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於(1 / 2)

養夫 後紫 19961 字 2024-03-05

一陣蕭瑟的冷風吹過,赫連解語才意識到自己受了奇恥大辱。

她是皇帝的美人,就連皇後對她萬般不喜,也斷不會隨意說出讓她跳舞開眼的話來。

她漲紅了臉,正想要說一句強硬的話回擊。

裴金玉又一笑道:“原來你也是個不識抬舉的。”一轉身,施施然下了亭子,不給人留一點兒時間做出反應。

劉彩緊跟上去,實在不解,問:“長公主,你怎麼又不讓她跳了呢?”

裴金玉攏了攏大氅,用不高也不低的聲音道:“天這麼冷,她就是想跳,也得本宮樂意看啊。”還特地回頭又瞧了她一眼,隻是那眼神中的輕視是那麼的明了。

赫連解語不止聽見了,還聽得一字不漏,不止看見了,還看的清清楚楚,她從沒有如此地憎恨過自己耳目聰靈。

這樣的侮辱就是放在去年她還受寵之時,因著對方的身份,這一口氣就是咽不下也得咽下。更何況,今年她已經沒了往昔的恩寵。

她在秋麗亭中又站了許久,直到冷風吹得她遍體生寒,她才似將將睡醒一般,心思活動起來。

她想,想要在這宮裡徹底的站住腳,就得不怕疼不怕苦不怕孤單,還得不得不狠心。

就在赫連解語下了秋麗亭,從小路轉回和楿宮的時候,那廂的裴箏奉了長公主之命,找到了代王,傳話曰:“長公主說代王的事情辦砸了,砸在了赫連解語的手裡,要是補救不好,估計一出了宮我們王爺就得找代王談話了。”

代王已知去秋麗亭的並非赫連名花,也差了人去和楿宮打探情形,這是已經在補救了。乍一聽裴箏的話,隻覺好氣又好笑。心說,裴暢之要找他談話,還不如說是單方麵的修理他。

唉,上一世他想過和裴天舒很可能會有針芒相對的一天。最壞的結局有兩個,其一是他克製隱忍做個“舒坦”皇帝,而裴天舒權勢滔天;其二是他掌握所有大權,而裴天舒隱忍偷生或者身首異處。

卻怎麼也沒有想過會像如今這樣,他被裴天舒吃的死死的,除了裝孫子,竟沒有第二條路好走。還是心甘情願。

代王頗覺鬱悶,在心裡連連歎氣,卻也沒有忘記正事,一想起密報上所說的赫連解語其人,囑咐裴箏:“赫連解語恐不會善罷甘休,估摸著將有事發生,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可以迫使赫連名花做出決斷,壞處是得想法子應對。我會使人往宮外送信,你讓長公主莫妄動,以自身的安危為重,其他的交由我來就好。”

裴箏領話回稟,裴金玉未動聲色。

代王那兒也一直沒有什麼特彆的舉動,靜待著赫連解語出招。

倒是宮外的裴天舒和裴小七收到消息,急的麵紅目赤,隻因裴小七遇上了技術上難以攻克的問題。

想當初他死遁出宮,靠的是家傳絕技玄武定息,可以使脈息漸弱乃至驟停,就像烏龜冬眠,不吃不喝不動數天,也無關係。赫連名花可沒有這樣的功底,那就得依靠假死藥才能死遁而去。

關鍵就在於,裴小七他配不出來這假死藥。

裴天舒倒是想幫忙來著,可這玩意兒太高深了,且他跟隨林青巒已是其假死之後。假死藥的來曆,他大哥可能是知曉的,但他委實不知。

兩人急的麵麵相覷。

裴小七說:“你不是保證有辦法能將她偷出來的嗎?”

裴天舒道:“時機不對。”

沒瞧見嘛,皇宮的安保工作雖然平時就已很嚴密,可是如今更嚴密了,俗稱戒|嚴。

趕上嚴|打的時候挑戰帝威,傷亡可能很嚴重的好嘛!

