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色的月華偏愛似的將所有月光落在了殺生丸的身上,即使保持著一隻幼犬的外形,殺生丸行走之時仍然表現出一種貴氣優雅的姿態,他行走在街頭巷尾試圖找到最好的吸收月華的地點,最後選定好一個乾淨整潔位置的殺生丸才剛剛入定,巷尾便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三兩個衣襟大敞的流浪武士勾肩搭背走進巷子,衣衫淩亂中還有一股熏天的酒氣,被酒氣熏紅臉的武士看到路邊皮毛雪白的白犬時眼睛便迅速地亮了起來,其中一人眼中浮現出一絲貪婪之色。跌跌撞撞地走到殺生丸麵前朝他伸出手來。
“今天我們可算是能吃一頓肉了!”男人表情猙獰興奮。
相比起貧瘠的外界,祇園因為時常會有達官貴族的降臨所以生活說不上艱辛,但是能夠溫飽的水平並不代表在這裡充當打手的流浪武士們能夠整天大魚大肉,現在乍一看到巷子中一隻孤零零幼犬,武士們便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不知道從哪個花魁或太夫房間裡走丟的小狗。
既然走丟,那便是無主之犬了,隻要將剩下的殘渣收拾乾淨,那麼沒有人會知道丟失的幼犬究竟去了哪裡。
隻是這樣的算盤打在殺生丸的身上那就不一定了,迅速地躲過武士抓過來的手,殺生丸俯身呲牙發出威脅的吼聲,那些武士因為殺生丸的躲避反而越發激起了好勝心,三兩個人圍坐一圈試圖將殺生丸包圍起來。
然而即使妖形變小妖力儘失,殺生丸也不是任人擺布的性格,再一次躲過其中一人抓來的手時,殺生丸躍到半空張口狠狠地咬住了那隻手。
齒關閉合,一塊尚帶著體溫的血肉被咬了下來,然後甩在地上滾落到塵土之中。
被咬掉一塊肉的武士當即抱著受傷的手淒厲地哀嚎起來,剩餘的幾人也被他的慘狀嚇了一跳,然而被一隻幼犬嚇到的恥辱很快蓋過了那絲恐懼,麵目猙獰的武士們又圍作一團撲向殺生丸,密集而無規律的動作被殺生丸一一躲過,鎏金色的瞳孔冰冷地審視著周圍表情猙獰的武士們,伸出的爪子在此時開始隱約亮起熒綠色的光點。
在殺生丸打算狠狠揮下之時,腹中還沒有痊愈的傷口忽然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殺生丸的動作驀地一頓,凝聚在爪尖的熒綠色光點瞬間消散,武士握在手中的刀鞘在此時狠狠地擊中了殺生丸還沒有痊愈的腹部的傷口將他擊飛了出去。
恥辱與憤怒在此時一齊湧上了殺生丸的心頭,自化形以來從沒有陷過如此這般境地的殺生丸落在地上朝那些武士露出猙獰的獠牙,周身的妖氣竟然在此時隱隱湧動起來,鎏金色的瞳孔此時已經變為血一般的鮮紅。
被一股攝人心魄的妖力震懾住的武士們震驚地幾乎反應不及,下一秒幾人的喉嚨便被速度提升到肉眼難以捕捉的殺生丸咬斷,噴湧而出的鮮血灑到了殺生丸的身上,染紅了那身雪白的皮毛。
白爪踩在流出的血泊之上,殺生丸低低地喘息著,剛才噴湧而出的妖力在察覺到危險消失後便消退了,再一次恢複剛才弱小的白犬形態的殺生丸齒縫中滴落出一道道血沫,爪印落在石板路上印出梅花般的痕跡。
又是一陣腳步聲出現在巷中,殺生丸警惕地抬起頭看去,隻披了一件外衣的佑果此時光著腳站在巷口,目光直直地落在滿地的武士屍體以及屍體之上的白犬身上。
那裡不能待了。
殺生丸冷淡地想,他說不上什麼遺憾,淡淡瞥了一眼站在巷口一動不動的佑果從屍體上一躍而下轉身便打算離開,然而下一刻佑果似怨似訴的聲音傳了過來。
“太郎,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殺生丸腳步驀地一頓,熟悉的冷香襲來將他包圍,剛才還站在巷口的佑果此時已經跑到了他的身後將他從地上抱在了懷中。
佑果緊緊地擁著懷中的佑果,像是擁抱著失而複得的珍寶。
殺生丸的爪子碰到了佑果漏在外麵的皮膚,觸手微冷,看來在他出來沒多久後佑果也跟著跑了出來尋找他。
奇怪的人類。
殺生丸冷淡地想。
滿地的屍體似乎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殺生丸鎏金色的瞳孔幽深地看著佑果,這樣的表情出現在一隻小狗身上實在太過違和,再配上這滿身的鮮血和地上的屍體,一般人早已經尖叫著跑開或者軟掉了雙腿,然而佑果卻不以為意,用衣袖擦拭著殺生丸皮毛上和爪子上的血跡,若無其事地抱怨:“我說了要聽我的話,你看,現在遇到了危險吧?”
殺生丸漠然地打量著佑果,從血泊中穿過的佑果抱著懷中難得乖巧起來的白犬一點點朝自己所在的置屋的位置走去,從後門通往置屋的後院中還有一座隨時取用的水井。
平時那口水井時用來做飯洗菜或者洗衣的用處,現在卻成了一個洗去身上血跡的絕好的地點,用水一衝,那些被衝淡的血第二天一早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佑果從水井中打出水來,將滿滿一瓢井水澆在半蹲在地板上的白犬身上,清水帶走白犬身上的鮮血,佑果脫去身上為了找殺生丸時隨意披上的衣物,兜頭同樣往自己頭上澆了一瓢井水衝去了身上沾到的血跡,濕漉漉的一人一狗麵麵相覷,佑果看著冷著一張臉的小白狗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
而被扔在地上沾滿血跡的外套被佑果收攏起來疊好,打算放到櫥櫃中的最底下隱藏,濕漉漉的白犬被同樣濕漉漉的佑果抱了起來,他垂首親密地點了點殺生丸的鼻子。
“這下我們就是共犯了。”
佑果似是而非地對懷中的白犬說:“你可千萬不能離開我哦。”
被抱在懷中的殺生丸眯了眯眼,冷哼一聲。
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