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雷動之中,那人的聲音竟也聽得格外清晰,顯然是帶了些內功催動。
袁氏驚慌失措,下意識向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是兩個二十餘歲的青年,其中一位身著玄色鎧甲,持著把金色獅頭彎弓,銀色的麵具幾乎遮住小半張右臉,卻仍瞧得出是何等的昳麗無雙,想必方才開口說話的便是他。
另一人則眉眼慈悲,柔和憐憫。
不多時見二人身後旗幟飄揚,車轔轔,馬蕭蕭。
方才鼉鼓聲太重,竟絲毫未察覺他們的接近。
袁氏暗道不好,電光火石間已是心下了然,忙高呼:“將那使臣截下!”
李寶音早在玉璽碎時,就拚命往回跑了,此刻副將回神前去捉她,被聶照又一箭射穿了心臟,幾人縱馬要去追,霎時城上萬箭齊發,截住了他們的去路。
城門錯了個小縫,李寶音鑽進去,後背貼在牆上的一瞬間,才聽到心跳聲震耳欲聾,雙腿一抖,酸軟地滑倒在地。
義軍見下麵又多了方人馬,看起來比袁氏還要來勢洶洶,都慌了神,不由得做好破釜沉舟的準備,握緊手中武器。
李寶音製住他們,大聲道:“自己人,是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那還怕他個娘的!開城門迎敵!”義軍統領望向第五扶昌,見他微弱地點了下頭,心中一喜,當即嚷道。
義軍一股腦地衝了出來,袁氏算是明白,自己被第五扶昌這個病秧子擺了一道。真沒想到,他都病成那副模樣了,還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為第五扶引拖延時間,消耗中都諸侯的兵力。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聶照和第五扶引勾搭成奸。
袁氏吃全了他倆的八卦異聞,據說他倆可是劍拔弩張了半年,打到聶照差點跟他媳婦兒和離,兩個人你逃我追,相愛相殺。
之前雨季,蒼南捉襟見肘,為了避免朝廷軍隊攻入,幾乎炸毀了能容納大軍通往的路,也正是如此,公孫既明才會不得已想要先進攻撫西,再取下蒼南。
黃賢的人馬攔在積風穀,聶照不得出,按照他們的關係,他也絕對不會允許第五扶引在他的地盤上來回穿行,講道理,現在蒼南和撫西應該攪亂成一鍋粥才對,是以他們對第五扶昌的出現沒有太多警惕。
現在,人馬是聶照的,第五扶引還真敢跟著他來,這說明什麼?說明人家兩個又重歸於好了!
薑月騎在馬上,晃晃悠悠來時,正趕上中都城牆前最後一波血戰。
看旗幟和甲胄,人是撫西的,說明聶照多半也在。
她韁繩幾乎要抓不穩,還在考慮自己是先進城找第五扶昌,還是先拔刀。
薑月幾乎連著熬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平均每日睡不到兩個時辰,現在已經頭腦發昏,思考也要慢半拍。
沒來得及做出選擇,就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被攬著腰提起來了。
腦子現在是漿糊,嗡的一聲,她第一反應想自己是不是死了,不然怎麼
事情變得這麼奇怪?
接著就被人從一匹馬,拎到了另一匹馬上,對方從後麵摟著她的腰,用鬥篷把她包起來,然後將她的頭從裡頭剝出來。
血腥混著馥鬱的香氣,薑月還得反應一會兒,才仰起頭,喚他:“三哥?你怎麼看見我的?”
聶照捏著她下巴,就著她這個姿勢吻她:“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一眼看見。”
她嘴裡一股淡了吧唧的苦參味,聶照掏了掏袋子,給她又續上一片,然後摸摸她瘦下去,還有些發灰的臉頰。
“沒怎麼睡覺吧?”
薑月反應了一會兒,才聽懂他問的什麼,點點頭:“我們不用,去幫個忙嗎?”她說話已經有些顛倒了。
聶照把她往自己身前摟了摟:“這種時候,除非你想要做女帝,不然就不要往前搶了,渾水摸魚一下就可以。”
他說著,用槍捅穿前麵不怎麼長眼睛人的胸口。
薑月看看自己那個一往無前率眾破敵的親哥似乎沒什麼危險,忽然悟了,安心往聶照胸口一躺。
有他們的加入,瓦解袁氏的殘兵遊勇就如摧枯拉朽,不多時,袁氏自知大勢已去,不願意屈辱死去,於陣前自刎,在距離皇位一步之遙的中都城前自刎。
皇帝被激憤的宮人勒死在重華殿外,整個皇宮亂成一團,不知道是誰砸碎了鎖,將禁軍的家眷儘數放了出來,家眷連著宮人,一並去宮外逃命了。
如今的皇宮空空蕩蕩,寂靜無聲,像一座金碧輝煌的墳墓,唯有招魂鈴清脆的響聲在天宇回蕩。
城中的大臣來不及出城,此刻穿戴整齊,被驅趕著,麵色慘白的前往宮中。
重華殿是皇帝與大臣舉行朝會的場所,此時半個守衛的影子也不見,寬綽空蕩的大殿門前,華蓋錦幡迎風而動,帶著繁華落幕後的孤寂,殿門大開,未點燈,遠看黑洞洞的,教人瞧不清裡麵。
殿前唯有一白衣男子淡漠持劍而立,發絲繚亂,相貌極清俊秀雅。
人聚在廣場之上,從他的角度望下去,兵馬數萬,烏雲泱泱,血腥壓人,男子麵色絲毫未變,隻是略抬了抬眼睫,緩緩拔劍,湛湛寒光映著他如玉的麵容,抬手示意他們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