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樸廷所擬的並不叫《離婚協議》, 而是《婚姻協議》。
他可不愧是個小資本家,協議列的特彆妥當, 叫蘇琳琅這個上將都挑不出毛病來。
具體協議是這樣,他分彆羅列了賀氏的股份和他自身的財產,並且標注到了附件上。
就他自己目前所擁有的,現金和房產,車產,哪怕明天倆人就要離婚,他也都會如數給予蘇琳琅, 然後淨身出戶。
而他所持有的,賀氏的股份,他以十年, 一十年和三十年,五十年為期, 分彆做了財產分割計劃。
假設倆人在十年內離婚,蘇琳琅可以分割到他所有股權的20%,一十年是50%。
到三十年, 就是股權的70%了, 要是她超長待機, 苟到五十年, 那就更加厲害了,賀樸廷將淨身出戶,在他名下的,賀氏所有的一切都歸於蘇琳琅所有。
以及, 每一年,隻要她能保證自己不出意外,不受傷, 賀樸廷就會向大陸軍方捐贈自己一年的年薪,目前大概是一千萬。
還有一條是,他和他的家人們必須保有思想和政治態度的自由,一旦思想和政治態度方麵出現不一致,她要尊重他們,不得使用武力強迫他們,就比如,不得強迫賀樸鑄加入大陸的黨派。
這一條是蘇琳琅最意外的,因為這一條的言下之意,賀樸廷是怕她會用武力的方式,逼迫賀樸鑄兄弟參軍,或者入黨。
她倒沒生氣,隻是覺得,他未免把她想的太紅太專了點,隻覺得有點好笑。
而最後一條是,隻要她願意生孩子,生一個小崽崽賀家會獎勵一億,多生多得。
關於生孩子的問題蘇琳琅倒不意外,畢竟現在還沒有人工胚胎技術,越是富豪人家,就越要多生幾個孩子來繼承家業。
她意外的是,賀樸廷竟然把不可家暴寫在了合同裡。
那不,她正翻著,賀樸廷嗖的一下進來了。
用嗖形容是因為他又動了個小手術,坐上輪椅了,而推他的人是賀樸鑄,這小子來醫院看他爹,正好碰上大哥。
當他接管輪椅,賀樸廷就不論到哪裡都是嗖嗖亂跑了。
見蘇琳琅在翻文件,賀樸鑄湊了過來,好奇的問:“阿嫂看的什麼,我也看看。”
賀樸廷的《婚姻協議》是私下跟妻子簽的,還特地注明了妻子不得家暴一項,不但滑跪,堪稱屈辱條約,當然不想讓弟弟看到。
眼見弟弟伸手要搶,他急的差點跳起來,但還好,蘇琳琅知道他的心思,把合同收回包裡了,賀樸鑄隻搶走了一遝請柬,和那張捐款清單。
見弟弟沒搶到最重要的,賀樸廷也就不著急了,說:“樸鑄,有什麼車上說,去喊你平安叔來提東西,咱們該回家了。”
賀樸鑄一把猛轉,把隻能發號施令,不能動的大哥轉著圈扔給阿嫂,一手一隻行李箱:“兩隻行李箱而已,平安叔是職員,不是咱的傭人,我自己提就好啦。”
他一手一隻箱子,飛一般的跑出病房,已經在按電梯了。
話說,一趟大陸讓這小了突然就變禮貌,再不會對著下人們呼來喝去了。
推行李下了樓,他還親手將包放進後備箱,回到坐位上,這才興衝衝的翻著請柬問蘇琳琅:“阿嫂,馬上聖誕,咱家的酒會要在哪開,就賀氏國際頂樓吧,好看維多利亞灣的煙火,還有,今年咱上誰家走走,好多同學都想見你呢,你也早點做決定吧。”
港府春節雖然也有三天假期,但遠不及聖誕節更加隆重熱鬨。
不但季霆峰和顧凱旋是蘇琳琅的忠實小迷弟,在翹首期盼她光臨,賀樸鑄彆的同學也聽了些關於蘇琳琅的傳說,平常見不到她,就想在宴會上見一見。
原來的賀樸鑄去彆人家做客隻是做客,現在不一樣,是去炫阿嫂的。
當然就想提前知道阿嫂的計劃。
賀樸廷專門把請柬放在外麵,也是為了商量,看今年要去誰家走一走,過節。
他被安放在後麵,腿不好動,夠不著弟弟,就拿不回捐款清單。
而賀樸鑄翻著翻著,就翻到那份捐款清單了。
一看,他大吃一驚:“哥,什麼叫季氏給遠東艦隊認捐了兩千萬?”
