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1 / 2)

明月照我 烏合之宴 20366 字 9個月前

第十六街區是野貓的地盤,這裡適者生存,強者為尊,充斥著野蠻、血腥。

無能的貓在這裡隻配夾著尾巴苟且在角落,能在這裡生活愜意的貓,絕對是野貓中的佼佼者,他們鋒利的爪牙上甚至沾染著野狗的鮮血。而阿照,無疑是十六街區最優秀的獵手。

貓的領地意識極強,一隻足夠強大的貓所在的領地,絕不會有另一隻敢輕易踏足。

夜色朦朧,血月高懸,黑壓壓的雲逐漸飄向它,移動、遮蓋。風化褪色的塑料薄膜纏繞在零碎的建築上,隨風飄搖,像鎖魂的鬼魅發絲。

這裡萬家燈火照不到,唯有日月慷慨,公平地把光灑向這裡的每一個角落,直到陰雲將月遮蓋,一絲喘息的光亮也不肯施舍,這裡才會顯露出原本漆黑森然的本相。

廢舊倉庫裡,錯落著亮起一雙雙幽綠的燈,近乎把空曠的場地填滿。

“嗚啊——嗚——”夜貓淒厲的慘叫一聲接著一聲,直到變成溫順的求饒嗚咽。

遮住月亮的那片雲才終於緩緩挪開,血紅的光灑進倉庫,把四方照得清清楚楚。

一隻膘肥體壯的橘貓耳朵被撕掉一隻,傷口流著血,背毛滲血,縮著身體,夾著尾巴縮在地上,乞饒地叫著。

而他的對麵,一隻皮順毛亮,油光水滑的奶牛貓正優雅地端坐在集裝箱上,居高臨下舔著利爪上,屬於橘貓的血漬,儼然勝利者姿態。

奶牛貓渾身雪白,唯有尾巴尖兒L上帶著一簇黑毛,毛皮順滑,閃閃發亮,像貴婦的絲絨裙擺,墨綠色的眸子在黑暗中豎成殘忍的線,一身整潔,唯有爪子上的血跡證明它剛剛經曆過一番激烈的搏鬥。

它再次勝利,獲得十六區至高無上的地位。

又有誰能想到,它僅僅是一隻十個月,還未成年的小貓,已經打敗不下二十個競爭者。

高低錯落的綠燈籠是聞訊而來的其它野貓,見狀默默縮回身體,預備沿著偏門四散離開,倉庫外卻傳來一陣人類的交談聲,手電筒掃過破碎的窗口,吸引了所有貓的注意力。

包括剛剛勝利的阿照,都警惕地緊盯著窗外。

年輕男女的交談聲傳來。

“沒辦法啦,爸爸媽媽畢業了,要去外地工作,不能帶著寶寶了。”

“婧儀,沒事兒L的,這裡都是野貓,都是同類,它們肯定會照顧好月月的。誰讓寵物托運那麼貴,而且帶著貓也不好租房子。”

“月月要和這裡的哥哥姐姐好好相處哦。”

他們似乎哭了,語氣哽咽,十分舍不得的樣子。

又是一對畢業遺棄寵物的大學生情侶。

眾貓蓄勢待發的身體逐漸放鬆,阿照瞳中閃過一絲譏諷,漫不經心又舔了舔毛。

什麼同類會照顧同類,凡是被遺棄到這裡的貓,不是餓死就是被同類打死,哦,更多的還是彆老鼠咬死分食。

十六區的野貓凶悍,老鼠更凶殘。

不多一會兒L,人類

似乎走了,聚集在這裡的貓也紛紛散去。

阿照沒理會它們,依舊忙忙碌碌為自己舔毛。它身上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白毛,要打理的乾乾淨淨格外不容易。

眾所周知,白毛容易出瞎子,野外活動時候也是個明晃晃的靶子,因此白貓一直是野貓食物鏈的最底端。

但在凶殘的十六區,這個規則不成立,越是毛亮順滑的白貓,就越可怕。頂著比其它貓更艱難的自身條件,也能把自己照顧的皮毛順滑,足可以說明捕獵天賦何等驚人。

阿照舔完胸口橘貓的血跡,倉庫外忽然傳來躁動,似乎是那群兔崽子打起來了。

它舔毛被打斷,煩躁地抽動尾巴。

真該死,不知道倉庫是誰的地盤嗎?在他家門口打架,都不想活了?

