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舒在劉通家喝了個半醉,坐著馬車搖搖晃晃地回了府,又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雪地裡步行了一會兒,散儘了酒氣,這才回了浮夢塢。
這時候,楚氏還沒有睡,腫著一雙眼睛特地在等裴天舒回轉。
裴天舒一見楚氏的模樣,二話不說,連洗涮都不曾,脫了鞋就鑽進了被窩裡。
被子沒有烘過,冰涼的觸感委實讓人心生不悅。
那邊的楚氏也並不肯罷休,泫然欲泣道:“金玉,她……”
白日雕山小築的事情,早就有密報送到他的跟前,事情的來龍去脈裴天舒一清二楚,他原不準備多管。
楚氏的心結他也一直都知道,在他看來她很可能是得了輕微的產後抑鬱症,易激怒、焦慮、害怕和恐慌。
是以,他很少會做另她不安和不悅的事情,儘力使她過得順心。
本想著憂鬱著憂鬱著,她就會好了,可如今看來怎麼有越發嚴重的傾向呢。
裴天舒索性從冰冷的被子裡爬了出來,依靠在床頭,故意問:“金玉偷偷地揍百威和雪津了?”
楚氏實話道:“並不曾。”
“那金玉是偷偷地罵過他們?”
“……也不曾。”
話鋒一轉,他又問:“金玉對你這個親娘是什麼樣子,可曾主動抱過你,可曾整日在你身旁說些關心體己的話?”
楚氏覺得委屈,落了淚道:“不曾。”
“那她可有一次不護著你?”
楚氏一愣,抬起淚眼,去看她夫君。
就見她夫君意味深長地朝她望了過來,淡淡道:“金玉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你這作娘的應該最清楚,她感情內斂含蓄,不懂表達,可她該護著你的時候,哪一次不是站在你這作娘的身前。她冷清,你就該時刻暖著她。她寡淡,你就該想法子讓她鮮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和兒子受了委屈,落淚成行。彆人將女兒當作怪物也就算了,難道你這作娘的也當她是怪物?”
“……不……”楚氏心急想要辯解,卻忽地一下子沉默了。
裴天舒也沒再多說,一轉身,又躺下了。
第二日,裴金玉同往常那般來給楚氏請安。
母女兩人四目相對,頗覺尷尬。
裴金玉兩輩子都沒有哄人的經驗,憋了許久才說了一句很是孩子氣的話:“娘,等百威和雪津長大了,沒有人敢欺負他們,有,有……裴小虎在呢!”
而後落荒而逃。
其實楚氏知道,那句“有裴小虎在呢”,實際上則是“有我在呢”。
楚氏眼眶一熱,又是眼淚成行。
至此,什麼產後抑鬱症,什麼心結,楚氏徹底痊愈了。
彆說是裴金玉了,就連裴小虎的待遇也直線上升,每頓飯加了1隻雞。
裴小虎表示,這些愚蠢的人類為什麼不能天天都吵架?對手指~~
裴金玉表示,給理智又機智的爹點讚!同對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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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天舒的機智是在萬惡紅塵中沉沉浮浮的積累,曆練的多了,見識的也多,機智就成了一種生存的本能。
所謂本能就是潛意識引導下的條件反射。
當然,這麼科學的解釋代王不懂,可他卻下意識懂得如何善後。
他昨晚殺了那個探子,今早就鬱鬱地坐在乾元殿中,悲傷地告訴皇帝,若不是他府上的廚子手一抖,晚飯多放了鹽,他昨晚睡前也不會多喝一盞水,若不是多喝了那盞水,他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皇帝了。
皇帝大驚:“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代王撓了撓頭,繼續絮絮叨叨地說話。大概意思就是他半夜起來入廁,碰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女人,嚇得他大叫了一聲,暗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嗖嗖”開始亂射,然後那女人中了暗衛一箭。本以為是冤死的誤闖宮女,最後一搜女人的懷裡還藏了一把短劍和無數把飛刀。
皇帝表示好驚訝,緊接著大發雷霆。我去,我侄兒是傻子啊,難道傻子也能擋誰的道?
