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當天,蘇枝在一堆江梵買給她的衣服裡麵,挑了一條自己帶來的黑色連衣裙。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江梵的時候穿的裙子。
江梵應該不會記得這種小事,但蘇枝還是想以最初的麵貌來結束這一段關係。
約定的時間是八點,蘇枝七點半就到了餐廳。
蘇枝和以往一樣,按照江梵的喜好點了她會喜歡的菜和酒。
讓餐廳的侍應先給她一杯香檳,她坐在這個餐廳最好的景觀位置,等著江梵。
蘇枝撐著頭看向窗外,整個港口絢爛的夜景儘收眼底,不知道是誰在對麵的光影幕牆買了生日祝福,那個女孩的名字和祝福在大片的熒幕上熠熠生輝。
蘇枝呷了一口香檳,看得有滋有味。
突然手機震了一下,她低頭,是孟彤發來的消息。
【我想了,直接去找江家老太太說,老太太既然想讓你們結婚,那江梵肯定要聽她的。】
蘇枝煩躁地將孟彤的消息暫時屏蔽。
一杯香檳喝完,剛好八點,江梵沒有出現。
蘇枝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敲了敲,沒有電話也沒有微信。
她猶豫著,要不要問一問,畢竟向來守時的江梵很少遲到,就算被什麼事情耽誤,也會有個交代。
蘇枝剛想給江梵撥個電話的時候,一則消息彈了出來。
【重磅!私生飯再度襲擊鐘晚,被當場抓獲!】
鬼使神差地,蘇枝想要撥通電話的手停住,轉而點開這則新聞。
這次的新聞視頻裡,沒有鐘晚和江梵的身影,而是鐘晚所住的酒店外景。
粉絲和各路媒體將整個酒店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現場記者簡略地報道了一番事情始末,以及私生飯被逮捕的鏡頭。
然而,隻是那麼不到一秒的鏡頭,蘇枝精準地看到背景裡一輛低調的勞斯萊斯幻影。
即便隻是一閃而過,即便S城的幻影不止一輛,但全黑的車身和車牌號最後的尾數,還是讓蘇枝確認了。
那是江梵的車。
八點過半,蘇枝不再等待,叫來了侍應生。
“上菜吧。”
侍應生看到蘇枝對麵的位置空著,也看出這個漂亮女人是被人爽約了。
“上一份還是?”
侍應生小心地詢問。
蘇枝眉眼彎了彎,笑道:“還是上兩份,多的那份就放在我對麵,沒關係。”
侍應生說了聲好,轉身去通知後廚上菜。
臨走前看了一眼暖橘色光下,柔美得像畫般的女人,心裡忿忿不平。
這樣漂亮的姑娘都忍心放鴿子,簡直是人渣。
因著對蘇枝的心疼,侍應生特地跑去後廚跟廚師囑咐,讓他們把菜做到口味最佳的狀態。
蘇枝在侍應生默默地照顧下,細致地吃完這頓味道極佳的晚餐,還喝了兩杯紅酒。
看著麵前完整的菜品,她拿起手機,笑著拍下一張照片。
隨後結賬走人。
走出餐廳,蘇枝胃裡強烈的不適讓她直接奔向洗手間。
剛好跟匆匆趕來的江梵擦肩而過。
江梵進到餐廳的時候,看到侍應生正推了車子過來準備收拾餐桌。
她走近了問侍應生:“這個位置的客人呢?”
侍應生一抬頭,看到一個漂亮卻鋒利感十足的女人,明明是清冷孤傲的長相,卻帶著讓人畏懼的侵略性,一雙薄唇透出幾分冷淡,周身的氣場強大到讓人忍不住想要屏息凝神,生怕在她麵前犯一丁點的錯。
“姓蘇的客人,她預約的這張桌子。”
江梵淡聲道,手指點了點侍應生準備收拾的桌子。
瞬間,侍應生反應過來,你就是那個放了蘇小姐鴿子的人啊!
侍應生有些意外,她還以為會放蘇小姐那麼漂亮的女人的鴿子,肯定是個花花公子,或者一看就很多情的風流種。
沒想到,竟然是個有些嚴肅甚至冷感的女人。
侍應生對江梵遲到了這麼久原本很是不滿,但江梵的氣勢讓侍應生不敢造次,乖乖回話:“蘇小姐十分鐘前就已經結賬離開了。”
離開了?
江梵皺眉,眼睛看向餐桌,看到餐桌上一半是已經用過的殘羹冷炙,一半是絲毫未動的菜品。
心裡像是被人擰了一下。
她正想問侍應生蘇枝往哪個方向走的,辛秘書從外麵匆匆趕來。
“江總,剛買的手機,卡已經換上了。”
江梵接過手機,“你那兒存了蘇枝的電話嗎?”
