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隻響了一聲賀樸廷就騰的接了起來。
不過讓他失望了, 打來電話的並非妻子,而是梁董梁司同。
他說:“京申兩地的地皮都批下來了,但要一次性付款, 總共14億, BOSS, 即便您談妥貸款,我們最少一次性要付7億, 您覺得這真的值得冒險嗎?”
商業方麵就是賭, 而他們現在賭的是大陸的開放和未來。
梁董年齡大了,要保守一點, 賀樸廷則相反, 比在港府還激進。
他這一個多月在大陸花的錢,比在港府半年花出去的還要多,貸款也要高雙倍。
換言之,風險也在成倍增加。
梁董每每打電話,語氣裡不免就要透著擔心。
“當然。貸款我馬上就會去跟銀行行長談的,你抽空去盯一下酒店,儘早裝修好吧,這兒我一天都住不下去了。”賀樸廷阻止了梁董的抱怨,說。
……
要去談將近10個億的貸款,雖然洗澡水不但沒有45度, 還是冷的,但賀大少不得不咬著牙洗乾淨,換好正裝打上領帶上銀行蹲。
晚上回到賓館,負責職守的賀平安就在停車場等著,講關於女服務員小芳的調查情況。
說來挺簡單的,那女孩是被她港府的小姐妹騙了, 說隻要能色.誘港商大BOSS成功,就可以被帶到港府並被包養起來,從此住半島大豪宅,女孩就昏頭了。
“報警。還有,不想我出事就盯緊點。”賀樸廷一臉的不爽,進了房間,恰好這時電話又在響,他以為還是梁董,接了起來,語氣裡也滿是疲憊:“梁叔?”
但電話是蘇琳琅打的,她一聽丈夫的語氣,忙問:“阿哥,你今天不開心?”
賀樸廷先大概說了一下中午發生的事,才又說:“下午我狀態不大好,跟行長見麵談貸款的時候鬨了些數字方麵的笑話,行長大概會背後質疑我的水平。”
金融方麵,涉及十億以上,利率在小數點後麵2位數浮動,高一位低一位,於銀行,於企業,都是要影響至少三年的財報的。
大陸方麵還牽涉到銀行也是第一次做大額貸款,有很大的顧慮。
賀樸廷就要兼帶給銀行做谘詢,他水平要差,大陸的行長就不敢信任他。
畢竟人家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必須全盤信賴他,才敢給他放款。
蘇琳琅忙問:“那最終談妥了嗎?”
賀樸廷看表:“原本應該兩個小時就能說服他的,但我用了四個小時。”
又低聲說:“阿妹,今天我表現有點失敗。”
話說,闊少丈夫在生活方麵的挑剔蘇琳琅早就知道,但在工作方麵的挑剔她還是頭回領教,在她看來,兩個小時和四個小時沒差彆,但賀樸廷不一樣,他就總會糾結這種小事。
蘇琳琅已經洗完澡了,在冰雁的床上。
她有點意外,因為丈夫一般情況下很少跟她談工作,也幾乎從來沒說過自己在工作方麵受的挫折,沒抱怨過什麼,今天一提電話就大吐苦水,這不大正常。
琢磨了一下,基於曾經帶過十萬男兵,對男性的了解,她發現問題所在了。
說來有點搞笑,丈夫吐苦水,一是她下午壓了電話,二是,突然被陌生人攻擊了。
這就搞得他狀態不好,談工作也談不順了。
當然,幾十億的投資,每一天都要爭取做到全對才能儘快贏利,否則,即使趁上了大陸改開的快車,搶到了頭籌,但一個大企業也依然有可能被貸款壓死,而等不到賺錢的那天。
這就是生意,也是商戰。
有錢人都怕死,何況賀樸廷還被綁架過,有PTSD,他極度缺乏安全感。
當有陌生人試圖靠近他,不論是男是女,他想的都不是情和色,而是保命!
他的狀態就不好了。
想到這兒,蘇琳琅先問:“下午我在跟樸鴻聊正事,沒顧上接你電話,是不是影響到你下午發揮了?”
賀樸廷有一半的沮喪就來自於妻子不接他電話,而在他想象中,妻子大概是跟程超倆聊的火熱才壓了他電話的。
但一聽是他的癲公弟弟,不爽立刻就消失了。
他故作大度:“沒關係的,你忙的時候可以不用接我的電話。”
語氣裡聽得出來,他輕鬆了不少。
蘇琳琅忍著笑,又故意說:“阿哥,我表哥來港了。”
賀樸廷的語氣一下就又不對了,他說:“我不在,你記得幫我招待好他。”
蘇琳琅立刻又說:“他現在會直接跟袁四爺做對接,為防麻煩,不會跟我見麵的。”
賀樸廷唇角都勾起來了:“看來我不在這段時間,阿妹已經搞定四爺了。”
好家夥,語氣裡都能聽得出笑聲了,就說他得有多吃醋。
蘇琳琅挺好奇那個服務員,剛才沒仔細問,這就又問:“那女孩人呢,你要真報警,她是正式工作,在大陸是要被開除的。沒必要對一個女孩子那麼殘忍吧。”
賀樸廷說:“隻是個傭人而已,已經處理好了,阿妹不用管那麼多的。”
又問:“冰雁在你身邊?”
