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子比舊房子好多了,南邊陽台連著客廳，陽台二麵都是玻璃，采光特彆好,北麵是廚房，推拉門隔斷的,也有一扇大窗戶，南北通透,通風極佳。
窗外是一片落了葉的柏樹,到夏天應該會格外好看。
臥室朝南，緊鄰著衛生間，衛生間也有窗。
雖然隻有一間臥室，樓齡也老舊,但戶型好,全明格局,取暖也好，住起來相當舒服。
聶照搬進來之前重新裝修了房子,搖搖欲墜漏風的門窗換了新的,牆麵重新粉刷，廚房和衛生間也都砸了重貼的瓷磚,亮堂又乾淨。
由於經費緊張,家具隻有兩張單人床,一張在客廳，簡單隔斷起來聶照用。
一張在臥室,薑月自己住。
平常倆人就對著灶台吃飯，剩下的家具等著賺了錢慢慢添置。
後來薑月上學了，聶照咬咬牙，去家具城買了套學生專用桌椅。
總的來講,這個家雖然空曠，但溫馨，除非薑月要考試或者找家長，才會凝聚起陰雲。
但不幸的是，小升初幾乎每周都要進行一次模考，而每周薑月都要被叫一次家長。
老師對這個山區轉來的孩子非常寬容，但也不妨礙她看到薑月的成績單血壓飆升。
攏共二科語數英，語文99分，這麼大的孩子寫作文引經據典，相當不錯。
數學60，雖然及格了，但班裡刨除她，平均99，英語更完了，12分，答題卡扔地上踩一腳的水平。
總排名班級倒數第一。
和薑月艱難學業齊頭並進的，是聶照霜打春草般的事業。
原本他感情戲拍不了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身有所長，年紀還小，不著急。
導演A給他介紹到導演B，再輾轉到導演C，雖然都是打戲比較多的小配角，但他物美價廉，長得好看又不用替身，是以大家對他分外友善，保不齊哪日一飛衝天了不是。
但事情在他輾轉進H導演劇組，終於混了個男二開始一路崩盤，開機第一場，鏡頭一打，倆人顏值差距分外明顯。
男主是個來娛樂圈玩票的二世祖，粉絲尊稱少爺，脾氣相當大，當場把導演叫過來臭罵一頓說自己不演了。
“你什麼意思？特意找個人來惡心我呢？要不要我把位置讓給他？”
導演跟孫子一樣道歉。
聶照的男二算是黃了，唯一好處是得了點違約金。
傑尼開始挺樂觀，覺得沒多大事兒，直到聶照之前參演的第一部劇播出，但凡是他能露臉的鏡頭都被剪的差不多。
導演讓傑尼理解理解，男主的要求是豔壓女一女二女二到女n等劇中所有人，總不能叫男配豔壓了他是吧。
剩下幾部，兩部卡在審核，一部女主偷稅了要重製，另一部男主亂睡了要重製，還有兩部也是剪的他毛沒剩一根。
做男主演技資曆不夠，做男配男主不樂意，又沒人捧他，聶照處境相當
尷尬。
傑尼的辦公室日夜循環播放《水手》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麼擦乾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恰逢兩個老板，一男一女，非常客氣，邀請傑尼帶著聶照出來吃飯，說有角色可以談談。
倆人黃鼠狼尾巴都在背後抽得劈啪作響了，傑尼問聶照這個小雞崽子：“女老板的要去嗎？”
聶照說他眼饞可以自己去，保不齊王八綠豆對眼兒了，手下所有人跟著雞犬升天。
傑尼覺得自己距離金牌經紀人又遠了一步。
但就是這樣，他也沒舍得把聶照放出去演那些小短劇，他相信以聶照的臉，還有他孜孜不倦的精神，早晚會成為大爆劇男主。
聶照和傑尼談過幾次，讓他不要把目光一直放在古偶或者仙俠，傑尼喝了點酒，絮絮叨叨和他說，這是最能發揮他長處的，而且他非科班出身，演技要求不高，就是時機未到。
實在未果，聶照乾脆也不再跟他提了，自己天天去上表演課，托了之前幾個導演的關係，在表演學院來回蹭課，他上進，傑尼也不好說什麼。
聶照早上六點半出門，八點到下午二點上課，有時候接點工作，四點半接薑月放學去輔導班，賺的錢勉強能維持生活。
冬去春來，已經到陽春二月，街邊的柳樹抽出新芽，行人也將厚重的棉衣改換輕薄的春衫，聶照的事業和薑月的學業，依舊那樣沒什麼起色。