再一看,又說:“顧氏有三千萬,這個錢氏是Gonda外公家吧,竟然捐了整整五千萬?”
那份軍費捐款清單是顧老太爺從慈善總會拿出來的,雖然是公開文件,但一般人是接觸不到,當然,一般人也不知道它的存在。
賀樸廷說:“它是私密文件,你不應該看的,把它還給你阿嫂,讓她看。”
他專門夾在合同裡,是要給妻子看的。
這會兒他得跟妻子解釋一下:“季氏的軍費是季德認捐的,季霆軒現在已經悔掉了,顧氏的因為要借遠東艦隊的航道,必須得捐,這個於咱們也有益,錢家是大頭,當然,錢爵爺也是軍費的帶頭募捐人。”
又小聲說:“阿妹,雖然目前在港要給PLA捐款特彆難,但隻要在咱們的婚姻存續其內,我就會想辦法,把我的年薪全捐給他們的。”
目前還是英轄,要給遠東艦隊捐款當然容易,還能衝銷稅款。
但要給PLA捐款是很難的,所以賀樸廷在合同裡說要捐款,也隻是代表他個人。
賀樸鑄還是半大孩子,很多事都不懂,把單子還給蘇琳琅,就問:“大哥,這事好怪啊,為什麼大家要向遠東艦隊捐款,大英難道發不起軍餉了?”
再一想,他大聲說:“不對啊,大哥,是不是要開戰了?”
前段時間家裡沒事,賀平安出去押船了,最近才回來,今天由他開車,他也說:“大少,今年大家給軍方捐的錢比往年都多,該不會真要開戰吧。”
賀樸鑄還小,不知道打仗的危險,莫名興奮:“這就要打仗啦,我的秦伯伯和趙伯伯就可以扛著槍登陸,那也太刺激了吧。”
賀樸廷向來對弟弟們沒什麼耐心,平常也不在弟弟麵前聊正事,但最近賀樸鑄一通抗議讓學校增設了曆史課,他也終於對這個弟弟另眼相看了。
他解釋說:“捐軍費是很正常的慈善行為,也不是說軍隊接了捐款就一定會打仗的。”
賀樸鑄說:“但平安叔都說大家今年捐的格外多,他都覺得要打仗了呀。”
又問蘇琳琅:“阿嫂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
在普通人的認知中是沒有捐軍費一說的。
當然,軍費的主體來自國家稅收,它占一個國家一年稅收的很大一部分。
個人,哪怕世界首富也供養不起一個超級大國的國防軍費。
但不論國內還是國外的軍隊都有接受民間捐助的傳統,錢並不是用於打仗,而是改善軍人生活。
而且商人向軍方捐款,比向社會捐款還有利,一,它照樣可以衝銷稅款,一就是,軍方也有對外的生意,會優先照顧願意給軍方捐款的友好商人們。
要說今年大家捐軍費,高的不正常,其實還是那個原因,大英方麵有人向港府商人們吹風暗示,說要開戰,商人們為了表明站隊的姿態,以及,有些人想打仗,就會多捐點。
而且這於他們是有好處的,因為一旦真的開戰,犧牲的隻是平民老百姓家的孩子,商人是隻要站隊站的好,就能從戰爭中賺到錢。
所以港府的一些老富翁們嘴上雖然不敢說出來,但其實心裡也盼望著開戰。
一則,打就有繼續英統的可能。
再則,等開戰,他們就能趁戰爭大撈一筆了。
當然,那是誰都不敢說出口的隱秘,表麵上他們還是會說希望世界和平的。
賀樸鑄讀曆史,也懂曆史,而且這小子最近表現不錯,正好在車上,蘇琳琅就得跟他科普一下這件事的深層背景。
科普完,她才又說:“就短期來說,打仗利於商人發財,但從長遠看,不打仗,世界和平,大家會賺的更多,生活環境也會更好。”
賀平安六十多的人了,搶著來開車,也是喜歡跟蘇琳琅一起聊一聊。
他說:“借戰爭賺錢叫發國難財,戰爭財,賺的多,但賠的概率也很大,像咱們家這樣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賺錢,雖然賺的慢一點,但是更穩當。”
賀樸鑄聽完,好半天,神來一句,把他哥都給驚到炸毛了。
他說:“我懂了,這就是萬惡的資本主義,所以馬克思才說,資本家的毛孔裡都是滴著血的,我們要打倒資本主義!”
