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一定要離婚,一定!”梁也曼把電話掛斷,捂臉痛哭出聲。
林西冉沒有立刻進去,而是等梁也曼整理好情緒,補了妝,她才禮貌敲門,輕聲詢問:“梁老師,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梁也曼儘可能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正常。
林西冉推門進去,梁也曼剛接完水,把保溫杯放在一旁桌上,從外套包裡摸出一盒藥,撕開錫紙包裝,倒出兩粒綠色膠囊,仰頭喝水吃下。
林西冉接完水,擰緊瓶蓋,看著梁也曼關切地問:“梁老師,您身體不舒服嗎?”
“沒事,小感冒。”梁也曼微笑。
“那您要注意身體哦,”林西冉淺笑,兩個梨渦明顯。
梁也曼輕嗯一聲,把藥揣進口袋。
林西冉不經意一瞥,看見塑料盒上拓印的後四個字“西汀膠囊”,她沒多想,挪開眼,和梁也曼告彆回到化妝間。
這次進入京芭三試的考生有三十多個,化妝間擠滿人,人聲嘈雜,大多考生都格外緊張,家長不停在旁安慰。
林西冉任由化妝老師給她上妝,神情安靜又乖巧,看得化妝師慈母心泛濫,忍不住問她:“冉冉,你不緊張嗎?”
“有點兒,”林西冉誠實回答,又衝化妝師甜甜一笑,“不過還好呢。”
化妝師給林西冉化完妝,瞧著麵前小姑娘漂亮的臉,嘖嘖感歎:“年輕就是好,皮膚白,連粉底液都省了。”
林西冉看著鏡中的自己,女生膚白唇紅,眼睛畫著漂亮的舞台眼妝,眼窩深邃,鼻梁很挺,比起平日甜美乖軟,青稚眉眼更添一分少女獨有的明媚。
化完妝就是做造型,期間池晚音來看林西冉,順便送上精心準備的禮物:“祝我們冉冉公主,以優異成績考入京芭!”
“謝謝,”林西冉道謝接過,池晚音送的是一條天鵝吊墜項鏈,她往池晚音身後望,問:“棠棠她…沒來嗎?”
“棠棠說她要複習,就不過來了。”池晚音說。
林西冉失落嗯了一聲,她不是不想找機會和棠嶼單獨聊聊,可每一次,棠嶼都會找借口躲開,好像是想借著冷暴力,不再和她做朋友。
池晚音再神經大條,也察覺出兩位好友之間的不對勁,看見林西冉明顯落寞的神情,連忙轉移話題:“冉冉,周祈聞還沒來嗎?”
林西冉搖頭,拿出手機給周祈聞發消息:【周祈聞,你到了嗎?】
等林西冉做完造型,周祈聞也沒回她消息,林西冉盯著兩人對話框,心一點點下沉,眼底的光跟著熄滅。
很快,有團老師來叫林西冉準備上台,她應了一聲好,再次打字給周祈聞發消息:【你到了就進來吧,剛好可以看見我的表演。】
那天那個傍晚,那場夕陽太美,美夢太好,林西冉舍不得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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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冉把手機交給池晚音保管,跟在老師身後離開後台,站在紅色帷幕後,等前一個考生結束答話,再登台表演。
台下,梁也曼作為京芭前任首席,如今副團長,也是此次隨審老師之一。
梁也曼例行問完考生問題,不經意向後看,在看見第二排坐著的男生時,平靜眼睛掀起一絲波瀾。
梁驍懶散靠著椅背,左手手臂搭在紅色座椅扶手上,右手握著手機玩,高地舞台白光掃來,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頜線。
梁也曼認出梁驍,和同事打了招呼,起身走過去。
梁驍正在玩手機,忽然,麵覆下一道纖瘦的黑影,他掀開眼皮,正好對上梁也曼帶笑的眼睛,笑著叫人:“姐。”
梁也曼和梁驍歲數相差很大,父母離婚後,梁驍跟著母親阮若彤去了新加坡定居,後來回平京不久,梁也曼就嫁了人,有了自己家庭。
姐弟兩人這兩年聯係、見麵很少,但感情依舊很好,可以說梁也曼是把梁驍當半個兒子養大的。
“你怎麼來了?”梁也曼在梁驍身邊坐下。
梁驍摁熄屏幕,語氣漫不經心:“沒事兒,過來瞧瞧。”
這時,台上主持人報幕:“……下麵有請29號考生林西冉帶來劇目《奧貝爾古典大雙(女)變奏》的表演——”
報幕結束,台下掌聲雷動,接著是悠揚的樂曲響起。
梁驍看向舞台,紅色大幕徐徐拉開,林西冉連續幾個小跳,舞步輕盈來到正中間,對台下觀眾九十度鞠躬,然後開始表演。
從林西冉出現在舞台上那一刻起,梁驍的眼睛就沒從她身上挪開。
台上的林西冉身著白色芭蕾舞裙,頭發全部梳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兩邊用白色羽毛做裝飾,臉上妝容精致,明豔又漂亮。
林西冉跳的《奧貝爾古典大雙(女)變奏》,被譽為古典芭蕾舞史上最難的變奏之一,節奏雖然慢,但極其考驗舞者的核心穩定性。
為了這一天,林西冉準備了很久。
舞台燈光落在林西冉身上,為她白膩肌膚蒙上一層輕柔的霧。
林西冉舒展柔軟雙臂,身段輕盈,腳上動作乾淨流暢,每一個舞步都完美契合節奏,輕輕鬆鬆就獲得全場掌聲。
梁驍看著台上的林西冉,她左手叉腰,右腳足背緊繃成線,左腿成九十度抬起,以身為軸轉圈,鑲滿鑽石的白色裙擺在空中劃過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弧度。
那飛揚的白色裙擺,落在梁驍眸底。
恍惚間,梁驍像回到十七歲那年的瑞士街頭,雪地翩翩起舞的少女,像隻矜貴的白天鵝,聖潔又漂亮。
而她朝他無意識看來的一眼,笑容燦爛又鮮活,將他從地獄拉回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