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調查小隊麵前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處理這本被渲染了一層又一層恐怖、疊了一層又一層逼格的魔法書。
按照慣例,這種能號稱“活著”的傳說級道具肯定得寄回總部“大刑伺候”,奈何這位大爺顯然動不得,再三商議之下隻能退而求其次——就地找個小黑屋關個禁閉,反正就是不能放任它在外快活。
可惜這個偉大的決定剛誕生就夭折了。
因為魔法書大人不願意。
它似乎對卡洛斯的書桌很是滿意,不管他們怎麼擺弄,都沒有任何挪動的意思,甚至連一旁的測量儀上的走針都沒有變化,情緒那叫一個穩定,堪稱理想伴侶,主打的就是陪伴。
“其實我也能理解。”累得滿頭大汗的洛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長年累月待在陰冷又潮濕的地方,就算是邪神,也會想要曬個舒服的日光浴吧?”
最後他們決定參考神前議會的成功經驗——把書原封不動地供起來。
“也算是給愛與和平之神一個麵子。”洛克試圖找回場子。
可惜愛與和平之神並不想給這個麵子,當天晚上,卡洛斯就做了一個不太美妙的夢。
他回到了少時居住的城堡,獨自走在長到似乎沒有儘頭的走廊。走廊上懸掛著點燃的火把,將一排排先祖的畫像映出了鬼影憧憧,原本威嚴的樣貌在火光下更像是張牙舞爪的妖魔——這都是拜篤信火神的父親所賜。
卡洛斯獨自前行,鞋跟敲擊在大理石地板,出發一連串清脆地聲響。走廊兩側分布著一個個房間,每一間都房門緊閉,卻擋不住裡麵傳來的竊竊私語。
“艾琳小姐又和大公吵了一架……”
“夫人已經三個月沒回來了……”
“議會那群家夥就是貪婪的蛇……”
“殿下還沒決定自己的信仰嗎?”
卡洛斯停下腳步,扭頭看向傳來囈語的房間,卻見房門不知何時大開,一名看不見臉的女仆正站在門口,對著他咧開了一個足足開至耳根的笑容。
“殿下還沒決定自己的信仰嗎?”
“殿下還沒決定自己的信仰嗎?”
“殿下還沒決定自己的信仰嗎?”
宛若魔咒的囈語繞得人頭暈腦脹,卡洛斯額角的血管跳動了起來,撕裂般的痛疼席卷了全身。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漫天的火光。
“卡洛斯!”就在此時,一名女性跌跌撞撞地從走廊另一頭跑了過來。她一頭長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大部分的五官,唯獨留下了一張被白色棉線封死的嘴巴。隻不過這張本該被永久封死的嘴此刻正因女子奮力的嘶吼而張開,一道道棉線也被迸裂的傷口染得通紅。
“卡洛斯!”她竭力呼喚著,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肩膀,卻在即將碰到的那一瞬間,隨著一聲脆響,碎成了無法計數的鏡片。
青年睜開雙眼,聚焦了好一陣才看清眼前塗著米色牆漆的屋頂。他抬起右手擋住雙眼,喘息了片刻,翻身下床,就見原本被擺在書桌正中間的古書竟然翻了一個麵,位置也正正好好是一“書”寬,仿佛它也睡得不太安穩,以至於中途翻了個身。
卡洛斯皺起眉頭,沒等他行動,一聲足以媲美花腔女高音的驚叫就響了起來。隻見自打住進來就一臉神經衰弱的鬆鼠正從他足足花了二十鎊買的寵物小屋裡探出頭,肥胖的身軀擠滿了整個洞口,肥厚的兩頰隨著張大的嘴巴而瘋狂顫動。
很快,高頻率的魔音貫耳便招來了房子裡的其他人。
“咚!咚!咚!”
雜亂的腳步聲後是急切的敲門聲,阿列克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隊長?!你還好嗎?!”
擦了一把額頭上沁出的汗,又把睡衣的扣子往上扣了幾顆,卡洛斯拎著尖叫鬆鼠的後脖子,在千鈞一發之際,拯救了岌岌可危的房門。
“小問題。”他衝著準備破門而入的副手晃了晃手中的鬆鼠。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惹了禍,那隻動不動就來一個詠歎調表演的鬆鼠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任由青年把它晃來晃去也沒有反抗。
“頭兒,你得給它換個環境,起碼不能放在書旁邊,說真的,這小家夥看樣子快被嚇瘋了。”仔細打量了一下鬆鼠,聞訊趕來的妮維雅一臉不讚同,“要不要帶它看看治療師?我是說……咱們看的那種。”
卡洛斯聞言瞥了一眼手中的鬆鼠,猶豫了片刻,小聲說道:“……有這個必要嗎?”
“當然有!”阿列克謝接過了話頭,語氣十分嚴厲,“難道你想讓迪莉雅小姐知道你把她送的禮物養死了嗎?”
這聲當頭棒喝的效果堪稱立竿見影,妮維雅親眼目睹了正常情況下絕對不會發生的情景——卡洛斯掏出了隨身攜帶的終端,在一群治療師“你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的慘叫裡,乾脆地預約了日期最近的看診。
他甚至還用貴賓特權開了個直通卡。
就在妮維雅以為這段奇幻旅程就要到此為止了時,就看到收起終端的卡洛斯把空出來的手放到了門把上。
“沒有其他事的話,我要失陪了。”貴族少爺表現得彬彬有禮,用恰到好處地頷首遮蓋著自己的急切和不耐煩。
“頭兒要乾嘛去?”妮維雅聽到自己乾巴巴地問道。
“恰布病了,我很擔心。”卡洛斯語氣誠懇地讓人以為幾分鐘前猶豫的那個家夥不是他,“但我初來乍到,得去找個本地人商量一下。”
“恰布?”
“恰布。”
恰布你個頭!這鬆鼠幾秒前根本沒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