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太醫,安排好接官嬤嬤的事兒,胤礽板過阿婉的肩頭,深深吻了下去。
一見這情形不對,青杏她們立刻抓貓攆狗地躡著腳跑沒影了。
“阿婉,你真是我的小福星。”兩人吻得氣喘籲籲,胤礽將人抱在腿上坐著,又貼著她皙白修長的脖頸親了又親,“每回遇見不順當的事兒,你這兒總有寬慰我的驚喜。”
程婉蘊也不知太子爺在外麵受了什麼氣,難不成是為了這婚事?但太子妃在曆史上據說人很好,不過聽吃瓜居士小唐的口氣,這太子妃的家世放眼京師宗室勳貴多如狗的態勢下,好像很不夠格的樣子。
不過太子爺也沒見過太子妃,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要共度一生的正妻長得什麼樣兒、性子怎麼樣兒,能不能合得來……貴為太子依然得接受盲婚啞嫁,程婉蘊不如憐愛地摸了摸太子爺的頭。
“二爺,您學著我,凡事往好處想,那些煩惱的事很快就不煩了。我一直覺著事有兩麵,福禍相依呢!”
胤礽捏了捏她小鼻子:“平日看你也不讀書,你說話又還挺有哲理。”
程婉蘊驕傲地挺起胸膛,她上輩子也算讀了十幾年的書了,誰說她不讀書。
兩人溫存完,程婉蘊便起來替太子換衣裳,卻聽說李側福晉那頭倒生了一件讓人吃驚的事兒。
那時候她正給穿戴衣裳,扣上他頸下最後一粒盤扣。
她與太子爺挨得極近,因身高的緣故,她眼睛能毫無阻礙地欣賞太子爺那線條明晰的下頜線,然後她發現太子爺耳廓似乎新長了個小痣,那痣顏色有些淡,看上去竟像叫人用指甲掐出來的印子似的。
就有點欲。
程婉蘊咽了咽口水,不由膽大包天地生出了伸手去掐一把的念頭。
這時,青杏進來拯救了太子爺的耳朵,她有些躊躇地來回:“金嬤嬤在外頭跪請太子爺去瞧瞧李側福晉。”
李氏從不做這種半途截人的事情,而且她有了小阿哥以後對太子爺也頗有些無欲無求的,所以程婉蘊吃驚地扭過頭:“她可有說什麼事?”
青杏搖搖頭。
“我去瞧瞧。”胤礽很平靜。
程婉蘊目送太子離去,就覺得這裡頭肯定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但太子爺不說,一定是覺得不適宜她知道的事情,她趨利避害的本性與直覺讓她從不去問。
她昨日本想開口為妹妹的事情求太子,誰知被岔開了話題,她沒找到機會。正想等太子從李側福晉那頭回來再開口,添金卻一臉喜氣地來回說,程三姑娘複選被撂牌子了。
程婉蘊不由大喜。
婉荷不用進宮耽誤一輩子,以後還有機會能選一個好夫婿琴瑟和鳴,多好呀!而且進了複選再被撂牌子,說明她曾好到被皇家看重,算是十分體麵的事情,以後說親十分有競爭力。程婉蘊就覺著她們程家這次運道來了!
當然,她並不知道——誰也沒有想到,婉荷在宮中等候複選結果的日子裡,曾為她結下一份善緣,這份善緣竟在不久的將來幫著她與太子爺渡過最難的那道坎。
話說回來。
到了下午,程婉蘊就從碧桃和唐格格的嘴裡知道了李側福晉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氏據說做了個奇異的夢,夢裡佛光普照,一位衣衫襤褸的僧人在夢中將她點化,讓她竟就此頓悟。醒來後,她眉心多了一顆朱砂痣,竟與夢中高僧賜她的紅檀佛珠一模一樣。因此,李氏請太子爺準許她將東配殿的耳房設為佛堂,供奉釋迦牟尼的佛像,她要身著緇衣帶發修行皈依佛門,一生持戒禪修,靜居東配殿,從此不過問紅塵中事。
碧桃說:“太子爺極高興李側福晉能得遇佛緣,說從皇太後到萬歲爺都是信佛之人,如今李氏由此機緣,是積福積德的好事,準了李側福晉所求,還賜下佛經、佛珠,並令小阿哥移居新建造完成的“味餘書屋”,由太子爺暫時教養。”
程婉蘊張大了嘴巴,筷子都掉了。
唐格格也第一時間跟她分享了這件事,還提到一件誰也不知道的事情,昨日夜裡,何保忠去過李側福晉院子裡,結果第二天李側福晉就被“點化”了!
