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舒並不反對,笑問:“你可確定?”
想那程雪慧覺得自己受了莫大的侮辱,斬釘截鐵道:“可。”
裴天舒:“那你們母子三人去取水吧!”
這是為了表明自己絕不在這種事情上動手腳,順便也滅了方氏想要動手腳的機會。
程雪慧謹慎,連裴家的物件都不用,自從包袱裡取了一粗瓷白碗,現從井中取水,端了來。
裴天舒從懷裡抖出了那把小匕首,頗有些舍不得地割開了自己的手指,滴了滴血在水裡。
程雪慧指使七裡伸手借匕首,他卻笑而不給,勾了勾手指,示意劉通上前。
劉通有點兒躊躇,他腆著臉跟來就是看個熱鬨,滴血認親不管他事啊!
到底往前走了幾步,裴天舒二話不說,拽過他的手就割。裴家的熱鬨好看吧,看戲還得給賞錢呢,要你一滴血當利息不算多。
冷不防,見了血,劉通叫出了聲。
緊接著,堂內的驚訝聲此起彼伏。
劉通很奇怪,低頭一看,碗裡的兩滴血居然融合了。
這也太特麼的詭異了吧吧吧吧!!他娘說了他可是獨生子啊。
陡然從獨生子降級成了他娘的兒子之一,劉通一時半會適應不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他想回家……找他娘對質。
程雪慧並不認得劉通,沒人給介紹啊,可堂裡的驚訝聲已經說明了此事要多蹊蹺有多蹊蹺。她試探道:“這位是府裡的……四爺?”沒聽說過啊,她說的不太自信。
裴老太太頓時怒了,破口大罵:“四,四,是你媽的頭。”
這分明是在質疑她犧牲了半輩子的性|福,豎立起來的貞|潔牌坊啊!
方氏同看不懂這情況,可莫名就是覺得很高興。
她想給裴天舒鼓鼓掌,還想對他說:小叔子,加油哦!我看好你!
程雪慧白了臉,下意識後退幾步,質問:“三爺究竟欲意何為?”
裴老太太更直接:“老三,你在搞什麼鬼?”
裴天舒咧嘴一笑,輕飄飄地道:“我就是告訴你們滴血認親不可信。”完全是瞎狗扯好嘛!
曾幾何時,也就是上一輩子吧,還很年輕的他被普及廣大民眾的口水劇荼毒,特地問候了度娘“滴血認親可信嗎?”這個很嚴肅的問題。
度娘回答“可信、你妹!”
好吧,這也是在瞎狗扯。實際上是他搜索“滴血認親”之時,被一個帖子亮瞎了眼。
帖子的主題{太高興了,今天我一哥們通過滴血認親,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帖子的內容{今天我一哥們突發奇想,割了自己的食指,滴了滴血在碗裡,又弄了滴他們家金毛犬的血。親愛的網友們,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兩滴血——完全融合,哥們頓時淚流滿麵。太激動了,哥們終於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當然,這個逗比事跡不能分享給在座的眾人實在遺憾,要不然解釋起來度娘不是真的娘,網友不是打漁的朋友,真的很費口舌。
思及往事,裴天舒忍笑忍得小辛苦。
程雪慧卻已經氣哭了出來:“原來三爺至始至終都不相信七裡是大爺的兒子。”
“我相信啊!”裴天舒淡定解釋。在這沒有DNa鑒定的時代,這種事情就是信則有,不信則無。換句話說,半信半疑。私心裡是非常願意相信,七裡若真是他大哥的兒子,他將其培養成才,也不失為一種報恩的方式。
程雪慧還在驚訝,他既相信,為何還要攪壞滴血認親?
裴天舒表示,他們這些凡人不懂。“我相信啊”這四個字憑的是嘴說,也就是空口說白話。關鍵時候,譬如爭奪爵位的時候,這四個字不具備讓人信服的能力,還得靠“證據”說話。滴血認親這麼鬼扯的事情,他不信,信的人多了去了,就好比這爵位,他不想要,想要的人多了去了。
是以,滴血融合在這個時代就是鐵證如山,他能讓他們滴嗎?他敢讓他們滴嗎?
當然不。
不僅如此,還得將一切可能扼殺在萌芽狀態。
玩心眼!老子聚齊了人類五千年的文化智慧於一身,誰來誰死!
方氏一聽他這樣說,徹底不乾了,撇嘴道:“三弟憑什麼相信?”
“長得像啊,就連娘也說七裡和大哥幼時一模一樣。”關鍵時刻,裴天舒和他娘一樣,很會搬擋箭牌出來,還特彆補充了一句:“知子莫如母,這事兒娘最有發言權。”
裴老太太表示自己壓力山大,這會兒也不敢一口咬定了,將七裡翻來過去看了無數遍,又在腦海裡想了裴天誠的樣貌無數遍,一遍一遍的對比。
嗯,眼睛挺像。
嗯,嘴不太像。
嗯,鼻子有點兒像,說話的聲音好像也有點兒像……
裴老太太對比的很認真,最後總結一半兒像一半兒不像,勢均力敵,太特麼讓人為難了。
就在這時,建信侯裴天恒回來了。
是的,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他又回來了~
每回,府裡有事,爭吵最激烈的時刻他總不在,卻又每回在關鍵時刻扭轉全局。
方氏言: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總結——沒有提前和他通過氣,他還不如不回來。
裴老太太熱情地拉了他的手道:“你快瞧瞧,快好好瞧瞧,看那孩子是不是你大哥的兒子!”