不過經過將近半年的磋磨，聶照早就學會接受現實。
剛進行完全市聯考，薑月不出意外倒數，經過幾個月的補習，她的英語直追猛趕，數學依舊沒什麼起色。
班主任又叫了家長，聶照一下課緊趕慢趕過來挨訓。
學校是傑尼介紹的，班主任當然也清楚他們的情況，苦口婆心道：“雖然義務教育不會讓孩子沒學上，但小學數學就學成這樣，到了初中高中更跟不上，將來考大學更難了，現在社會競爭多激烈，學習不好怎麼能行，做家長的還是再多上上心。”
聶照點頭應承，表示自己一定會更上心。
班主任又溝通了薑月的幾個問題，才放兩人離開，臨走還不忘叮囑：“孩子是好孩子，你們千萬得上心。”
聶照牽著薑月的手，晃了晃，另一手拎著她的書包，叫她跟老師說再見。
今天格外的熱，夕陽沉在大廈的西頭，薑月垂頭喪氣的，早上紮的馬尾也跟著主人一起低下去。
聶照瞧著不順眼，抻了下胳膊，把書包掛在臂彎上，彎腰擼下她的皮筋，拿手抓整齊了，給她綁回去。
街邊小推車賣冰糖葫蘆，聶照狠狠心買了個草莓的給她，消費二十元。
薑月眼瞅著更不高興了，差點哭出來。
聶照拍她後背，她就條件反射地挺起腰，許久，才小聲說：“二哥，我又給你丟人了。”
“嗯。”聶照沒反駁，把她書包甩到背後。這是事實，自打養了她，他就沒一天好過，二天兩頭叫家長，整個辦公
樓的老師都對他眼熟，相當丟人。
薑月哇一聲抱著他腰就哭了：“二哥我不要上學了，我去撿破爛。”
聶照尖叫起來，把她拎遠：“糖糖糖！糖粘我衣服上了！你個倒黴孩子！”
薑月尷尬的不上不下，哭聲戛然而止，白嫩的臉頰帶著淚珠，舉著糖葫蘆不知道怎麼辦好。
“你以前不是哭著鬨著要上學嗎？怎麼現在又不想去了？不喜歡了？”
“也沒哭著鬨著要去，”薑月小聲反駁，但重點不在這個，“喜歡，但我學習太差，這樣讀下去隻會浪費錢，我們本來就沒有錢。”
薑月是真的很喜歡上學，除了數學以外，她彆的科目都還可以。
而且在學校學到很多新鮮的知識，尤其這個世界的科學技術，讓她覺得神奇，班裡的同學也很好，還經常和她分享零食，她舍不得這裡。
聽她這麼說，聶照眉眼柔和下來，蹲下問：“那你平常有沒有努力？”
薑月毫不猶豫點頭：“當然努力了，可是數學不管我怎麼學都學不會……而且這裡的數學更難了。”
“既然努力了，就說明沒有浪費我的錢，也不是不喜歡，僅僅因為學的不好就不去了？”聶照拍拍她的頭。
薑月皺眉：“可既然學不好，為什麼還要去？我這樣在學校，你每天都要被請家長，豈不是很丟人，而且我讀書讀不好，將來考不上好大學也找不到好工作。傑尼說你是要做大明星的人，還不如我去撿垃圾養你。”
聶照抱著她的腦袋晃了晃：“你聽到裡麵有什麼聲音了沒有？”
薑月暈頭晃腦搖頭。
“水聲，好大的水聲，薑月你腦子裡好像進水了。”聶照認真說完，方才鬆開她。
“怎麼會進水！”
“能說出這番話來，就肯定是進水了。”聶照篤定。
“在那個世界，就算不用考大學，我也送你讀書了，所以，讀書才不是為了考好大學，考上好大學隻是讀書階段性的附加成果而已，有最好，沒有也沒關係。
我更希望你多學點知識，學做人的道理，擁有一些美好的品德，多和同齡人接觸，多體驗社會。”太陽完全落下後，冷風驟起，才讓人覺出這是春末而非盛夏。
聶照從書包裡抽出她的圍巾，繞在她脖子上，仔細講道。
薑月躁動的心被這番話陡然安撫，眉眼中卸去了幾分急躁，柔和許多：“那，那萬一考不上好大學，找不到好工作，賺不到錢怎麼辦？老師說隻有考上好大學才有好工作。”
“那你有想做的工作嗎？”聶照站起來，拉著她的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薑月仔細想後，陷入糾結：“我覺得去寵物店給小貓小狗洗澡，或者做小蛋糕都很好，在路邊烤地瓜也可以，賣給客人一個我吃一個；還有做搬運工，我今天體育課上一個人搬了一筐鉛球，老師看到都驚呆了……
但是這些好像不在好工作的範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