這這這……懂得都懂啊!
聯想到之前那些讓她都覺得不安的針對,很明顯背後的人就是太子爺,可他為何突然收拾李側福晉?程婉蘊想不到彆的,想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恐怕是李氏之前對付楊格格、王格格的事情“東窗事發”了!
她猜測,太子爺肯定對這些事情早就有所猜測,奈何沒有證據,所以一直隱忍不發,如今雷霆手段,肯定是查到什麼鐵證了,不然李氏也不會這般束身就縛。
程婉蘊說不清什麼感受,對李氏的感官有些複雜,對太子爺這出又有些慶幸。
這麼看起來,太子爺並不是什麼戀愛腦,他有手段有腦子,也有運籌帷幄的城府。李氏機關算儘,在太子爺跟前,還是沒能逃過他的掌控,終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太子爺居然還給李氏留了麵子,不知是仁慈還是為了他的臉麵。
畢竟傳出去的確不好聽。
胤礽之所以決定留著李氏的原因,程婉蘊竟都猜錯了。
昨日,何保忠將那血淋淋的供詞扔到李氏麵前,她一下就軟倒在地了。
她認出了柳兒的字跡,垂首跪在地上很久都沒言語。
何保忠傳了太子爺的話:“李側福晉,太子爺發話了,您若聰明識時務,那柳兒一家便還有命活。否則,到了萬歲爺那兒,你們就一塊兒到閻羅殿去團聚吧。”
李氏在這時候,都沒放棄掙紮求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把戰栗、恐懼與憤恨的情緒全都收拾乾淨,頗為冷靜地放下那疊供詞,跪倒在地:“求何總管給太子爺帶句話,妾自知罪孽深重,旁的都不求,隻求留下妾一條賤命,李家與赫舍裡氏有舊,妾的阿瑪和兩個兄弟都在軍中,太子爺儘可放心用著。”
這話,早已盤桓在李氏心中。
李側福晉與程婉蘊、唐格格不同,她沒有因大選完沒漏出太子妃人選的風聲而放鬆警惕。她的出身與眼界比她們倆好得多,而自小長在京城的她亦深諳世家聯姻的慣例。
太子今年已經十七歲了,底下幾個兄弟都定了福晉,萬歲爺不會讓太子再拖下去了,一是沒法和天下交代,二是下次大選要到康熙三十四年,那時候太子都二十歲了!
滿蒙八旗沒有,看來這太子妃要麼出自漢軍旗,萬歲爺心中屬意的人選還不夠大選的歲數,今年未在大選之列。
而遴選太子妃的傳言傳了那麼久,說什麼的都有,卻都沒見萬歲爺或太子爺對這事生氣,甚至任由這些謠言愈演愈烈。
李氏就確信了,萬歲爺定然要在今年定下太子爺的婚事,卻不知為何,讓人透出風聲卻遲遲沒公之於眾。
恐怕這位太子妃出身“非同一般”。
還有另一件事,也讓李氏對太子爺的身份有所猜測。
太子爺自打從木蘭圍場回來後,就一直放任五爺的劉格格、四爺的宋格格與程格格交好,彆看太子爺一向溫和,但以往他可從不稀得這樣放下身段交好兄弟的。
李氏雖然留在宮裡,雖有了小阿哥,卻從未閉塞自己的耳目,所有的不同尋常與太子的轉變結合起來就很明了了。
——今年,太子爺必會被指婚,而且他肯定早就知道了萬歲爺對他婚事的安排!