他不在,蘇琳琅就會陪冰雁睡覺。
冰雁此刻在被窩裡看漫畫,在咯咯笑。
睡著劣質床墊,蓋著粗糙的被窩,賀大少懷念妻子,懷念家裡的溫暖舒適。
蘇琳琅沒答他,卻說:“那女孩的動機呢,單純想來港的話,偷渡也可以的呀。”
賀樸廷沉吟片刻,突然失聲說:“她似乎提到了在港的小姐妹,半島大盤。但是阿妹,我們紅山半島還沒有做樓盤廣告,也沒做過項目宣傳,她怎麼會知道的。”
蘇琳琅再問:“人呢,已經被開除,被警方帶走了?”
大陸人口流動性很大的,一旦女孩被開除,下南方或者偷渡到港府,就很難找到了。
賀樸廷已經在喊賀平安了:“賀叔,把那女孩叫回來,立刻!”
回頭又說:“阿妹,你大概又救了我一命,我先去盤問那女孩,完了再說。”
蘇琳琅掛了電話,把冰雁的書收掉,讓女孩睡覺,關了台燈就下樓了。
回自己臥室,她翻開移動電話的蓋板,從一個賀樸鴻重新焊接的端口處抽出小小一枚塑料卡片來,就可以聽到手機裡傳來的說話聲了。
聽那溫柔的語氣,聲調,不是彆人,正是季氏的新任掌門太太,劉佩錦。
就說賀樸鴻有多牛逼?
基於目前的年代和科技,蘇琳琅隻想要一枚無線竊聽器,也隻想階段性的,近距離竊聽一下劉佩錦,但他給她的移動電話做了焊接改裝,把竊聽設備直接加到了移動電話上。
也就是說隻要她不加阻隔,她的手機就是一枚大型的,不限距離的竊聽器。
而今天下午,她把竊聽器的另一半裝到劉佩錦的移動電話上了。
不像手提包人們經常會換,或者會擱到衣櫥裡,移動電話是必須隨身攜帶的。
所以從現在開始,隻要蘇琳琅想,就可以隨時竊聽新季太的日常了。
此刻聽著,她應該是在給季德做按摩,邊按摩邊聊天,聊的是季霆軒。
季德一直在罵兒子,劉佩錦則偶爾幫腔,偶爾又會勸季德,讓他少罵兒子一句。
她可真溫柔,聲音蘇琳琅聽著骨頭都發酥。
但當然,她不會平白無故竊聽劉佩錦的。
而是因為,賀氏有三個高管在北平出車禍,死了,直接關係人是許董。
劉佩錦看似跟許董毫無關係,但她跟許太朱顏打的火熱,倆人經常一起去日本美容,去瑞士打羊胎素,再加上她故意上門傳達賀樸鴻的事,蘇琳琅就懷疑上她了。
當然,先不打草驚蛇,她慢慢監聽著找動機,找證據。
聽著聽著蘇琳琅就睡著了,三更半夜的,床頭的座機突然響起,她伸手接:“阿哥?”
賀大少語氣裡透著心有餘悸,先說:“那個女孩竟然知道我更喜歡橙調香水,她甚至還說,聽說我更偏好皮膚白皙的大陸女性,果然,有人在指使她誘惑我!”
再說:“要不是阿妹提醒,這條線索我就又白白錯過了,我和平安叔都太大意了!”
幾個保鏢審了半天,酒店也配合做了調查,但最終認為隻是一樁普通的色.誘案。
以為那個女孩就像港府混圈的李鳳嘉一樣,是想傍富豪,嫁豪門的。
也想著報警,讓她被開除就行了。
還是蘇琳琅多了一句才提醒賀樸廷的。
這一挖他才發現,對方在港的‘小姐妹’有大問題。
那也就意味著色.誘隻是表麵,賀大少但凡有點色心,就得沒命!
雖然會賺錢,但膽小,還怕死,蘇琳琅的闊少丈夫急需要妻子的安慰。
她連忙說:“不是有我提醒你嘛,咱不怕。”
但又說:“以後你吃一塹漲一智,凡事要多留個心眼的,對傭人也一樣。”
賀大少乖的像小貓,語氣裡透著後怕:“跟阿姆和孫琳達一樣,這是個很深的教訓!”