裴天恒很配合很認真地看向七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激動地哭了,“我大哥……原來他有後啊!”果然是裴老太太最鐘愛的兒子,一樣的缺心少肺,隻一點挺好,幸好他沒有他娘刁鑽。
方氏:……說好的將老二裴優過繼給大房,徹底黃花菜了。
方氏還在惋惜那份本已掉進二房口袋裡的財產。
裴天舒笑著對程雪慧說:“如此,裴家認下了七裡,也可以撫養八駿。至於你,既不想出關,也行,我可托人在洛陽城外替你找個尼姑廟,讓你安身立命。且,會年年奉上豐厚的香油錢,讓你不至於遭受苦難。”
裴天舒見她不語,又道:“其實你很年輕,大可不必為我大哥守節,我可以給你豐厚的銀錢,你可以遠走他鄉,重新嫁人。七裡和八駿那麼孝順,想來也不願讓你就此青燈古佛苦渡一生。”
舒舒服服地嫁人對比去當尼姑,是個人都會動心。可是程雪慧還是咬了咬牙道:“請三爺為妾尋找妥當的尼姑廟。”
裴天舒會心一笑,這也沒什麼不好啊,至少背後之人短時間內不會另尋他路。
解決了這一樁,還得解決程雪慧母子的住宿問題。
方氏正在氣頭上,不願拿出解決方案,正合裴天舒的意,他道:“他們既已在倚湖園落腳,不如就一直住著吧!”
楚氏心懷愧疚,舉雙手同意裴天舒的話,爭取多拉好感度。
裴老太太卻道:“不太合適吧。”光是七裡和八駿還行,可沒找到尼姑廟之前,程雪慧也得住在那裡,會被人說閒話的。這會兒,她想的倒挺周到。
裴天舒似笑非笑地看了楚氏一眼,才道:“無妨,這兩日我去公主府瞧瞧那邊修繕的進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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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心急火燎地回了風嘯院,對她女兒說,不好了,咱們沒去成公主府,你爹……他去了啊!
裴金玉還來不及給出什麼特彆反應,裴天舒送完劉通回來了。
楚氏沒話找話地說:“伯爺送走了!”
“嗯。”裴天舒答得很是簡潔。
其實劉通是被裴天舒哄走的,要不是看他年紀大點兒,說不定裴天舒還會上腳踹。
主要原因是劉通凝視著他的眼神太過“深情”,整個一個找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又怕親人分他母愛的既喜悅又心酸的複雜眼神。
簡直讓人無法忍受。
楚氏親手給他倒了杯茶,還在端著的裴天舒喝了一口,放在案上,沉著臉不肯說話。
楚氏紅了眼睛,有點兒想哭。
嗯,媳婦內疚的樣子很好看。裴天舒很滿意,轉而又用眼神無聲地譴責他女兒。
他女兒還在看《山海誌》,這書是《山海經》的演義,說白了,大部分是在胡謅。譬如大鵬鳥會和含羞草談情說愛。再譬如生來就隻有一翅一目的蠻蠻鳥,畢生的心願就是找到與之能夠合二為一的另一隻蠻蠻鳥。得者,琴瑟和鳴 ;不得,孤老終死。
也不知是誰胡謅的,總之,胡謅的挺有意思,用來打發時間挺好。
裴天舒咳嗽了一聲,他女兒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他又咳嗽一聲,還是沒有抬。
再咳……
使勁咳……
楚氏問:“你是不是病了?”病了就彆去公主府了,趕快歇著吧!
沒有得到女兒關注的裴天舒整個人都不好了,他自暴自棄地道:“像我這種不被妻女相信的男人,還不如病死的好。”
楚氏當下就哭了出來,連聲叫著“夫君,我錯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裴金玉好歹給出了點兒反應,她抬頭瞧著她爹,很鄭重地誇獎道:“很好,你沒讓我失望。”
還不如不誇呢!裴天舒怎麼聽這話,都覺得她像他爹。特麼的,太彆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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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裴天舒往皇宮遞了個條子,求見皇上。
自打立了皇太弟,裴天舒就越發謹慎,就算仍有令牌在身,也不會像從前那樣,不知一聲就進宮。
不到正午,皇上派人來宣他進宮一起用膳。
裴天舒將七裡的事情說給了皇上聽。
皇上沉吟片刻,問:“可準?”
裴天舒也不瞞他,將昨日滴血認親的事也一並說了。
很顯然,皇上也是第一次被人普及關於滴血認親並不準確的知識,他猶豫了片刻道:“不如讓有容大師替他批一批命?”
