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1 / 2)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18759 字 9個月前

到底是不知人間險惡,榮代年站著進去,躺著出來的。

聶照一邊拿他的頭往牆上撞,一邊惡狠狠質問他:“還勾不勾引我……我妹妹了?”

榮代年好生委屈:“三哥,我沒有,月娘說……”

“月娘說什麼月娘說?少將事情都推到她身上來,她最是規矩本分乖巧的一個人,豈容得你這樣的登徒子隨意攀誣?”聶照越說,越覺得是自己太過仁慈,如今什麼東西都敢覬覦薑月了,“你也就是仗著他她年幼無知,想要誆騙她。她才多大的年紀?你多大了?”

總歸在聶照心中,薑月是做不出這種事的,薑月最是單純,她這個年紀,隻是該好好讀書的年紀,若有什麼行差踏錯,必然就是榮代年這種人給帶壞了的。

榮代年怎麼敢有這種心思,他一根筋地向聶照解釋:“並不是,月娘說等我們相處好了,就叫我幫她付束脩,她說到時候就不用三哥花錢養她,再為她操心了……”

聶照抓著榮代年的脖子,有片刻的怔忡,她難不成是覺得拖累了自己,才有這種想法的?她倒是時常說,如果他不養著她,日子也不會過得緊巴巴的,說想要去幫人做工。

他一聽,就嗬斥她,說她這種想法傻氣,卻從未與她開誠布公,剖開心胸地談談。

聶照漸漸鬆開了抓著榮代年的手,榮代年跌坐在地,猛烈地咳嗽,發誓說:“我說得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他不說話還好,聶照就當沒這個人,他一開口,聶照掄起買回來的豬棒骨,敲在他腿上,聽得一聲脆響,豬棒骨沒裂,大概是他腿斷了。

“她說什麼都要聽?這麼聽話?你是狗嗎?我警告你,今後再看到你離她三丈之內,便要你的狗命。”

聶照知道,薑月隻是想幫他減輕壓力而已,她隻是太懂事了,有什麼錯?錯都在榮代年,不勸諫她,反而引誘她,不知廉恥。

他拎著豬棒骨,想這件事不知道該怎麼跟薑月講,怕傷了她的心。

為今之計,隻有從軍,他要有更多更多的錢,她才不會傻乎乎想著把自己後半生隨便找個什麼山貓野獸托付了,免得給他造成負擔。

薑月昨夜疼得厲害,如今還在床上躺著。

聶照進門看她一眼,她原本還好好的,見到他後,就虛軟無力起來了,縮在被子裡,跟個小貓似的,軟乎乎望著他,問他:“三哥,今晚吃什麼?”

聶照隻恨沒把榮代年的兩條腿都打斷,更篤定不是薑月的錯,若不是自己發現的早,榮代年還要潑什麼臟水給她?

“給你煮骨頭湯,吃了腿就不疼了。”他把火燒上,骨頭切了幾節扔進鍋裡,加了幾片沙薑去腥膻,洗乾淨手,蹲在地上想了會兒,進門,帶給她兩個橘子和一個蘋果。

“你今後不必擔心錢不夠花,我過幾日去參軍,到時候能拿賞錢,你今後離榮代年遠一些。”他旁敲側擊地跟薑月說此事,不止榮代年,所有對她不懷好意的男人,都要遠著些。

薑月一聽他說,手裡那個蘋果當場就掉到地上了,跟聶照哭著說:“三哥我以後不吃蘋果了,你彆去參軍。我去嫁人,我去做工,我養你。”

薑月覺得,三哥要不是為了養她,也不會去做這種事情。

參軍,多危險,他們說要提著頭進提著頭出。

聶照彈了一下她的頭,滿不在意:“又不會死,不過多賺點錢而已。”對他而言,做個底層士兵,和在逐城收頭錢沒什麼區彆。

他一有空就能回家看她,等攢夠錢,他就不乾了。

“我不要三哥多賺錢,我以後可以少吃一點飯,三哥,你知道我隻有你一個人了。”薑月上前抱住他,她真的很害怕,她隻有三哥一個親人了,她不想三哥死,她知道聶照最聽不得她說這種話,會心軟。