要說當初被孫琳達暗算,到現在賀樸廷又差點被個服務員暗算,他其實並不冤。
但也不怪他,因為那是一種階級間的天然鴻溝。
哪怕賀樸廷自幼就在商場打拚。
哪怕他懂得商業發展的規律,會跟商業對手們過招,懂得如何去賺底層人手裡的錢。
但他不會去了解底層人民的喜怒哀樂和做事動機,甚至,他從不關注她們,就會先有阿姆,再有服務員小芳,他總是在底層人身上吃虧。
服務員小芳當然是被人利用了。
利用她的那個人基於一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對於繁華,金錢的渴望,用虛無縹緲的去港生活和被富豪包養作為誘惑,並傳授她賀樸廷的生活習慣,愛好作為攻關必勝的法寶。
這隻能證明一個問題,原來暗算三個高管的那個人又盯上賀樸廷了。
想要找機會接近他,並悄無聲息暗殺他。
當然,小芳沒被開除,人還在,事情就好辦了,賀樸廷也沒有驚動公安,而是讓保鏢問出了小芳在港的小姐妹的電話號碼和名字,蘇琳琅就可以針對性做調查了。
說完這些,賀大少才又說:“阿妹,我下下周大概就可以回來了。”
蘇琳琅困的直打哈欠,但鑒於丈夫差點又要死一回,聲音一柔,小聲說:“阿媽給我買了好多新睡衣喔,快點回來吧,我一件件穿給你看!”
她自己買的都是家常款,可愛型的。
但許婉心買的都是特彆能凸現女人韻味的那種。
賀大少一想到妻子的睡衣誘惑,心不由怦怦亂跳,又說:“如果銀行能搞快點,提前放款,下周我應該就可以回來了。”
又說:“對了,我買了一樣好東西要送給你,保證你會喜歡的。”
一個港人跑到首都能買什麼好東西?
莫不是古玩?
蘇琳琅並不感興趣,但還是故作熱情的捧場:“那你快點帶回來給我呀!”
“阿妹晚安,再見!”賀樸廷說。
回頭看一眼粗糙的床,他疲憊,恐懼,又無助,還想家!
……
首富家的傻少爺們一個比一個怕死。
賀樸鴻準備帶著萊庫的圖紙投奔PLA,保小命,第二天一早起來就收拾好了行李,想跟老媽,弟弟妹妹告彆,再讓阿嫂配合他帶圖紙過關,直殺南海部隊去。
但他才在餐廳堵上蘇琳琅,就被她攔了下來。
“軍情局想雇人,道上的人要摸點都得需要時間的,你急什麼?”蘇琳琅說著,把自己的舊移動電話交給賀樸鴻,並說:“你最近就不要出門了,這台機子綁定的是劉佩錦的電話,你來監聽她吧,記得做筆錄。”
賀樸鴻默了片刻,問:“你把竊聽器裝給劉佩錦了?什麼時候的事?”
蘇琳琅今天要找一趟陸六爺。
而因為冰雁想在馬術錦標賽的開幕式上彈鋼琴,她還打算讓冰雁先去熟悉一下沙田馬場的舞台,就準備帶她一起出去。
先讓傭人帶冰雁上車,她這才反問:“要都能被你發現,那劉佩錦不也能發現?”
真正的特工要監聽誰,做事當然了無痕跡。
蘇琳琅又說:“先不要告訴阿媽你要上大陸的事,小心從她這邊走漏風聲。”
“阿媽難道會告訴彆人?”賀樸鴻問。
倒不是說許婉心會透消息出去。
而是,劉佩錦如果有問題,賀樸鴻的舅媽,許太就也有問題。
彆看親戚間往來不多,但隻要許太善於套話,她隨便打個電話,都有可能從許婉心這兒套出口風去的。
而賀樸鴻上大陸的事一旦傳出去,早知道他手裡有萊庫圖紙,軍情局也知道他會帶著圖紙,就會勒令飛虎隊嚴查口岸的邊檢。
用增加安檢難度的方法阻止他帶走圖紙。
於首富少爺來說,上大陸隻是一拍腦袋的事,圖紙也可以用走私的方式送過去。
但是邊檢變嚴格,於普通人造成的麻煩,就會是無休無止的排隊和被檢查。
身為首富少爺,賀樸鴻不會考慮這種事,當然,他的天賦和他家的財富也叫他可以不必考慮這種小事。
但蘇琳琅曾是軍人,而軍人,就首先要考慮普通老百姓,要為百姓著想。
所以PLA才會叫人民解放軍,為人民,是到了星際時代,PLA都要傳承的精神之火。
一時也說不清楚,她大概跟賀樸鴻解釋了一下原因,忙嘛,就出門,先走了。
目送阿嫂離開,賀樸鴻站在院子裡,突然就張開雙臂,失聲大叫:“Fuck!Fuck !”
許婉心剛吃完早餐出來,聽兒子在說臟話,氣的問:“阿鴻,你又在發什麼癲?”
賀樸鴻剛剛才悟到,那天劉佩錦上門,主動提特工想刺殺他的事,其實就是想把他往國外,往瑞士引誘,其目的,是想讓軍情局的特工能在瑞士動手,悄無聲息的謀殺他。
也就是說劉佩錦就算不是軍情局的特工,也是在幫特工做事的線人。
她假裝好人上門,實則就是為了謀殺他。
可憐賀樸鴻自忖聰明,但直到今天才悟到這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