辛秘書沒想到江梵拿到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聯係蘇枝。
但很快反應過來,將手機裡蘇枝的電話找了出來。
江梵將數字輸入,按下撥通的按鍵。
今天早些時候,江梵下班準備離開公司,突然接到鐘晚的電話。
鐘晚:“今晚演出的門票我給你準備好了,你來看。”
江梵想起鐘晚今天在S城有演出。
“今晚不行,改天再去給你捧場。我一會兒讓秘書多買兩個花籃。”
她敲了敲身旁的小張,讓她去訂花籃。
電話那頭的鐘晚默了兩秒,問道:“怎麼了?要去約會啊?”
江梵:“你怎麼也開始關心這些事了?。”
鐘晚:“沒事,你玩開心點。”
隨即掛了電話。
江梵的車已經上到高架橋,鐘晚的電話再度打了過來,這次她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慌張和恐懼。
“阿梵,你能過來接我一下嗎?”
江梵聽她語氣不對,問道:“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鐘晚:“我的車好像被人撬開,你能過來一下嗎?我好害怕……”
江梵看了一眼時間,六點半,鐘晚住的酒店剛好在她要去的餐廳的必經之路上,她和司機說:“先去M酒店。”
見到鐘晚的時候,江梵看到她的車的確是有被撬過的痕跡。
江梵:“報警了嗎?”
鐘晚搖頭:“等演出完再說,不然會耽誤時間的。”
江梵知道鐘晚非常在意自己每場表演,便沒多說什麼,拿手機給辛秘書發消息,讓她叫人來。
“我已經安排車過來了,給你留下兩個保鏢,他們會送你去劇院。”
江梵看了眼手表,已經七點半了。現在過去剛好八點,不會遲到。
正要走,陰影之中突然衝出一個人,朝著她和鐘晚的方向而來。
江梵本能地抬手去擋,也就是這個時候,手機被突然衝出來的男人打飛,撞到停車場的立柱上,當即就花了屏幕。
一旁的保鏢和酒店的保安本就在戒備中,突發意外,他們立刻一擁而上,將人給製服。
江梵眼睛眯了眯,看清了那個人的長相,果然是之前拿著刀割傷她的私生飯。
抓到了犯人,酒店那邊立刻聯係了警察。
鐘晚的演出隻能延後,江梵也不得不一起去了警局配合錄口供。
因為這場意外,江梵耽誤了一點時間。
再趕去餐廳的時候,遲到半個小時。
連著撥了幾遍電話,蘇枝都沒有接。
江梵有些煩躁地走出餐廳。
此刻街上霓虹遍布,周末人多且雜,她四下掃了幾眼,根本沒有蘇枝的身影。
隻能再次嘗試撥過去。
手機裡傳來冰冷又機械的女聲:“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一旁的辛秘書隱隱約約聽到,有些意外地抬起眉毛。
蘇小姐不接老板的電話就算了,竟然還關機。
之前打電話來求她,讓她不要跟江梵多說的那個蘇小姐,居然會對江梵這麼冷淡?
衛生間裡的蘇枝正吐得昏天暗地。
她的腸胃還是沒好,一餐高熱量的食物加上紅酒,直接讓她再度發作。
手包裡的手機嗡嗡作響,她根本無暇顧及。
等到惡心的感覺悉數退去,手機也安靜了下來。
蘇枝接水漱口,虛弱地喘著氣,拿出手機,看到好幾通未接來電。
全都是來自江梵。
哼。
蘇枝不由地冷笑了一聲。
終於想起要說一聲今晚沒空了嗎?
蘇枝神色淡然地將手機關機。
整理好儀容,走了出去。
站在街邊的江梵沒能找到蘇枝,也打不通電話,隻能聯係明媽。
明媽聽到江梵問蘇枝,愣了一下說:“枝枝小姐不是和二小姐你在一起嗎?”
江梵擰眉:“沒有,我有點事情耽擱了一下。來餐廳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
明媽:“可能枝枝小姐正在回來的路上。”
江梵隻能這樣想了,並囑咐明媽,等蘇枝到家立刻給她電話。
回彆墅的路上,江梵一直讓司機開快點,再開快點。
她心裡有種莫名的不安。
這種不安隨著無法確定蘇枝下落的時間增長,越來越大。
到了家門口,明媽的電話仍舊沒有打過來。
江梵一眼就看到,蘇枝平日裡開的那輛保時捷原封未動地停在哪兒。
推門進去,明媽看到江梵的表情一愣。
江梵第一句便問:“蘇枝回來了嗎?”
明媽搖頭:“沒有啊……”
江梵陰沉著臉,直奔二樓的衣帽間。
呼地一聲將門推開,氛圍燈自動亮起。
蘇枝所有的東西都在。
江梵掃了一圈,的確都在。
臉色稍霽。
一路上讓她如坐針氈的不安散了一些。
隨即又覺得自己的行為和想法有點可笑。
她竟然以為蘇枝會走。
不會的,蘇枝沒理由會離開她。
江梵一直坐在客廳能夠一眼看見大門的位置,等待著蘇枝。
然而,直到晚上十一點,蘇枝仍然沒有回來。
江梵給辛秘書打電話,讓她派人去找。
“調監控,找到之後告訴我。”
掛了電話,江梵心煩意亂地脫了衣服去洗澡。
她今天遲到了一個半小時,蘇枝會生氣情有可原。
但最近蘇枝的脾氣是不是越來越大了一點?