聶照這次卻跟鐵了心似的。

“三哥,要是我們有錢了,你是不是就不會去參軍了?”薑月問。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明天就嫁給榮代年。

聶照知道,他要是跟薑月說,有錢就不去參軍了,依照她懂事的性格,和榮代年肯定還是斷不了,他搖頭:“也不止全是為了錢。”

也的確不全是為了錢,若是他一個人,爛在泥堆裡也就罷了,他能往上走一步,薑月就安全一些。

“你放心,我死不掉的,”他說,“我家有武魂護佑,可沒有誰是真無緣無故戰死沙場的。”他還是謊話信手拈來,薑月這次卻不信,她知道聶家全家除了三哥都死了,世上若真有武魂庇佑,就不會留他孤孤單單一個人在世上了。

但三哥如果不是為了錢才參軍,那她就算嫁給榮代年,也解決不了問題,算了,她明日還是跟榮代年說,這事就算了。

吃過晚飯,聶照繼續教薑月習武,她馬步紮了一個月,如今每天紮一個時辰馬步後,再學怎麼用劍。

薑月馬步原本紮的好好的,聶照搬了個凳子,坐在她對麵,掰開瓣橘子,自己吃了一瓣,另一半遞到薑月嘴邊:“挺甜的,吃一點?”

薑月張開嘴,等著他投喂,聶照出其不意一個掃腿,她就栽倒在雪堆裡了。

“不專心,明日再加半個時辰。”聶照雖然給她又加了蹲馬步的時辰,但剝開的橘子,還是塞進她嘴裡。

薑月蹲坐在雪地裡,腮幫子被填滿,頗有怨念:“三哥你使詐!”

聶照老神在在,又在她嘴裡塞了一塊橘子:“說了多少次了,紮馬步的時候要專心,你不專心。”他把那支未開刃的劍扔進薑月懷中,“我看看昨天教你的劍法怎麼樣了。”

薑月拍拍身上的雪站起身,拔劍揮動,她的動作流暢,竟是與昨日聶照演示之時分毫不差,若是真叫彆人見了,定然大為震驚。

“倒是彆說,你這劍舞的,也有了個吃飯的活計,將來哪日我管不了你了,你還能去舞劍為生,一次就會。”

“三哥,你這是誇我的意思嗎?”薑月大喜,動作更賣力了。

“笨蛋,誇你貶你都分不清,我教你用劍,可不是讓你表

演用的,寧願你出招磕磕絆絆,卻招招衝著要人性命而去,劍意不達,即便招式學得再像,也不過如軟腳蝦。”聶照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帶她出劍,隻一招,帶出淩厲的破空聲,迅若遊龍,勢若閃電,麵前如果站著個人,想必已經穿過心臟。

聶照的劍意淩厲,薑月被帶著,萌生了退意,好像麵前真站著個人,與其過招,招招要致於死地。

她性格溫吞,與人為善,做不來這種事。

“三哥,何為劍意?”她不懂。

“劍隨意動,人劍合一為劍意,不過這種東西太虛無了,你也可以把它認為是執劍之意,殺人奪寶者劍意凶惡;俠之大者劍意暢然;你為什麼執劍,你的劍便化作你的心意;你有什麼欲望,你的劍便是你欲望的化身。”

“意思是,我是什麼樣的人,我使出的劍便是什麼樣子對嗎?”薑月似乎理解了一點。

“可以這麼說,但又不全對,像你如今劍意溫吞,的確有性格的影響,但也不全是,你執劍無用,所以劍鋒所指之處猶豫不決。”聶照繼而沉默片刻,“你如今不懂這些,是因為執劍是我要你學,你才學,等到哪一日你真的主動執劍,用到它了,有了要用它的理由,你的劍說不定就穩了,劍意也就有了。”

薑月覺得這種模棱兩可,需要感悟的東西,當真比算學還要難上幾分:“那三哥執劍是為了什麼?”