它輕盈地跳下箱子,仰首邁步出去,在黑夜中像一團浮動的雲朵。

才出門,就聽到撕咬聲愈發激烈。

它不耐煩地咆哮一聲,驅趕它們,膽子小的四散而去,大多數也停止動作,夾著尾巴低頭,唯有幾個膽子大的,還在那裡扭打成一團。

而它們中間,正圍著一隻瑟瑟發抖的長毛三花小貓。

小貓身上混著白色、黃色和灰色,像用奶油擠出來的顏色,把自己團成一團,毛球一樣,栗色的眼睛無助地望著周圍,身旁是一個裝滿貓糧的小箱子,看樣子也不大,八九個月,看到它,軟綿綿地“喵嗚”了一聲。

難怪它們打得這麼厲害,原來是為了搶母貓。

十六區缺少母貓,尤其是漂亮的三花母貓,而且還是正當育齡的漂亮小三花。

看樣子它還沒有像其它寵物貓一樣被絕育,生物繁衍的本能使得這些公貓不要命地扭打在一起,妄圖獲得□□繁衍權。

阿照的尾巴在地上抽打的速度更快了,也更不耐煩,抽起一片塵土。

它弓起背,照著不知死活的幾個貓脖子上各來了幾下,成功讓它們夾著尾巴分開。

阿照喉嚨裡發出嗚咽,是威脅辱罵的訊號:它掉在我的地盤上,就是我的母貓,不想死就滾開!

幾個公貓依依不舍地看著盤在地上的小三花,還是不敢和它爭搶,隻能離開。

“喵嗚~”小三花又奶聲奶氣朝著它叫了一聲,表達感謝。

阿照沒有理會它,邁著優雅貓步,徑直走到裝著貓糧的箱子旁邊聞了聞。

小三花小心翼翼伸出爪子示好:我爸爸媽媽給我的,你要吃嗎?要吃都給你。

阿照隻是嫌棄的把貓糧推翻。

都是毒貓糧,還不如翻垃圾桶。

小三花還要和它交流什麼,就覺得身體一輕。

阿照叼著它的後頸皮,像母貓叼小貓一樣,輕快地跑回庫房,尾巴翹得老高。

倉庫明顯是這隻奶牛貓的地盤,到處都充斥著它的氣息。

奶牛貓把它放在軟乎乎的珊瑚絨毯子上,是秋末,三花是隻棉質長毛貓,本來就愛起靜電,阿照湊上去的時候,兩隻貓

的毛還沒接觸,就劈裡啪啦炸開了,電的它們都“嗷嗚”一聲。

三花尤其像隻炸開的海膽。

阿照生氣地照著她頭頂舔了一口,做好標記,宣示主權,意思是,現在你是我的小母貓了,快點適應這裡,早點給我生一窩小貓。

它已經十個月了,最遲發情期會在明年春天,這隻小母貓來得剛剛好。

想到這裡,奶牛貓把趴著的小三花推倒,翻過肚皮,露出軟綿綿的肉,從肚皮開始舔,做標記。

小三花竭力抗爭,“咪嗚咪嗚”叫個不停,甚至伸出爪子抓它,可惜它的指甲早就被剪過,撓在皮糙肉厚的野貓身上沒有半點作用。

本來是很感謝這個恩貓的,但萬萬沒想到剛出狼窩又入虎口,她急得不停叫:我不要留在這裡,我要去找爸爸媽媽。

阿照給它舔毛,吃了一嘴的貓毛,呸掉在地上。

長毛貓就是這點不好,以後舔毛的工程量又翻了好幾番,希望未來生一窩小貓,不要有長毛,不然它就沒時間出去打獵了。

他呲牙,喉嚨裡發出低吼,威脅它安靜一點: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現在你是我的。

小三花不信,圓溜溜的大眼睛裡盈著水,推不開它,隻能“咪嗚咪嗚”叫著,可憐巴巴的。

寵物貓離開親生媽媽離開的太早,剛斷奶就被貓販子帶到寵物店待價而沽,人類花了八百塊,把它買下,所以小三花根本沒來得及學習如何捕獵,如何攻擊,如何威脅敵人,就連最基本的炸毛都不會。