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江梵在想她是不是對蘇枝有點太慣著了,這麼一點小事就玩失蹤。
她心想,等到十二點就讓明媽去把門落鎖。
既然她不想回來,乾脆就彆回來了。
胡亂衝淋一番,江梵隱約聽到手機的鈴聲。
裹了浴巾濕噠噠地出來。
果然是有電話進來。
江梵以為不是辛秘書就是蘇枝,拿起手機卻發現是鐘晚。
鐘晚甜潤的嗓音透過來:“晚上你怎麼走得那麼急?是不是有事?”
沒有接到想接的電話,江梵語氣淡淡:“嗯,約了人。”
鐘晚聽出江梵心情不佳,而且她聽說江梵今晚一直在找人。
找誰,顯而易見。
她今天請邀江梵來看演出,江梵沒應,她第一時間去找覃伊伊,讓她去打聽江梵約了誰。
那天晚上在遊艇上看到蘇枝的時候,鐘晚心裡就清楚,這個女人必須離開江梵的身邊。
蘇枝太漂亮了,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睛,這樣的人留在江梵的身邊,日積月累,很難不保證江梵不會真的動心。
和江梵一樣,鐘晚也不喜歡脫離她掌控的事情。
當年她放棄江梵出國,是因為愛情遠不及她對事業的渴望。
如今既然功成名就,自然要把當年沒有握住的愛情一並拿回來,她相信,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站在江梵的身邊。
所以,聽說江梵訂婚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打聽了蘇枝的家世背景。
居然一個幾乎要破產的廠子,這樣的家世背景在豪門圈子裡,連當做門檻的資格都沒有。
加上覃伊伊平日裡跟她聊天的時候,字裡行間沒少貶低蘇枝,也說了江梵對蘇枝冷淡的態度,所以她從未把蘇枝當做什麼對手。
但那晚在遊艇的時候,鐘晚發現江梵對蘇枝雖然沒有多繾綣,但會主動幫蘇枝拿飲料,視線也三不五時地落在蘇枝身上,這些細微的舉動,瞬間讓鐘晚警惕起來。
她和江梵從小一起長大,從沒見過江梵照顧人。
雖然拿飲料是極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憑什麼呢?
鐘晚她本人都從來沒有被江梵主動照顧過!
從前在學校裡,江梵幫她拎書包或者其他的照顧,都是鐘晚說了江梵才會幫忙。
江梵對蘇枝的那份主動,鐘晚從未體會過。
鐘晚試探道:“那我是不是耽誤你了?抱歉阿梵,我當時真的太害怕了。”
“跟你沒什麼關係。”江梵捏了捏發脹的鼻梁:“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
鐘晚語氣帶了些幽怨:“阿梵現在對我也變得這麼惜字如金了嗎?我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江梵拿著電話躺到床上,心不在焉地回著:“舉手之勞,當時的情形換成任何人都不會袖手旁觀。”
鐘晚追問道:“真的嗎?如果是彆人,你也會挺身而出嗎?”
江梵皺了皺眉,不知道鐘晚想乾什麼,但她現在沒心思閒聊:“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有會,改天再說。”
鐘晚咬了咬牙,耐著性子,語氣溫柔:“好,那我先不打擾你了,晚安阿梵。”
掛掉電話,想法看想旁邊空著的位置,心裡發悶。
之前蘇枝都會先上床,等著她洗完澡一起入睡。
此刻,諾大的臥房裡空蕩又安靜。
明明是每天都會醒來的地方,少了一個人卻變得陌生又冰冷。
江梵眉心擰在一起,想了想,還是再給蘇枝打一次電話。
按下撥通鍵的瞬間,她發現蘇枝床頭的眼罩不見了。
江梵一下撐起上半身。
不僅僅是眼罩。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主臥的衛生間裡,蘇枝用慣的毛絨發箍、白色的浴巾,還有洗漱台上的牙刷跟開封過的護膚品,也都消失了。
統統不見了。
機械又冰冷的女聲再次縈繞在江梵耳邊。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江梵心口猛地一沉,掀開被子下床,直奔二樓的衣帽間。
這次她看清楚了,衣帽間裡,她給蘇枝買的衣服和首飾一樣沒少。
少的隻有蘇枝搬進來時帶來的一個20寸的行李箱,以及蘇枝自己買的衣服,以及她珍藏許久的幾件旗袍。
首飾櫃裡亮著一盞射燈,照在她送給蘇枝的珍珠耳環上,亮得刺眼。
耳環旁邊放著一張花箋,上麵兩行秀氣的簪花小楷。
是蘇枝的親筆信。
“江梵,你說過我隨時可以中止協議,現在是我想要中止的時候了。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江梵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就這樣走了?
她就這樣走了。
江梵坐在地板上,麵色如水。
最後的這封信,居然連“再見”這最簡單的兩個字,也吝嗇地沒有留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