賀樸廷要來是懶懶坐著的,被弟弟驚到騰然正坐,看了弟弟好半天,然後他緩緩回頭,就一直直勾勾的望著妻子,又是好半天,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賀平安也被驚到了,說:“一段時間沒見,四少的變化可真大,你是不是換了新老師了,給你教的東西跟原來的老師教的不一樣?”
賀樸鑄得意洋洋,指蘇琳琅:“是因為我阿嫂啦,她就是我的新老師。”
賀平安隻好說:“原來如此。”
話說,港府的富商們其實就算是資本家了,資本家當然隻關注賺錢。
而關於目前的形勢,有的資本家想發戰爭財,就會盼著趕緊開戰,打一場。
還有的資本家兢兢業業,穩中求賺,就比如賀氏。
這都隻是商業方麵的選擇,沒有對錯,隻有輸贏。
賀家現在押寶的是和平接管,一旦押錯,他們也就賺不到相應的錢了。
所以當大家聊起捐軍費,捐款時,聊的應該是賀氏的戰略是否是對的,PLA和大英會不會真的開打,要不要調整公司的戰略。
但賀樸鑄直接喊的是口號,還是大陸人才會喊的革命口號,而他這樣喊,就等於連他大哥一起罵上了。
而且他要打倒的,正是他們自己家。
就不說賀平安了,賀樸廷才是最驚訝的。
他知道賀樸鑄最近變化挺大的,當然,他每天都在家,也知道妻子沒有揍過他。
他的改變,純粹是因為受了她的影響。
賀樸廷一直以為妻子是PLA和特工,蘇琳琅不好解釋,也就沒跟他明說。
而因為妻子武力強悍,再加上行事全是PLA那一套,雖然賀大少現在不擔心她武統自己了,從她的行事準則上,他也相信將來,一國兩製會在港府實施了。
但他總歸還是怕她要在他們家人和她政治態度不統一時向他們揮拳頭,揍他們。
所以他才專門注明了一條,政見不一時她要尊重他們,不得武統。
結果他還在擬合約,給弟弟爭權益,他的弟弟卻因為受妻子影響,變成個愛國少年了?
賀樸廷的婚姻合同歸結起來,可以用一句話總結,隻要蘇琳琅願意,給他五十年,他就心甘情願,帶著整個賀氏被她共產。
但現在合同都還沒有簽呢,他給賀樸鑄爭取的權益還沒有爭取到,他就提前一步,自我共產了?
看看弟弟再看看笑眯眯的妻子,賀大少覺得自己精心擬的合同簡直就像個笑話。
話說,聽賀樸鑄罵資本家,蘇琳琅也覺得挺可笑的,正笑著,電話響了起來。
是秦場長打來的,他問:“琳琅,樸旭還來不來了,他怎麼不接電話呀?”