或許它的親生媽媽也沒有被自己的媽媽教過這些。

它們生來就是軟綿綿的一團,作為溫順的寵物貓存在,怎麼能抗爭的了一直在十六區摸爬滾打的野貓呢?還是一隻站在十六區食物鏈頂端的野貓。

阿照給小三花舔了半天毛,聽它跟沒有攻擊力的小奶貓一樣叫了半天,最後嗓子都啞了,凶殘的心難得閃現出幾絲罪惡感。

還是一隻什麼都不懂的小貓呢。

小三花月月喊得累了,它又餓又累,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什麼東西,掙紮了一段時間被鎮壓後,四隻腿都使不上什麼勁兒L,隻能任由它把自己叼來舔去,毛發舔得濕漉漉的。

阿照這樣看著,又叼起它的後脖頸,從窩裡跳下去,找了一片老鼠橫行的下水道街區。

幾隻小老鼠竄來竄去,嚇得三花炸毛,跳到它身後,一直縮著。

它一直生活在室內,從來沒有見過老鼠,好醜陋肮臟的生物。

黑黢黢的皮毛,臭烘烘的細長尾巴,小小的紅眼睛,那麼大的身體,快趕上她身體的一半大了。

它衝著奶牛貓咪嗚咪嗚幾句,示意自己害怕,想要離開這裡。

天底下怎麼能有怕老鼠的貓?阿照氣得渾身貓毛都要炸開了,衝它“嗷嗚嗷嗚”喊叫:你去捉老鼠!你要學會捉老鼠,以後我出門捕獵,你還要在家教小貓捉老鼠!

三花後退兩步,咪嗚聲更小了:我不會捉老鼠,我也不要小貓,我要找爸

爸媽媽。

竟然還要找負心的人類,奶牛貓懷疑這隻三花是個傻子,將來生下小貓腦子恐怕也不好使。

它不耐煩地甩甩尾巴,讓開路,意思是你去找吧,能找到算你贏,他們要你也算你贏。

小三花根本不知道十六街區的險惡,高高興興抖抖身上的毛,沿著主路小跑起來,身上厚厚的長毛隨著奔跑一顛一顛的。

它身上還帶著奶牛貓的氣味,一路上即便有打它主意的小公貓,探頭探腦一番,還是放棄。

不知道走了多久,周圍的建築變了又變,但還是人煙稀少,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廢舊建築,陰暗小巷,成群的老鼠走街過巷,看得它後退兩步。

似乎還沒走出這裡。

小三花動了動酸澀的腿,四隻粉色的肉墊火辣辣的疼,大概是磨破了。

媽媽,要媽媽,哪裡才能找到媽媽。

身後一陣窸窸窣窣,一隻碩大的老鼠拖著長尾巴出現在她身後。

它缺了半截尾巴,也少了一隻耳朵,還是一隻獨眼龍老鼠。

這隻老鼠比之前見到的任何一隻都要大,小三花直覺不好,拚命往前跑,老鼠飛快躥動,攔在它麵前,露出兩顆黃板牙,吱吱叫。

美麗的小貓,你是不是迷路了?要去哪裡?我可以帶路哦~

老鼠眯起眼睛,拚命用和善的語氣安慰它。

月月以前聽爸爸媽媽罵過,可惡的老鼠,該死的老鼠。它見到的老鼠也又臟又醜,十分可怕,難道老鼠不全是壞蛋?世上還有好老鼠?

她乖巧坐好,尾巴繞成一個圈,蓬鬆的像雞毛撣子一樣,圈住身前兩隻爪子,和它解釋,自己想回去找爸爸媽媽。

沒問題沒問題,整個十六區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也沒有我不知道的人,你跟著我走就是了。