“那怎麼辦?”裴小七表示自己的心上人還在裡頭呢。

裴天舒攤攤手道:“呸,你個見色忘義的家夥,你侄女也還在皇宮裡頭呢。”

可彆忘記了,戒|嚴針對的是他。

他女兒可不就得首當其衝地深陷危險之地。

哎喲,腦殼兒疼,不過還是等等吧,先看看代王有多少本事再說其他。

******

皇宮裡頭的代王自然也發現了宮裡的守衛加倍的事情,他心知不妙,差人給裴箏送了信。

“萬一有變,勢必保護長公主安危。”

裴箏心想,可不就是廢話嘛,他是長公主的人,自然要誓死保衛。不過,還是一五一十地將代王原話學給裴金玉聽了。

裴金玉點點頭,轉而就對劉彩和高再嬋道:“將有事情發生,不管誰問起秋麗亭之事,大可原原本本道出。”那件事明麵上就是長公主跋扈,可她有跋扈的理由,連皇帝都沒法問罪。

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什麼都彆管,哪怕有人將要在你們麵前死去。”這話針對的是高再嬋,畢竟明麵下的事情劉彩並不知情。

彆瞧高再嬋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可她自己都差點兒死了好幾回,心理素質絕對是杠杠的。

一聽此話,點了點頭,還教劉彩:“遇見事,你就哭。哭不出來,掐胳膊。除了哭,你什麼都彆說就對了。”

劉彩也點頭,心說哭好辦,反正她經常用哭對付她娘,早就練出來了,她娘隻要聲音稍微大點兒,她眼淚立馬就出來了。

這是未雨綢繆,先想好了應對措施,三人隻當啥事也沒,該吃吃,該玩玩,也隻等著赫連解語出大招了。

赫連解語那兒一早就截住了皇帝,將她姐姐可能和忠義王有私情的事情全盤道出,卻又死活拿不出證據。

饒是如此,皇帝還是當時就跳了腳,這就要趕去和楿宮將赫連名花掐死去。

赫連解語哭著勸慰,先表示姐姐有此作為,妹妹心很疼。再說皇上就是掐死了姐姐,就能解恨了嗎?不如,這樣,這樣,這樣。

皇帝一聽,直誇:“美人,你可真是朕的好美人。” 還許諾,辦成此事加封她妃位。

然後,才有了皇宮戒|嚴的事情,防的就是宮裡的信息外泄,也得防備裴天舒往皇宮裡頭傳信。

這就隻等個發作的時機了。

******

各府的命婦、貴女負責製作的衣裳昨日日落之前,已經全數交上,皇後預備評出前三甲,要與27日晚宴之時,給予獎勵,還特地邀請了後宮所有的妃嬪一道選評。

赫連名花是個沒承歡的,去這種場合便隻落個被人奚落心情不好的結果,卻也不得不去哩。

很多人都發現,一向親近的赫連姐妹,頭一回分開到了宴席。

赫連解語坐在了中間的位置,赫連名花就坐在了末尾。

便開始有人笑話赫連名花,連親妹妹都不管她了,她還有什麼指望。

皇家無兄弟,這後宮裡自然也不可能還有姐妹呢。

赫連名花隻當沒有聽見這些譏諷,儘量不使自己引人注目。

但是,容貌和氣度在那兒放著呢,就如她和赫連解語站在一起,明明是七分相像的容貌,打眼的卻始終是她。

莫說旁人了,從小到大,赫連解語沒有少為了這種事情暗暗氣惱。

更何況,今日本來就是她唱主角呢。

選評才將開始,就有宮人在外高呼:“皇上駕到。”

皇後,所有的宮嬪,還有各府的命婦和貴女,無不參拜在皇帝的腳下。

裴金玉還是如常地伴在皇後的身旁,行禮之後,下意識看了看緊挨著門口的赫連名花。

不曾想,倒是同她四目相交了。赫連名花淡淡地衝她一笑,就趕忙彆過了眼睛。

皇帝的心情看起來很好,攜手皇後坐在高座之上,還不忘瞧了瞧裴金玉,抿嘴冷笑。

皇帝不喜裴金玉的由來,大概是從免死“金牌”開始的。

他忌諱她的“金牌”,忌諱她爹,並不代表會忌諱她。

想想也是,外頭流傳的關於長公主的壞話,多半是無理、跋扈、沒有婦德等等之類的,聰明、機敏、以及善應對這些更可以代表長公主性格的好話,多半已經被壞話給掩蓋,要麼是不被人重視,要麼就是不為人所知。

