是哪一個話題,都將蘇枝隔離在外。
那層刻意豎立的壁壘,蘇枝融不進去。
江梵雖然沒再跟鐘晚咬過耳朵,但也沒對蘇枝表現出親密。
隻是幫蘇枝拿了杯喝的,隨後自己捏著酒杯,斜靠在椅背上,表情不鹹不淡地聽旁人聊天。
這對已經訂婚的戀人,很明顯透露著生分。
讓人更加確信江梵隻是把蘇枝當做替代品罷了。
覃伊伊沒想到蘇枝竟然還真敢來。
她一屁股坐到蘇枝旁邊,假裝倒酒,趁機小聲譏諷:
“你還真好意思來。你以為你硬湊過來能向誰宣誓主權?不過是丟人現眼。”
蘇枝來之前就預想了會遇到冷嘲熱諷,她回不回嘴都隻會讓更多的人看她的笑話。
她今天來的目的是讓自己徹底死心,至於其他人的話沒必要放心上,更沒必要搭理。
覃伊伊看她不說話,隻當蘇枝的沉默是在強撐,嗤笑一聲,“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未婚妻還當得了幾天。”
轉身優雅地喝著酒,去找彆人聊天。
覃伊伊剛走,穆悸就過來填補了她的空位,晃著酒杯,眼神傲慢地看著蘇枝:“看到了嗎?圈子不同,不要硬融,你在這裡硬撐的樣子真的挺可笑的。”
想起之前在□□被蘇枝握得手腕疼了兩天,穆悸心裡就來氣,難得能奚落蘇枝的時刻她自然不會放過。
見蘇枝還是淡著一張臉不說話,穆悸又酸了兩句,自覺沒意思抬起屁股要走。
“我等著看你被江梵甩的那天。”
蘇枝這才抬起眼皮看了穆悸一眼,穆悸被她的眼神看的心裡發怵,隨後又想,自己怕蘇枝做什麼?
翻了個白眼走人。
宴會過半,蘇枝手裡拿了半天的無酒精飲料,此刻也隻少了幾口的份量。
江梵手機響了起來,是辛秘書的電話,她拍了拍蘇枝的膝蓋,示意。
蘇枝微微挪開位置,讓開一點,江梵拿著電話出去了。
江梵一走,蘇枝在這個格格不入的空間裡也待不下去,乾脆走到甲板上喘口氣。
微涼的鹹風吹散宴會上酒氣和煩躁,蘇枝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想要找許靜聊聊的時候,鐘晚突然在她身後開口。
“你果然有顆和我一模一樣的痣,我聽阿梵說過,沒想到連位置都一樣。”
蘇枝回頭看到鐘晚淡笑著站在她的背後。
說起來,她是第一次真正和鐘晚這麼近距離麵對麵。
之前照片看過,視頻看過,本人真的到了眼前,蘇枝卻覺得,她和鐘晚完全不像。
鐘晚說的不錯,她們眼角下都有一顆紅色的痣,位置一樣顏色也差不多。
但除此之外,她和鐘晚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蘇枝的五官更偏近古典,臉型小巧圓潤,膚色白皙,因為跳舞的關係,舉手投足有著十足的韻味,一舉一動皆搖曳生情。
而鐘晚的長相則是性感妖嬈一掛的,大眼豐唇瓜子臉,學西樂的緣故,她穿著打扮,氣質妝容也都更西方。
兩個人站在一處,便是非常典型的東西方風格的代表。
除了那一顆痣之外,可以說是毫不相乾。
鐘晚拿著兩杯香檳,遞給蘇枝一杯。
“上那邊坐著聊兩句?”
蘇枝也想聽聽鐘晚打算跟她說什麼,轉身往甲板上的露天沙發去。
但她留了個心眼,這兩年在豪門圈子裡看到過不少肮臟手段,她不會信任任何人。
以防萬一,蘇枝打開手機的語音備忘錄,按下錄音鍵後,將手機反扣在桌上。
鐘晚坐下來後,從容又淡定地審視著蘇枝。
“我說感謝你是真心的,阿梵這個人從小到大都挺不會照顧自己的。這段時間有你在她身邊,我倒也放心。”
蘇枝看著香檳杯裡緩緩上升的氣泡,沒接話。
鐘晚心理素質極佳,即便蘇枝沒有回應,她自己也能順暢地繼續下去。
“不怕你笑話,我聽說阿梵訂婚的時候哭了好幾天,你知道嗎?阿梵是我從小到大唯一愛過的人。”
鐘晚喝了一小口香檳,表情柔軟,儼然一副陷在愛中難以自持的口吻。娓娓道來她和江梵的從前。
“那時候我們太年輕,阿梵和我又都是很驕傲的人,不懂得經營感情也不會服軟,難免最後會落得一個兩敗俱傷。但是這些年,我知道我們從來沒有忘記過彼此。
“其實,你也感受的到吧?
