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林西冉那一年,梁驍正處於人生最墮落放蕩的一個階段。
廢了梁衡兩條腿的當天,繼母邱清茹哭鬨著要報警抓他坐牢,粱自山不顧纏滿繃帶的頭,把妻子抱在懷裡溫聲哄著。
梁驍肩膀被粱自山用花瓶砸出的傷口來不及處理,鮮紅血液汨汨往外冒,瞭起眼皮看過來,黑眸深不見底,語氣狠戾:
“——老子隻恨沒弄死他!”
“孽障——!”粱自山一巴掌扇在梁驍左臉。
梁驍臉上瞬間多了五根鮮紅指印,他斜睨著粱自山,舌尖頂了頂痛到沒知覺的左頰,冷笑:“你要嘛今兒弄死我,不然,隻要我還剩一口氣,我就弄死梁衡!”
粱自山怒不可遏,又是一巴掌要扇過來,被到來的爺爺梁玄康攔下。
緊跟在後的奶奶關向毓讓醫生給梁驍處理傷口,醫生用止血鉗夾出一塊成人食指長的花瓶碎片,又做簡單消毒、麻醉,然後縫了七八針。
一整個過程下來,梁驍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倒是在旁的關向毓泣不成聲。
那天後,梁驍被粱玄康的秘書帶回老宅九喜裡監管,中途,梁驍接到因競賽缺席,被省隊除名,當眾打人,被學校保留學籍的兩則通知。
也是那半個月,梁驍學會抽煙,喝酒,沒事就和人飆車打架,從曾經的天之驕子墮落成往日他最厭惡的二世祖。
半個月後的某天夜晚,邱清茹推開九喜裡的門,幸災樂禍告訴梁驍,他已經被梁玄康舍棄,失去中泰繼承人身份,不日就會被送去瑞士。
梁驍懶懶靠在沙發上,薄唇叼著根煙,猩紅明明滅滅,一片煙霧繚繞裡,他緩緩抬眼看向繼母,漠然撂話:“說完了嗎?說完就滾。”
邱清茹目的達到,踩著高跟鞋離開。
邱清茹來後的第四天,梁驍陪溫昭茗去瑞士治病,來西郊機場送他的隻有坐在輪椅上的梁衡。
梁衡長相完全隨了邱清茹,清秀俊逸,生得一雙好看眼睛,他手撐著輪椅扶手,唇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笑容無辜:“哥哥,一路順風哦。”
梁驍讓護工先帶姥姥上飛機,轉身,單手拽過梁衡衣領,輕而易舉就把他從輪椅上拎了起來。
“……”梁衡溫畜無害的麵具差點兜不住。
梁驍筆直脖頸略彎,漆黑眼睛盯著梁衡,一字一頓,緩緩開口:“沒了我,你以為你和你媽就能在平京站穩腳跟嗎?弟弟,做人彆太天真。”
這一瞬間,梁衡臉上笑容完全消失,眼神銳利直視梁驍:“你留了什麼後手?”
梁驍揚眉,沒搭腔,把梁衡扔回輪椅上,梁衡被摔得痛哼出聲,再抬眼,梁驍單手插兜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光照過來,毫不客氣落在梁驍身上,他頭發微微泛著光,背影挺拔利落,似乎還是那個遊刃有餘的天之驕子。
痛意讓梁衡後背爬上一陣冷汗,他盯著梁驍背影,忽生出一陣無力感,好像他費儘手段,也無法毀了梁驍。
梁驍這個人,隻要站在那,就夠萬眾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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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瑞士之後,梁驍更加放縱自我。
白天在家補覺陪姥姥,晚上就輾轉各大夜場,偶爾以陡峭的環山路做賽道,同人玩賽車,用酒精、飆車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快感麻痹自我,獲得短暫快樂。
每當晨曦第一縷陽光從窗外照進房間,梁驍閉眼躺在床上,紛至遝來的是巨大空虛。
晚上八點,梁驍開著一輛黑色柯尼塞格CCX抵達酒吧,門口守著的泊車小弟殷勤跑來,為梁驍體貼拉開車門。
梁驍從車上下來,把鑰匙撂給泊車小弟,單手插兜,步調鬆散走進酒吧。
這個點酒吧人不多,卡座隻有零星幾桌,梁驍一走進去,瞬間就吸引了在場三分之二女孩的目光。
不因其他,他天生一張招女生喜歡的臉,身高夠,衣品又好,白襯衫疊穿黑色西服,領口紐扣解開兩三顆,修長脖頸戴著一條銀色項鏈,鎖骨微凹,喉結弧度落拓。
單單往那一站,周身那種漫不經心又放蕩的痞味兒,特彆招人。
才落座沒一會兒,就有好幾個女孩過來搭訕,結果無一例外,都被梁驍冷淡拒絕。
調酒師航哥是梁驍朋友,給他調了一杯酒推過去,看著梁驍又拒絕一個來搭訕的女孩,忍不住調侃:“彆人來酒吧不是來和朋友聚會,就是來獵豔的,唯獨你是個例外,天天一個人坐這兒喝酒。”
“沒,昨兒和保羅組了個局。”梁驍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航哥看他喝完一杯酒,皺眉勸道:“你天天這麼喝,胃能遭得住嗎?”
“沒事兒,再來。”梁驍撂了酒杯,衝航哥揚了揚下頜。
航哥又給他調了一杯酒,梁驍這次沒一飲而儘,而是握著酒杯,眼睛盯著杯中晃蕩的漣漪走神。
今天溫昭茗神智難得清醒,發現身處瑞士,梁驍眉眼不複往日意氣風發,老太太什麼都沒說,隻慈愛摸了摸他頭:“阿驍,姥姥從來沒怪過你。”
從溫昭茗車禍癱瘓後,身邊人無一不指責梁驍,親人朋友罵他狼心狗肺,無知者嘲他隻顧自己風光,渾然不管患有阿爾海茲默症的姥姥。
那時少年心裡陡然升起一個想法,如果他沒那麼耀眼,沒有威脅到他人,那麼姥姥是不是不會出事?
所以梁驍刻意墮落,是放縱,也是贖罪。
可這一刻,迎上姥姥和藹眼神,梁驍忽然就陷入迷茫,他這些日子來的放蕩隨性,到底是在贖罪,還是在糟蹋自我?
……
麵前忽然覆下一道纖瘦身影,接著是濃烈張揚的香水味,梁驍抬眼,對上女生漂亮的眼睛,對方笑盈盈地問:“帥哥,可以加個聯係方式嗎?”
梁驍挪開眼,把酒喝完,扔下酒杯往外走,冷淡拒絕女生:“不可以,我未成年。”
女生氣得罵了句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