皇帝自然也不知道的,隻想著過完年才十歲的小姑娘,長得還算挺好的,關鍵就是太惹人討厭啦。

又一想起,這小姑娘就是扳倒她爹的關鍵,再一次抿嘴冷笑。

哎喲,忠義王,你也有今天呀。

皇後欽點了衣裳做工最好的前三甲,各賞了一副頭麵。

皇帝龍顏大開,連飲了數杯,就嚷嚷著:“此等好時節,怎能沒有歌舞助興呢!”

眼睛一掃,頓時落在了赫連名花的身上,又道:“許久不見,不知笑美人的舞姿可走了模樣,不如跳一曲給朕瞧瞧可好!”

一石激起千層浪。不知有多少人在心裡嫉妒的腸子發青,暗恨她又得了皇帝的垂青了。

隻有裴金玉和高再嬋知道大事不妙。

還有赫連名花也是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鎮定地向前,站在了大殿中央。

赫連解語起身,向皇帝道:“啟稟皇上,姐姐那日從高台滾落,不止摔傷了額頭,還摔壞了腿腳,不如讓臣妾代替姐姐跳一支舞,皇上你說可好?”

這是套好的說辭,不過是讓赫連解語適時地表達一下姐妹情深,至於結果……皇帝自然要說不好。

樂聲起,赫連名花的曼妙的身影也順著樂聲在整個大殿中飄蕩。

舒展的手臂,柔軟的腰肢,還有修長又筆直的玉腿,看的皇帝心頭火起。

這火自然不會是欲|火難耐,而是他家的好白菜被豬給糟蹋了的窩心之火。

若不是裴天舒,這好端端的美人還是他的美人哩!

忽地,就隱約聽到有什麼東西落地,發出了一記清脆的破碎之音。

皇帝一抬手,樂聲戛然而止。

便有太監撿起了赫連名花腳下的破碎之物呈上。

裴金玉離得比較近,瞧見了那是一支通體發青的無任何花紋的男用翡翠發簪。

她自然知曉她讓代王遞進來的絕無此物,這不過是一樁不太高明的栽贓。赫連名花就是長了一百張嘴狡辯,那不是她的,皇帝也是不會相信的。隻因,他就是主謀呀。

再去瞧那赫連名花的神情,淡淡掃過一眼,就瞧見她又是驚訝又是慌張的臉上,偏偏掛著一雙坦然的無一絲異樣的眼眸。

這是早已知曉?將計就計?

若是,必定出自代王之手。

裴金玉像是根本就沒有看懂殿中的情形,探頭瞧了瞧皇帝手中的翡翠發簪。

就見皇帝奮力將發簪摔到了地上,怒道:“賤人,快說這是哪個奸|夫的?”

一向恪守婦道的皇後也驚怒了,無比鄙視地道:“我隻當你是個老實的,卻不曾想你骨子裡竟是如此淫|蕩的。”

轉而又皇向帝請罪,畢竟後宮是她的管轄範圍,發生了這種事情,打了皇帝的臉不假,也是在說她這個皇後無能。

皇帝懷的是借此敲打後宮裡所有女人的心思,他沒有即刻讓皇後起身。

這時候,赫連解語撲倒在皇帝的腳下,替赫連名花辯解道:“皇上,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皇帝一抖腳,將她踹到了赫連名花的身旁。

就見赫連解語一抱她姐姐的胳膊,哭道:“姐姐,你快跟皇上說啊,說這是一場誤會。”

赫連名花看著她的淚眼,就是不肯說話。

赫連解語道:“難道……真是?姐姐,你怎會如此糊塗呀?”

轉而又對皇帝說:“皇上,姐姐性純,一定是受了奸|人蒙騙,還請皇上開恩。”

皇帝像馬打響鼻似的,說了一個字“哼”!

赫連解語又去拉她姐姐的胳膊,“姐姐,你瞪眼瞧瞧,那人若是真心對你,早就站出來了,根本就不可能讓你一人承受皇上的雷霆之火。”說著還拿眼睛去瞪裴金玉。

裴金玉笑了,對著皇帝說:“皇上,她們是親生姐妹嗎?怪不得呢,還真是姐妹情深!”