“比如那個護身符,她帶在身邊很多年,怕壞。我笑她傻,跟她說,如果壞了我再給她求一個就是了。你猜她說什麼?她說就算再求一個新的,那也不是最初的那個。
“她這個人啊,真的很念舊。一開始喜歡的,就會一直喜歡下去。”
鐘晚還說了很多她和江梵念書時候的事情,說江梵的喜好,說江梵的習慣。
蘇枝一直以為自己挺了解江梵,知道她喜歡什麼口味,跟什麼人開會要穿什麼衣服,在床上喜歡什麼姿勢,用什麼樣的方式能取悅她。
卻不知道,原來江梵以前喜歡打網球,畫畫的時候喜歡聞檸檬的香氣,犯困的時候習慣含薄荷葉勝過喝咖啡。
難怪江梵的書房放著一副網球拍,但她從來沒看過江梵動過。
原來是從前和鐘晚一起時的回憶。
畫畫的時候喜歡聞檸檬的香氣……
真是諷刺,蘇枝甚至不知道江梵會畫畫。
還有薄荷。之前她在臥室裡放過一盆薄荷,江梵讓她拿出去,說她不喜歡薄荷的味道。
她還真以為江梵不喜歡,就戒掉所有薄荷味的東西。
其實,隻是因為這些都是跟鐘晚有關的回憶,江梵不想讓彆人碰觸罷了。
這兩年她一直努力去做好一個未婚妻,以為隻要自己做得足夠好,就可以站在江梵身邊的。
卻忘了她這個未婚妻從來都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永遠變不成真的。
“我知道,讓你放棄阿梵你肯定是舍不得的,但我跟阿梵之間有著整整二十年的時光,你才不過短短兩年而已。”
鐘晚語氣平靜,甚至有些誠懇。
“現在抽身,好過你真的深陷進去,受到更多的傷害。如果你現在放手,我會讓阿梵多給你一些補償,就當做這兩年你照顧她照顧得這麼好的感謝費。”
鐘晚說完,傾身拍拍蘇枝,留下一句讓她好好考慮一下,拎著香檳離開。
蘇枝一個人坐在甲板上吹著海風,疲累地靠向椅背。
回想這兩年的時間,她一直都是彆人口中的一個笑話。
正主都已經回來了,她這個替代品也該是時候謝幕退場了。
跟了江梵兩年,江梵最滿意她的一點就是她識時務,知好歹,懂進退。
蘇枝是個一以貫之的性子。
兩年的答卷上,最後一筆也該是體麵的。
拿起手機,蘇枝看到語音備忘錄還在一分一秒地錄著,她才想起剛剛開了錄音。
按下停止鍵,列表裡多了一個新錄音1.
蘇枝沒管它,深吸了一口氣,切換到小號上。
想要銷號的時候,看到八卦群裡,Mia說十三號晚上鐘晚在S城有個演出。
Lily:【到時候江梵肯定會在前排捧場吧?】
Mia:【如果江梵去了,是不是說明兩人複合了?】
Lily:【極有可能!】
蘇枝銷號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想起今晚的聚會上沒看到Mia和Lily,看來她們果然不是鐘晚那個圈子裡的人。
看著聊天記錄,蘇枝唇抿成一條直線。
十三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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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會結束,蘇枝和江梵一起上了車。
司機看到蘇枝的時候一愣,他送江總過來的時候明明沒有蘇枝小姐的啊?
司機沒多問,悶頭上車,把隔板升起來。
江梵晚上喝了不少酒,這會兒眼皮發沉。
“你從來不參加這種場合,所以我就沒帶你。”
蘇枝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過了會才意識到,江梵是在解釋。
“嗯,我說了是臨時起意,想看看你拚命保護的是什麼樣的人。”
江梵撩開眼皮,看到蘇枝坐在另一端緊緊貼著車門,和她隔著十萬八千裡的距離,突然輕笑一聲,“吃醋了?”
蘇枝轉頭看過來,無波無瀾:“沒有。”
大約是喝了酒,江梵的情緒十分鬆弛,她往蘇枝的方向挪了挪,伸手把人撈過來抱著。
“彆吃醋,你跟她不一樣。”
蘇枝任由江梵身上悠然冷香將自己的嗅覺浸透,喃喃道:“是不一樣。”
“乖。”
江梵側頭去吻蘇枝,唇舌糾纏間,蘇枝翻身分腿跪坐在江梵身上,雙手摟著她的脖頸,向下凝視著江梵的眼睛,忽地一笑,極儘柔媚,勾魂攝魄。
此刻,有什麼情緒在江梵的心裡破土欲出。
她掐著蘇枝的細腰,呼吸變得愈發灼熱。
江梵催促司機:“開快點。”
司機:“好的江總。”
一進到臥室,壓抑的情緒瞬間釋放。
蘇枝前所未有的熱烈,像是要燃燒掉最後的理智,將所有感情傾瀉而出。
江梵將蘇枝狠壓在牆上。
蘇枝聽到旗袍的裂帛聲,無聲地笑了。
果然,所有不屬於她的東西,最後都是留不住的。
今晚折騰得太晚,江梵細致地給蘇枝洗乾淨抱上床。
最後親吻蘇枝額頭,語氣溫柔:“睡吧。”
如果沒有今晚鐘晚說的那些話,江梵偶爾流露的溫柔可能又會讓蘇枝心裡產生幻覺。
但現在,她發現自己心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波瀾。
最後一絲火苗也熄滅了。
蘇枝看著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月光,臉上全然沒有剛剛歡愛過的旖旎,眼神清冷。
她對江梵說:“周日我定了一家新開的餐廳,主廚是從意大利你喜歡的那家餐廳請過來的。有時間的話我們一起吃晚餐?”
江梵想說周日她有個飯局,抬眼看到蘇枝的神情,讓她不知道為何心裡一慌,眉頭為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隨即放鬆。
“好。”
第二天,江梵一到公司就讓小張把周日的飯局給往後推。
小張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這個飯局是江梵好不容易約上的。
小張:“江總,真的改期嗎?劉局那邊……”
江梵語氣沒有任何猶豫:“嗯,改期。”
小張也隻能說:“好,我這就去聯係。”
坐到辦公椅,打開電腦,江梵看向桌麵的日曆。
從來都是工作至上的她,第一次為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更改了行程。
說不上來的奇怪的感覺,明明和蘇枝住在同一個屋簷下,卻有種她漸行漸遠的不安感。
這種不安對江梵而言,是種極其陌生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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