大老鼠小小的眼睛裡藏著深深的奸詐,真可憐,又是一隻被人類遺棄的小貓。

嘖嘖,可惜運氣不好,自從那群貓霸占這裡後,它們就再也沒吃過一頓飽飯,還麵臨著被捕食的風險,尤其是那隻叫阿照的奶牛貓。

嗬嗬,怪不得人類都叫奶牛貓神經病。

這隻小三花身上有那隻奶牛的味道,好濃,應該是它的小母貓。

小三花從小隻見過爸爸媽媽,老鼠和善的語氣騙的它團團轉,它乖乖跟著老鼠的腳步。

大老鼠旁敲側擊,問它和那隻奶牛貓是什麼關係。

小三花生氣地抽抽尾巴,一直叫個不停,向大老鼠抱怨,說它是隻壞貓,把它叼進窩裡,要讓它生小貓,它討厭那隻奶牛貓。

大老鼠吱吱叫了幾聲,表示理解,順便說了幾句奶牛貓的壞話。

走著走著,天幾乎要亮了,小三花困得東倒西歪,不知不覺跟著老鼠走進狹窄幽暗的小巷。

裡麵紅光點點,仔細看,是幾十隻吱吱叫,拖著尾巴亂竄的老鼠。

小三花再單純也意識到自己被騙了,此刻困意全消,急急忙忙轉身,要跑出去,

卻被幾隻老鼠攔住。

老鼠密密麻麻把它圍住,那隻帶它來的殘疾老鼠半站起身,兩隻爪子胡亂揮舞,興奮地吱吱吱吱。

小三花聽懂了,它說這次大家能飽餐一頓了,這隻貓看著這麼肥,身上一定有很多肉,上次騙過來的貓身上都餓得沒幾兩肉了。

它錯了,老鼠都是壞蛋,都該死。

小三花學著阿照的樣子,試圖嗬退這些大老鼠,卻隻是東施效顰,丁點兒L的威懾力都沒有,甚至老鼠們吱吱笑起來,嘲笑她的可笑。

它是那隻奶牛貓的小母貓,說不定已經有奶牛貓的崽了,兄弟們吃了它,為死去的兄弟報仇!殘疾老鼠說完,幾隻老鼠已經率先發動進攻,朝著小三花身上撲過來。

小三花揮舞著爪子,卻還沒有這些老鼠的鋒利,它們一口一口撲上來咬著。

長毛唯獨毛厚,那些老鼠一個個都咬了好幾口,卻也隻咬下來厚厚一撮毛,小巷裡貓毛亂飛,疼得小三花慘叫。

但再多的毛也經不住老鼠們的輪流啃咬,很快它就要見肉了。

小三花想念爸爸媽媽,想念媽媽喂的貓糧,還有媽媽香香的懷抱,它反省,它錯了,她不應該在上個月打碎媽媽的杯子,還偷開水龍頭喝自來水,因為它不乖,所以爸爸媽媽才不要她了。

下輩子它一定當一隻最乖的小貓,再也不惹爸爸媽媽生氣了,它也不想吃貓條了。

小三花逐漸沒有力氣,揮舞爪子的速度漸漸變慢,老鼠們紅彤彤的眼睛像一顆顆耗子藥,要真是耗子藥就好了,能把它們全都毒死。

“喵嗷——嗚——”巷口突然傳來低沉又尖銳的咆哮聲,不止月月熟悉,老鼠們也熟悉,一個個嚇破了膽,四散逃命。

但抵不住奶牛貓是十六區最頂尖的獵手,身影像一隻白色豹子一樣,弓腰,彈身,衝了進來,迅速咬死了幾十隻老鼠,那隻騙了小三花來的殘疾老鼠也在其中。

小巷到處都是老鼠的屍體,血淋淋的。

阿照舔乾淨嘴角的血跡,轉過身,綠寶石一樣的眸子直勾勾盯著小三花:不要再亂跑,這裡的老鼠連人都吃,早就有無數的貓死在它們口中。

它叼起其中一隻老鼠,撕開肚子,清除頭和腸子,放到它麵前,示意它吃,補充體力。

小三花身上的毛被老鼠啃得東一塊西一塊,露出粉色的皮膚,它再也不敢覺得老鼠是好東西,憤恨的,忍著身上的疼痛,淚汪汪啃著老鼠肉。

阿照在它身邊,給它舔舐亂糟糟的禿毛。

老鼠看著惡心,但貓一吃就知道是好東西,這裡的老鼠又肥又大,小三花連著吃了六個才吃飽。

阿照看著它圓滾滾的肚子,示意它跟上自己,好回家。

這次月月再也不敢說要去找爸爸媽媽了,它充分認識到十六區的危險,就算要回家,也要等它學會捕獵技巧,重新長出爪子再說。

天已經亮了,它跟在奶牛貓身後,想著怎麼和它道謝,卻被奶牛貓的尾巴吸引了注意力。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