“以前是為了天下第一,後來是為了護所護之人,現在為了殺人。”

薑月偏過頭,大為驚歎:“這還能變的嗎?”

聶照把她的頭推回去:“當然可以變,人心易變。”

“你聽他瞎扯。”牆頭上,般若又像一輪月亮似的緩緩升起,他每次出現都靜悄悄的令人驚異,般若臉被脂粉擦得雪白,襯著雪光與月光,有些嚇人。

薑月已經習以為常了,目光好奇的詢問他。

“謝卻一劍三尺春,力破人間萬萬邪,他當年自己說的,我瞧他如今劍意,和說這話的時候沒差多少,為了殺人者的劍,可沒這麼純粹。”般若輕笑。

聶照沒大罵他撒謊,隻是把薑月的頭重新掰回來,把般若的話當耳邊風似的,依舊淡淡的,和她講如何殺人用劍:“刺人胸口,從左肋斜下向上,便可直通心臟,若從心臟正對處出劍,計算不準就要捅到肋骨上,無法一招取人性命,你身上無內家功法,反會被震得劍脫手。”

“或眉眼後一寸的太陽穴,經屬奇穴,最為脆弱,你能一劍刺入,也可令其頃刻斃命。”

“三哥如今還想破人間萬萬邪嗎?”薑月問他。

聶照一噎:“我剛才教你的都會了嗎?你還問這些!”

“學會了!”薑月興致勃勃,告訴他是從肋骨斜下方刺入。

聶照鬆了手,叫她和自己比劃比劃,隻是沒過兩招,她手裡的劍就被震飛出去,他把人從地上拉起來:“你學會什麼學會了?”

薑月就扁著嘴,不敢再問了,反而更加勤勉些。

她如今日子

有的忙的,白天在學院上課,回家後習武,晚上腿疼。

薑月腿連著疼了半個月,疼得她懷疑自己要死了。

她問聶照:“三哥,真的沒有人會死於生長痛嗎?”

聶照斬釘截鐵地回答她:“沒有。”

她懨懨地說:“那我恐怕就要成為第一個死於生長痛的人了,死後也會被笑話的吧。”

每當這個時候,聶照就把骨頭湯灌進薑月嘴裡:“有時間想死後,不如多喝點骨頭湯。”

薑月就知道那個賣肉的攤販肯定又跟她三哥說吃什麼補什麼了。

饒是她這樣不挑嘴的人,都已經有些忍耐不了,她明日就要站到大街上,說賣肉的阿榮是個騙子,他自己就是賣豬肉的,吃了那麼多豬腦豬骨,不見聰明也不見長高。

但疼這半個月,她瘋了似的抽條,從原本顫顫巍巍縮在地裡的小苗,澆灌了春雨,成了迎風而張的堅韌綠藤,過年時候做的衣裳原本正正好好,如今短了一大截,露出大半個小腿。

聶照與她日子原本就過得緊緊巴巴的,新衣裳要做實在捉襟見肘,他自己琢磨著,拆了幾套她的舊衣裳,給她縫了新的。

這麼多年了,他縫紉的手藝和做飯梳頭似的,沒見什麼大長進。

做飯在於做的有個食物樣兒了,本質味道還是一坨不可言喻;梳頭看起來也梳得油光水滑了,實際上隻會那一個發型;縫紉表麵看針腳走線細密,反過來全是線頭。

薑月半夜起床喝水,已經子時了,聶照房裡的燈還亮著。

她悄悄走過去,錯了個門縫,以為是他睡覺忘記關燈,卻瞧見他披著外衣,皺眉坐在燈下,把一件白色的外衣翻來覆去地看,縫了幾針,翻過去,煩躁地重新拆線再縫。

他舍不得浪費絲線,不好把線剪斷,就皺著眉,耐著性子地拆,然後再縫上。

薑月認出那是她的衣裳,她不由得後退了兩步,不小心弄出聲響,連忙錯了似的站直,雙手捏著,緊握在身前。

聶照不耐煩地看過來,見是她,眉頭鬆開了,輕咳兩聲,嗓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怎麼了?渴了?”