蘇琳琅一聽秦場長語氣不對,忙問:“他是不是在農場惹什麼禍了,欺負女孩子了……”她心說,他該不會亂睡姑娘,還讓人懷孕了。
在這一刻蘇琳琅的拳頭都硬了,準備打人了。好在秦場長說:“不是不是,是電影的事,他當時口頭答應了的,咱們大陸人也不知道合同的重要性,這下,劇組怕是要賠錢了。”
……
是這樣的,前段時間賀樸旭在農場因為表現好,跟著勞模們去省裡參加表彰大會,正好省裡要跟龍虎影視合拍電影,但是大陸的劇組窮,沒有錢,雇不起港府的大牌明星,導演正好碰上賀樸旭,看他外形好,試了一下,就發現他竟然是個天生會演戲的天賦演員,就問他演不演,賀樸旭當時還不知道自己能回港,而演戲相較多攪大醬可要輕鬆得多,他就口頭許諾,答應下來了。
劇組為了照顧他的簽證,把拍攝地放在了國營農場,變相的,也給國營農場和醬油廠都打了廣告,這可以說是幾全齊美的事。
但恰好那時家裡通知賀樸旭回港,而他一回來,就不想再回去了。
他倒挺懂契約精神的,就跟秦場長說,因為沒有簽字麵合同,他就不拍了。
大陸的劇組沒有合同一說,都是口頭承諾,現在劇組已經去農場搭布景了,賀樸旭卻說他不去了,秦場長過意不去,就要打電話來問問蘇琳琅,看她能不能勸勸賀樸旭。
蘇琳琅想了想,說:“伯伯你彆急,我勸勸吧,看能不能把樸旭勸回去的。”
秦場長說:“不著急,現在才搭景呢,戲要元月才開拍,你讓他好好休息,來的時候養好狀態,爭取把電影拍好。”
蘇琳琅說:“好的伯伯,伯伯再見。”
她一掛電話,車上幾個男人就又好奇的不行了。
因為賀樸旭自打從大陸回來,每天儘心儘力討好全家人,包括保鏢和菲傭,還異想天開,讓賀樸鑄幫他去追顧凱倫,就為了能夠不去大陸,躺平享受。
勸他回大陸是不可能的。
那麼,就隻剩下一個辦法了,賀樸鑄扭過頭,笑著說:“阿嫂,你要暴揍一哥的時候記得提前通知我,我給你加油助威。”
賀平安則說:“咱們一少也真是,多好的機會,可以拍電影,還是當主角,他竟然嫌苦,就不願意去,唉!”
話說,賀樸廷自打發現賀樸鑄秒變愛國少年後,就一直在沉默,沒再說過話了。
這時蘇琳琅當然要問:“樸廷哥哥,樸旭那邊怎麼辦,我想勸他,但可能勸不動,要不你想想辦法呢?”
賀樸廷說:“既然他答應人家了,怎麼能沒有合約精神,我們賀家一直都是最講合約精神的,他要不去的話,阿妹你揍他一頓吧,讓他把答應的戲給人家拍了去。”
但他才說完,就發現妻子突然掏出合同在手裡搧著,還在吃吃的笑。
突然,她靠了過來,笑著說:“但樸廷哥哥你不是說了,我對你家人不能用武力?”
賀樸廷愣了足足一分鐘才反應過來。
是的,他專門在合同裡注明的,要蘇琳琅不得對他家人使用武力。
剛才賀樸鑄的主動被共產就夠讓他尷尬了吧,這才過了幾分鐘,他的一世祖弟弟,就氣到他都忍不住,要喊妻子去揍他了。
就這樣,賀大少鉚足了勁搞了一份合同,以對抗武統,這還沒簽呢,就發現它啥也不是了。
而他的特工妻子,此刻才要給他出個難題。
掏出筆,她在合同上麵的,[生一個孩子獎勵1億]旁加了一行字,小聲說:“在將來科技發達了,男人也可以生育的,樸廷哥哥,你要答應將來也幫我生一個孩子,我就獎勵你……”
天已經黑透了,外麵的路燈照進來,斑駁的光灑在小阿妹的臉上,灑在她圓圓的酒窩裡,就顯得她格外的乖巧可愛。
她的酒窩,她的眼神,無一不透著嬌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