這就下了令徹查。
皇後也表示好驚訝,特地招了代王前去慈惠宮,太子和趙王也都在呢!
皇後將代王拉到了跟前,溫言道:“我的兒,嚇壞了吧!”
代王點點頭,表示還行呀!
皇後又道:“可喝了安魂湯,夜裡可曾發了噩夢?”
代王當然不會說,他喝不喝安魂湯,每晚都會做上一段荒謬的夢。
要是他沒有記錯他大伯名字的話,夢裡的他成了他大伯。半年之前,這樣的夢境開始頻繁出現在夢中,從他大伯出生,一直做到了他大伯娶妻。每晚都做,譬如昨晚做到飯吃了一半夢醒,那麼今晚多半就會接著那半碗飯開始夢。
夢境是那樣的真實,他大伯的喜怒哀樂他都能感同身受。
代王想起了夢裡的情景有些出神,皇後隻當他是被嚇壞了,愛憐地拍了拍他的背道:“不讓你出宮,你偏偏不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覺得自己長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不要我這伯母和母親了嘛!”
說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皇後盧氏的眼睛在望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太子最近越來越聽媳婦的話,趙王又在鬨著要出宮自立門戶。
兒子大了,不由娘。
可那個位置就隻有一個的呀!
皇後自有煩心事,借著代王的由頭,強留了太子和趙王一起在她慈惠宮用了頓飯。
好似還住在成王府那般和和睦睦,可誰都知道也就隻能是好似了。
飯畢,太子先行告退,趙王和代王又小坐片刻,這才雙雙離開。
趙王出宮自立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若是沒有昨天那兩件晦氣事,他自然是無比喜悅的。
可那兩件事不止都和眼前的傻子鏨有關,關鍵是,林鏨還是他的“情敵”。
儘管如此,他也沒有想要殺了林鏨的意思,他不過是覺得如今的林鏨很怪,傻裡頭似乎還透著精,本打著知己知彼的心思,派了人前去細致打探。誰想,探子居然死了。
如今雖說探子已死,無跡可尋,他自是不用怎麼擔心的,可他皇帝爹非要給他娶妻的心思還沒有被打消呢。
他是萬萬不能娶妻的,且還要想儘了辦法給林鏨尋個妻,哪怕是個妾也行。
趙王也算是將裴天舒的性子摸了個仔細,想那裴天舒自己都不曾有妾,怎可能讓他的女兒嫁給先有妾的男人,就是皇上下旨也不行啊。且趙王自己,明麵上也並不敢有一個侍妾。
這是萬事俱備,就隻差代王能有個妾了。
趙王心心念念的就是代王的妾,這要是不問緣由,還真的是友愛兄弟都友愛到了操心兄弟的小弟弟是不是有人噓個寒問個暖。
快出了皇宮的時候,代王停住了腳步,道:“趙王哥哥你回吧!”
他回哪兒去啊!趙王笑道:“阿鏨,哥哥帶你出去長長見識可好?”
代王想了想問:“去哪兒啊?”
“洛水上的憐人畫舫。”
代王又想了想問:“能帶上元楓、如鬆那些同窗嗎?”
當然……好啊,越多人知道你風流那就越好了,尤其是經常出入武陵公主府的同窗啊!趙王嗬嗬笑道:“可。”
就這麼歡樂地將去畫舫的時間定在了午時之後。
可是趙王大人,好像忘了一件事。
到底是什麼事呢?
趙王思索了許久,也不得要領。
直到在畫舫停泊的碼頭邊看見了一身男裝的裴金玉。
TmD,怎麼連長公主也算代王的同窗這麼大的事情也能忘記呢。趙王表示自己的智商莫名就被代王給拉低了。
代王從來不是一個厚此薄彼的爛人,他聚齊了七兄弟,當然不會忘記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