你這主意,還不如滴血認親呢!裴天舒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很正經地問:“唐德勝送歌姬這事兒可是屬實?”
皇上道:“確實。”
“也是真的賜給我大哥了?”
“確實。”
“那皇上你還記得那女子的長相嗎?”
彆啊,對於臉盲來說這問題太考驗人了。
以前的林青巒其實並不是臉盲,可自打長公主沒了,所有的女人在他的眼裡漸漸地隻分為長公主和不能代替長公主的其他女人。
這是病,且這病近來越發的嚴重了。
裴天舒也就是試探性地一問,並沒真做指望。所以,當皇上搖頭的時候,裴天舒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麼失落。
沒能幫上什麼忙的皇上,可能有點兒不安,緊接著問他怎麼辦。
裴天舒說這麼這麼這麼辦。
於是,可以容納程雪慧的尼姑庵有了,還是禦賜的。這才是裴天舒進宮來的最終目的。
此庵名為白華,當初修建的時候,是為了遣散“先帝”,也就是長公主的弟弟衛單,寵幸過的那些女人。
這些女人,多數都是強搶的,有的是彆人的媳婦,有的是失夫的寡婦,括弧由此可以看出衛單重|口好|熟|女。總之,都是些有家難回的可憐女人。
要問裴天舒為什麼給程雪慧選擇了這樣一個背景的尼姑庵?
隻因這庵裡從不接納香客,為防人騷擾,皇上還特地派了一隊護衛做保安。
想往內遞個消息,或者想出來見什麼人,頗費周折。
這是給對方做事增加了點兒難度,也算是禮尚往來。你給我找點兒麻煩,我也順手給你製造一個,這純屬裴天舒的個人愛好,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這才是大丈夫行徑。
如此,神速搞定。
彆說是程雪慧了,就連裴金玉也沒算到她爹的動作會這麼的快。
快的讓人措手不及。
八駿一覺睡醒,他娘就不見了,哭鬨不休,他哥哥七裡紅著眼眶道:“小弟莫哭,哥哥不是還在!”然後,兩個人抱頭痛哭。
裴金玉真不想打擾他們兄弟情深,可她想去水上長亭,得借道倚湖園啊。
堂堂的武陵公主是不會為了憑空多出來的兩三尾小魚,就改變個人的生活習性。
自然也不會因為彆人哭泣,就停下腳步安慰。
七裡也發現了她,硬生生地憋住了淚。他對她沒什麼好感,任誰也不會對差點兒叫人打了他娘的人產生好感,那就更不願意讓她看到他的眼淚,這被他視作恥辱。
剛好,裴金玉對七裡也沒什麼好感,主要是護短的她還沒忘記他們怎麼惹哭了她娘。
四目相對,兩兩生厭。
七裡悶哼一聲,低頭繼續寬慰八駿。
裴金玉連哼都懶得去哼,徑直走向了水上長亭。該彈琴的時候,她依舊彈琴。該喂魚的時候,她仍舊喂魚。
七裡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和八駿被忽視的特彆徹底。
可就是如此,還是有人吃醋了。
關鍵是,吃醋的人並不知道他吃的就是醋。
被成王點破的時候,代王還在想,醋是什麼呢?甜的?
不不不,傻孩子,醋是酸的。
那酸是種什麼滋味呢?原諒他吧,他之所以傻,自然要傻的徹底,五穀不分,五味不識。也不全對,如今應該是四味不識了,這兩年他最大的進步,除了不生病,就是知道甜是什麼味了。
最後,成王想了想告訴他,酸是一種讓人嫉妒,讓人痛苦卻又欲罷不能的味道。
彆問成王為什麼知道的這麼清楚,因為成王他定親了。
他的成王妃卻不是他想要的成王妃,他想要的成王妃即將成為趙王妃,也就是他的弟媳,這才是最酸最讓人倒牙的事情。
即便如此,他也得將酸倒的牙吞進肚裡。
不為彆的,隻為他現在坐著皇位繼承人的第三把交椅。
老天最壞的地方,就是讓你想得到一樣東西之前,失去很多很多。
所以,皇家的子孫啊,你為了皇位,今天會失去愛人的權利,明天又會失去什麼,你舍棄的那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卻讓你永遠都不能真正的快樂!
即便你已經坐在龍椅之上。
這一點,林青巒感悟良多。
作者有話要說:三章融合在了一章裡,所以說我很懶……
可千萬表以為後麵還會有同等字數的兩大章,我很想啊,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你們是想讓我一次來個精|儘人亡,還是讓我保持體力,明天來一發6K,後天同上,大後天同同上呢!!
其實幸福還是細水長流來的比較靠譜。
還有,文裡那段狗血和人血融合的真不是我在瞎狗扯,我百度的時候有個帖子說人血和死狗血可以融合,我被亮瞎了眼,就放出來讓你們同亮瞎。如果不對,造謠的是那位大俠不是我。
鄭重聲明我可不準備去驗證這個事情的對錯,你們也彆指望我會去驗證,(⊙o⊙)…這麼逗比的腦殘事臣妾真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