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進臥室的不僅有新買的睡衣, 還有熱騰騰的飯菜。
阿列克謝和洛克看著迪莉雅端著肉粥和水果走進了隊長的房間,又看著她端著空碗走了出來,頓時覺得自己十分多餘。二人本想趕緊走人, 卻在聞到廚房裡飄出來的誘人香氣時沉重地抬不起腳——整個小隊隻有兩個人會做飯,一個正躺在屋裡當病號, 另一個……李做出來的東西大概隻能叫生命體征維持餐。
於是他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厚著臉皮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硬是憑借本事蹭了一頓午飯。由於迪莉雅的手藝相當不錯, 一頓飯吃得主賓儘歡,隻要忽視洛克時不時震驚的表情就行。
“真的隻有我覺得味道不太對嗎?”走出25號的大門後,看著副隊長明顯意猶未儘的神情,暴食教會前副主祭懷疑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難道他的胃已經變異到會影響味覺了?
而在廚房裡, 迪莉雅看著滿水池的盤子和碗, 一縷縷怨氣正從她身上源源不絕地散發出來。
就算是資深邪神, 也不想要在聚餐後獨自刷碗。
話說明明自信仰戰爭後過了這麼多年,人類文明竟然沒有太大的進展。不過就是發明個洗碗機而已,到底還要花多少年才行, 穆拉赫特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嗎?
你倒是下場傳授知識啊?還是說其實你也不會?
又找借口抱怨了一遍萬火之祖的無能, 迪莉雅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次臥的門,隨手抽出餐桌上的桌布,往滿滿當當的水池上一罩,嘴裡念念有詞:“你們已經是成熟的餐具了,應該自己會洗澡了,要記得抹沐浴露再衝乾淨哦。”
就在她要重新將桌布掀開的時候,手腕突然一頓,扭頭看向了窗外。
在一樓的窗台外,原本已經走掉的報童正站在那裡, 直勾勾地看著她。
迪莉雅鬆開了手中的桌布,施施然走到窗台前,自下向上拉開了窗戶,微笑著說道:“你不能向我禱告。”
此言一出,小傑克渾身一震,隨著“劈裡啪啦”的炸響,陶瓷般的肌膚上出現了片片裂痕,露出了裡麵的螺絲和旋鈕——這竟然是一具裝得極像人的木偶!
水晶眼珠從烤瓷眼眶裡掉落,用木頭雕刻成的四肢自連接處一塊接一塊脫落,用來掩飾手工痕跡的衣物從失去基本人形的木偶身上滑落,可即便重新變為了一攤四分五裂的零件,僅剩下頭顱的木偶依舊在試圖離開。隻見它將脫離主體的零件全部重新吸了回來,四肢倒著嵌入了身體,頭部勉強掛在了肚子上,以一直極為扭曲的姿勢迅速向著遠處爬行,毫不掩飾自己在落荒而逃的事實。
迪莉雅也不去管它,反手關上了窗戶,重新回到了水池邊揭開桌布,露出了一池亮潔如新的餐具。
而在明克蘭下城區旅館街,穿著郵差服的男童瑟縮在昏暗的房間裡抖個不停。黑亮的眼睛睜得極大,混雜著血絲的眼淚從眼眶不斷滴落,為了防止自己啜泣出聲,他甚至把拳頭塞進了嘴裡,卻因為顫抖得太過厲害而在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道齒痕。
接線員小姐……
他死死咬著自己的手背,用力到甚至咬出了血。
偏偏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男孩猛得抬頭,看著房門把手被轉動得時候,不由地瑟縮了一下。
“傑克?”門外傳來了一個女聲,“你醒著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小傑克一下子鬆了口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冷汗已經浸透了後背。胡亂在臉上抹了兩把,他顧不上換下粘膩的上衣,從地上爬起來,小跑著去開門。
敲門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她有著一頭羊毛小卷,穿著眼下旅館街正流行的鬥篷裙,踩著一雙細帶一直綁到小腿肚的鞋子,塗成紅色的嘴唇叼著一塊薄脆餅乾,在看到小傑克掩蓋不住的狼狽後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你身體不舒服?”她問道,“要看醫生嗎?”
“我沒事。”小傑克避開了女子探尋的眼神。
年輕女子撥弄了一下頭發,說道:“其實有事我也管不了,剛剛教團來了調令,後天會有新人來替代我,這兩天我得處理一下私事。”
“安撫你的情人們嗎?”小傑克神情冷漠。
“彆這副神情嘛,主祭大人。”女子嬉笑道,“這世界上的正經人太多了,所以才需要我們這些人來調劑一下。”
小傑克沒有說話。
大概是覺得自己嚇到了小孩子,女子收斂了調笑的姿態,指著走廊儘頭的一間大門說道:“不開玩笑了,神使要見你。”
“神使來了嗎?”小傑克瞪大了眼睛。
“怎麼可能?”女子笑得花枝亂顫,“不過也沒差多少,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知道從女子這裡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了,男孩抿了抿嘴唇,認命般走向了緊閉的大門。大門後的地方他很熟悉,在下城區,春神的信徒都叫它“謁見廳”。出於某種信眾所不知道的原因,教團高層從不會在明克蘭露麵,因此,遠程聯絡就成了本地信眾與上級唯一的交流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