“嗯。”薑月低著頭,應了一聲,“我去倒水喝,三哥你喝不喝?”

“我去吧,你坐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再燙著手。”聶照不由分說地係上衣帶,走去堂屋。

原本燒水的爐子在廚房,但薑月夜裡總起,要喝水,冬天去廚房要穿過院子,她每次喝過水回來就凍得直打擺子,所以薑月一到天冷,夜裡就不愛喝水了,忍著渴也不去。

聶照發現後,冬天便將燒水的爐子改到堂屋,留下炭火溫著水,防止她起夜沒有溫水喝,冷水傷胃。

他捧著水杯回來,用手背試完水溫,把水遞給她的時候,薑月才發現他的眼眶通紅,裡麵布滿血絲,不由得鼻尖一酸,連忙低下頭,用喝水作掩飾。

她一定要好好讀書,讀完書好好賺錢,就能孝順三哥了。

“喝完了?”聶照問她,“晚上少

喝點水,喝多了第二天臉腫。”他把杯子洗乾淨,催促他去睡覺。

“三哥,先生說要寫文章,我能寫你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薑月冷不丁想起,回身問他。

“我?我有什麼好寫的?”聶照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寫文章,要把他寫進去,“不過你愛寫的話就寫吧。”他對此倒也不是很在意。

薑月在得到他肯定後,目光瞬間變得無比堅定,點了點頭:“我肯定好好寫。”然後轉身進屋去。

聶照以為隻是一次簡簡單單的文章寫作,沒想到第二天早上,院長就把他叫去學堂了,一同在的還有李護。

院長捏著眉心,看看他們,想說什麼,最後“哎呀~”長歎一聲,又低下頭,捏眉心,反複“哎呀”了得有十幾次,再抬起頭的時候蒼老無比,同二人道:“兩位,您們家中的女郎,當真沒有另謀高就的打算嗎?”

李護急了:“我們家四代二甲進士呢,先生,您可千萬不能放棄寶音啊,她還是有天分的,算學差點就差點吧。”

“哎,哎呀~”院長臉皺得更像苦瓜了,捂著頭,“四代青煙到李寶音這代差不多是該滅了。”

聶照也未多想,不過算學差而已,他早就知道了,自顧自找了個位置坐下,長腿交疊,手搭在扶手上:“我家薑月素來乖巧懂事,想來也做不出什麼壞事,隻不過是算學差一些,我相信,早晚會趕上來的。

倒是先生,我不得不說,你們學院風氣當真是差極了,乾坤朗朗,光天化日,孔子像下,竟有人敢誘拐女學生,簡直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你今日不找我來,我也要與你理論理論。”聶照惡人先告狀,院長的苦瓜臉變成霜打苦瓜。

他手掌在桌上重重地拍:“我今天叫你們來,不是說算學,也不是說什麼誘拐,你們自己看吧!”他把兩份文章分彆推給聶照和李護。

聶照不解,展開文章。

此次文章題目為——《母之愛》。

他想薑月寫得差也情有可原,畢竟她自小離開了母親,即便在母親身邊,也未感受到多少愛。

若是先生知道他心中所想,必然覺得他是被薑月給迷了眼,還未看呢,就早早給她找好了寫不好的由頭。

“餘年幼即失孤,奔從兄聶照,居於逐城,年複三載。兄待我以誠,雨夜,雷聲大作,不得安寢,兄手持涼扇以用,背頰汗津,一言不發……

……

兄雖非我母,卻類我母,每聞言談,涕淚俱下,不知何以為複,若有來世,必為其子儘奉養之儀……”

文章大意,就是聶照對她多好多好,她每每想到都在痛哭流涕,雖然兄長不是我的生母,卻和我母親是一樣的,要是有下輩子,真希望能成為親母女啊,我肯定好好孝順我娘。

薑月寫得涕淚肆意,聶照也快看得涕淚肆意了,他覺得其中雖然沒有什麼珠璣精妙之言,卻發於肺腑之誠懇,真讓人感動。

他按了按自己的眼睛,院長要說什麼,被他抬手駁回了:“我知道,院長是覺得薑月這個文章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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