有些話裴金玉一個小姑娘不好說,高再嬋作為已嫁婦女說得,再者就是說了不能說的,她男人可是蠻不講理的殺將呢,想跳出來掐她,先摸摸脖子上的腦袋長得結不結實吧。

於是,當高再嬋說出了“她姐姐和人偷情,沒準兒是帶著妹妹一起哩。既然姐姐不肯說,不如就對妹妹用刑吧”這樣的有辱斯文的話語,其他的命婦也就是小臉一紅,帶著女兒的將女兒的耳朵一捂,就是再不滿,也沒人敢出口反駁。

皇帝:“……”mD,這跟他和赫連名花預想的根本就不一樣。

作為堂堂“忠、義”王的女兒,就算你不忠不義不是敢作敢當的供出你爹,你也應該有點兒做了壞事的忐忑不安好嘛!

你那麼鎮定,讓我該說什麼好?

皇帝的麵色晦暗,心想著在裴金玉那兒無法突破,瞧了瞧那邊明顯嚇個半死的赫連解語,靈機一動,衝赫連名花陰狠道:“我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不說,我就斬了你妹妹。”

赫連解語“哇”的一聲,如今是不用擠,眼淚就狂飆,搖著她姐姐的胳膊道:“姐姐,你鬼迷了心竅,忍心為了一個根本就不愛你的男人,犧牲了妹妹嗎?”

赫連名花默然不語地望了望她,在心底歎氣,真想和她說一句“鬼迷了心竅的分明是你,寶座上的那個才是根本就不會愛你的男人哩。莫以為就算得不到他的愛,還能得到永世的富貴,瞧瞧這裡的烏煙瘴氣,不久就要籠罩了整個宮廷”。

赫連解語不明白她姐姐的眼神裡,到底想要說什麼,隻是憤怒推了她一把道:“你就真的不管我死活?”

赫連名花歎氣出聲,再不肯看她,轉過頭像是對著皇帝,又像是對著虛空,緩緩道:“那支發簪乃是未進宮之前的心上人所贈。”

彆人都在驚愕,在皇帝的麵前說什麼“心上人”,赫連名花根本就是在找死。

皇帝卻稍顯興奮地道:“心上人是誰,說出來,朕就免你一死。”

裴金玉被皇帝急切想要搞壞她爹的嘴臉給惡心到了,低不可聞地替她爹歎了口氣。

就聽赫連名花笑的好聽,“皇上,這心上人自是我家鄉的心上人呢。”

赫連解語打斷她道:“胡扯,鬼話連篇。”

赫連名花還是笑:“妹妹難道忘了,想當初你我要被送往皇宮,我那心上人送了我幾十裡路,一麵跟一麵唱,直到累的雙腳疲軟,直唱的嗓子嘶啞。那歌聲不是連你聽了,也忍不住淚水化成了雨散滿了天嗎!”

赫連解語頓時無言,她比誰都清楚那個“心上人”究竟是誰的。

事已至此,就算是假的,也得弄成真的。皇帝咬了咬牙,狠聲道:“一派胡言,朕給你三天的時間,除夕之夜,若你還是不肯道出了真正的奸|夫,朕就讓你們姐妹看不到明年的太陽。朕還會修書小月氏的大王,命他出兵全殲你們的部落。”

想救人嗎?

朕給你們充足的時間。

想往宮外送消息嗎?

朕親自調走一隊禁防。

就是調兵遣將,朕也可以假裝不知。

這是不怕他動,而是怕他不動的節奏。

赫連姐妹被帶了下去,緊接著皇帝也拂袖而去。

裴金玉一直沒什麼反應,甚至假裝看不到皇帝打量她之時的神情。

若說一點兒都不著急肯定是假的,不過是因著自從見了赫連解語的那一刻起,就知會發生變故而做好了心理準備。

如今她的想法,就是趕緊找到負責補救的代王,好問一問具體的情況。

赫連名花若是真的出事,那種陡失愛人的傷痛她知道,恐怕裴小七不止會神傷,若因此而頹廢,將會使她爹愧疚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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