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查隊鐵娘子忍住了即將爆發的吐槽欲望,她轉頭看向副隊長,希望這個全隊唯一有妻有女的靠譜成年人能按抐住明顯不對勁的隊長,卻隻從這個老父親臉上一股看到自家豬終於學會拱白菜的欣慰——考慮到他隻有一個女兒,這完全是“可以,但沒必要”的多餘體驗。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愣神了良久,以至於錯過了反駁的良機,隻能眼睜睜看著卡洛斯的房門在眼前迅速關上。
“你說……”她猶豫著對身旁的隊友開口,“他真沒發覺你其實是想讓他去看治療師?”
“管他呢?”阿列克謝瀟灑地聳肩,“管用就行。”
這叫陽謀。
而在一牆之隔,迪莉雅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隻見她停下了手中梳頭的動作,注視著鏡中宛若洋娃娃般精致的自己,不禁伸出手輕觸了一下平滑的鏡麵。就見被指尖碰觸的地方泛起了陣陣漣漪,鏡中的倒影也隨之扭動、變形,就在某種東西即將萌發之際,她又突然收回了手。
還差一點點。
迪莉雅的眼神有些飄忽,手指在臉頰上輕觸。
……不過也快了。
歎了口氣,她從座位上起來,一邊嘟囔著“耐心,要有耐心”,一邊從衣櫥裡拿出掛著的衣服往身上比。
衣服、鞋襪、帽子、配飾。
當女孩拉好白色的長手套,清脆的門鈴如約而至。
門外,穿著長風衣的青年左手提著裝有鬆鼠的籠子,按完門鈴的右手剛剛放下,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抬頭剛欲說話,目光就穿過門口的女孩,凝聚在了她身後的鏡子上。那麵鏡子懸掛在牆上,位於梳妝台的上方,從卡洛斯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它高於女孩頭頂的那一部分:
那本該映照出女孩背影的光滑鏡麵,此刻正由內向外滲出了一個鮮紅的字母——那是字母“D”的上半部分。
迪莉雅。
卡洛斯想要呼喚女孩,卻突覺自己與她的距離正在無限拉遠,周圍的空氣粘稠得像是過期的膠水,黏合了亂序的時空。
而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那本《明克蘭之書》自動翻開,像是有人在提筆書寫一般,原本空白的書頁上迅速浮現了墨跡:
“使用前置條件1:無信者。
使用前置條件2:狂信徒。
使用前置條件3:獻祭一顆主祭的靈魂。”
書頁翻過,文字開始在第二頁浮現,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名棕發碧眼的少女肖像。
“人物設定1:普通人。
人物設定2:已死亡。”
然而這兩行設定不知被誰粗暴地劃去,並用歪歪扭扭地字體在旁邊補寫上了新的內容,力道大得要紮透書頁。
“神,行於地上。”
“讚美您,偉大的明克蘭之主。”
明克蘭停滯了。
或者說,用“凍結”來形容才更為合適。
從川流不息的市政大廳到人來人往的商業街,甚至連即將進站的火車都停在了原地,仿佛時間已在此凝固。位於市中心的豪宅裡,洛麗絲太太捏著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警察局裡,弗萊警官維持著背著手踱步的姿勢,而在一旁,一名年輕警官雙手懸在電報機的上方。
“鬨得有點大呀。”
迪莉雅歎了口氣,輕巧地來到卡洛斯麵前,伸手撥弄了一下籠子裡口吐白沫的鬆鼠。這個小東西在被她在身體裡塞了一個萬火主祭靈魂的情況下撐了這麼多天,剛剛又被《明克蘭之書》暴力吸走了多餘的靈魂,現在眼看是活不了了。
纖細的手指在鬆鼠柔軟的肚皮上戳了戳,迪莉雅逆著蓬鬆的皮毛一路向上,最後在鬆鼠額頭上重重一點。
“吱!”
鬆鼠的腦袋向後仰了一下,一下子睜開了雙眼。像是不太適應一般,它甩了甩蓬鬆的大尾巴,黑豆一般的眼睛裡充滿了迷惑。
“這是報酬。”
迪莉雅雙手背在身後,輕快地轉過身去,裙擺在空中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圓弧。隻見她幾步走回原本的位置,抬手打了一個響指。
“啪。”
時間恢複了流動。
弗萊警官腳下一絆,摔到了年輕警員身上,導致後者在電報上砸出了重重的一筆,而洛麗絲夫人正對著裙子上的茶漬發愣。
卡洛斯看著迪莉雅笑意盈盈地走向了自己。
他低下頭,目光和籠子裡東張西望的鬆鼠對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