李氏眼眸閃動著異樣的光彩,她甚至能明白,太子爺為何選在這時機收拾她。她之前的布置,太子爺恐怕沒起疑心,他一定是因為毓慶宮裡要進女主人了,提前要在後院裡安插人手,她那些事不過順藤摸瓜罷了……
李氏在這種後宅彎彎繞繞與勾心鬥角中有著出色的天賦。
她確信,太子妃出身不高,甚至低到讓太子爺感到不安的地步,所以他才會費心拉攏兩個弟弟,尤其是妻族強大的四阿哥。還要將毓慶宮全都握在手裡,不放心交給太子妃。
這又恰恰證明了一點:淩家走了,太子爺身邊沒有得用的人。
因此李氏身邊太監摔斷恥骨臥床時,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不想死,哪怕苟延殘喘,她也必須要活下去,活著就還有翻身的希望,人死萬事成空,她還不甘心!她阿瑪是漢軍旗鑲黃旗都統、世襲雲騎尉,兩個哥哥也任參領,更重要的是,李家幾乎與赫舍裡氏的包衣無異,親近無比。
胤礽從何保忠那兒聽到李氏這句話後,也不由對她刮目相看。
李氏真是一個堅韌無比又聰明的人,可惜她這些優點卻不放在正道上,隻知道執著在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上。
可以說,李氏的猜想已經無比接近了胤礽的所思所想。
在做了第三回夢之後,胤礽就開始不動聲色地接近老四老五了,雖然李氏誤以為是他早已知曉太子妃身份的緣故,但可以說誤打誤撞的,她猜測他的目的與胤礽考慮的一致。
在知道自己會被廢黜之後,胤礽就開始想法子拉攏兄弟,以後好借助他們母家或妻族的勢力。五阿哥背後是宜妃,宜妃雖是包衣出身,他阿瑪三官保卻為工部侍郎兼鑲黃旗盛京佐領,掌盛京內務府關防印!康熙出巡盛京時,還特意去郭絡羅氏家駐蹕。
更厲害的事,宜妃有九個兄弟,通通都有出息。有任鑲黃旗蒙古副都統的、有內務府司庫、內務府郎中等等。
宜妃本人也一向受皇阿瑪眷顧最深,膝下除了老五還有老九和六公主,她既不站老大那邊,平時對自己也不熱絡,郭絡羅氏全家都表現得是皇上的純臣,不結黨不站位,因此深得康熙信重。
由此可見,三官保是個聰明人,生兒子養兒子的功夫也不錯。和郭絡羅氏提前結個善緣,沒什麼不好。
老四就不用說了,佟佳氏、烏拉那拉氏,都是讓胤礽有點眼饞的助力。
而收拾淩家、清理毓慶宮,前一個是因夢警示不得不為,後一個卻是為了阿婉。若他大婚,他的耳目一定要能伸到後院裡,決不能放權讓太子妃為所欲為,至少在看清太子妃為人之前,他都不會這樣做。
李氏能想到這些,自然也能明白他讓何保忠傳的那句“識時務”的意思。
果然,她很快給了他答案。在家帶發修行,從此閉門不出,也算全了他的體麵了。
既然如此,那供詞胤礽便讓何保忠重新改了一份,才遞到康熙跟前讓他知曉。
胤礽也去了乾清宮請罪,康熙卻認為他這樣做很好,沒有意氣用事,也知道顧念李家臉麵,此舉更是提前將後院清理乾淨為大婚做準備的表現,便十分滿意地跟著賜下了佛像經書。
胤礽就是知道康熙是這個反應,才敢如此。很快,毓慶宮的李側福晉得了佛緣,願一生為皇家念經祈福的事成了宮裡新的談資。
不過這事兒沒能談上幾天,就被萬歲爺兩道指婚的旨意拉下了“紫禁城熱搜榜”。
第一道是三四五阿哥賜婚,一口氣選了三個嫡福晉,但這事兒宮裡早就知道了,所以大家也就略談談,沒什麼人關注,因為第二道旨意是冊立皇太子妃啊!
就好似頭頂上炸了雷,各宮在看清太子妃的名字、出身之後都驚呆了。
一片死寂。
就連天天盼著太子不好的胤褆和惠妃,聽完旨意,一個吃飯時噴了湯,一個被針紮了手,異口同聲道:“你再說一遍,那皇太子妃她出身哪個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