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直說,紀禾清也不敢詢問,畢竟這會暴露她不是真正玩家的事實。隻能迂回道:“那你剛剛為什麼還那樣說?看他們都呆住了。”
趙嵐瑧:“畢竟是刺殺皇帝這種大任務啊,完成了肯定很多獎勵吧!說不定還能開出特殊功法!”
可是根本不可能有獎勵!而且……“我不想你死。”紀禾清脫口而出。
聞言,趙嵐瑧愣了愣,定定看著她。
紀禾清後知後覺意識到在這種情境下,這句話有些像是剖白心跡,儘管在她心裡,這是出於利益衡量,但聽在趙嵐瑧耳朵裡,也許有另一層意思。
紀禾清看了眼趙嵐瑧泛紅的耳根,心想,不,不用也許,他肯定就是誤會成了另一層意思。
兩人間一時靜默。幸好起居郎不是時時刻刻跟隨,此時陛下和後妃談些私話,他就退到另一個包廂去了,否則起居注上又要多加一筆。
就在這靜默的空當,趙嵐瑧忽然聽見耳邊叮的一聲響。這動靜曾經折磨過他,現在聽起來卻如此悅耳,一下子將他從那種不知所措的境地裡解救出來。
趙嵐瑧於是立刻打開任務列表,看見新任務時微微一頓。
——雲鬆寺限時雙人副本開啟。
限時副本,這是這幾年來第一次遇到,而且還標明了雙人,也就是說,必須把紀禾清帶上。
趙嵐瑧將副本的事情跟紀禾清說了下。
紀禾清有些吃驚,也就是說,趙嵐瑧的那個遊戲,將她也納入了玩家範圍?不,不一定,彈幕說過,有時候npc也會作為協助方跟著玩家一起進入副本。
可趙嵐瑧有無數可以使喚的npc,為什麼遊戲副本隻判定雙人呢?而趙嵐瑧因為她的“玩家”身份,理所當然地將她算了進去。
想到雲鬆寺,紀禾清目光微微閃爍一下。
趙嵐瑧卻是陷入了焦慮,這破遊戲,搞什麼雙人副本,萌新等級那麼低,去了還不是被怪當蘿卜砍?
他從背包裡翻出來一堆防禦道具,疊疊樂一樣往紀禾清身上堆,沒一會兒紀禾清身上就掛滿了東西,身體看著膨脹了一圈,但他還不滿意,簡直恨不得當場給她造個烏龜殼出來。
紀禾清目光盯著趙嵐瑧一樣樣掏出來的東西,有衣裳、有甲胄、有首飾、有護腕、有頭盔等等,她心裡清楚這些都是好東西,但是……再堆下去,彆說站起來,她連動都動不了喂!難道真像個烏龜一樣縮著嗎?
趙嵐瑧這份保護欲太厚重,紀禾清有些喘不過氣了,這不是形容詞,而是她真的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了。她無奈道:“趙嵐瑧,收收吧,要把我壓垮了。”
趙嵐瑧盯著被防禦道具全方位包裹隻露出個腦袋的紀禾清,還真像個從龜殼裡探出頭的小烏龜,他不覺樂了一下,心裡的焦慮緩解了些,把她身上的防禦道具又一件件卸下來,開始仔細挑選組合。
紀禾清這才鬆口氣,她問道:“限時副本是立刻要去嗎?”
趙嵐瑧又看了任務麵板一眼,“不是,但很快,限定三天內。”
三天?紀禾清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她還能有操作的餘地。目光轉了轉,她已經想到了主意,一邊在心裡完善,她一邊道:“既然有三天,那就不急在這一時。”
趙嵐瑧卻是搖頭,“哪兒能不急啊!才三天,要是三個月……哪怕三周都好,我就能教你一些功法和招數,三天怎麼來得及……”
紀禾清一愣,她呆呆道:“你剛剛說什麼?”
趙嵐瑧有些意外她的模樣,說道:“三天怎麼來得及?”
紀禾清忙搖頭,攥著手指湊近了些,急切道:“不是這句,你剛剛說要教我功法和招數……”
趙嵐瑧點頭。
紀禾清聽見自己心臟砰砰跳得飛快,仿佛一隻亟待掙脫囚籠的鳥,急切地想要從她胸腔裡飛出來。她用力掐緊了手指,“為什麼?”
趙嵐瑧啊了一聲。
紀禾清又追問,“為什麼?”
趙嵐瑧有些模不太準紀禾清的激動從哪兒來,他道:“教了你,你就有力量打怪,就不用我去保護你了啊!”
紀禾清又問:“你保護我,不好嗎?”
這話聽起來,是小女兒嬌嗔的撒嬌,實際上她心裡的話是,讓我一直柔弱,一直隻能向你尋求庇護,不就能一直滿足你的威嚴,讓你想對我如何便如何,想寵愛便寵愛,想拋棄便拋棄,而我不能有一絲反抗的餘地,隻能一直卑微地隱忍,對你而言不好嗎?
直到很久以後趙嵐瑧才回過味來,明白紀禾清的言外之意,明白當初紀禾清為什麼躲在屏風後問他會不會殺她。
但此時此刻,他根本沒有那麼多的心思去揣摩,真就以為紀禾清說的是字麵上的意思,他不假思索道:“好是好,但我們又不是連體人,我不可能時時刻刻跟你在一起,萬一你獨自碰到野怪被殺了怎麼辦?而且你想啊,等你學會了,以後自己出門碰到副本,你就可以自己下本打怪,省得跑回來找我,那多麻煩。”
他躍躍欲試,有些興奮道:“而且,你難道不想體會一下酣暢淋漓地打怪麼?”
紀禾清想啊!怎麼不想!她麵對趙嵐瑧時隱約的恐懼不正是因為自身毫無反抗之力的弱小?她一路流浪吃儘苦頭被迫跟天命盟虛與委蛇,不正是因為自己連一把刀都提不起?
如果她有武力傍身,當初她在天命盟裡麵對那些賊人明晃晃的調戲,何必還要與他們陪笑臉?
攥住衣袖的手指再度收緊,紀禾清清楚地感受到掌心被指甲掐破的痛楚,心裡卻隻覺得痛快,她用力點頭,臉上露出笑容:“想,我當然想!”
趙嵐瑧也高興,“這就好,等你學會了,到時候我們一起下本,並肩作戰多好啊!”
“嗯嗯。”紀禾清連連點頭,因為太過激動,她麵上透出濃濃紅暈,上了妝一樣醉人。
趙嵐瑧不免多看她幾眼,越看越覺得稀罕。
他心想,也許,可能,大概……我喜歡她,並不隻是因為自己太過寂寞。
“不好意思,真是對不住各位。”樓下忽然傳來館主的致歉聲,“黑四娘剛剛被請走了,今日不能登台了。”
樓下的客人頓時一片喧嚷罵聲,直到館主承諾免了他們今日的花費並送上幾樣新的點心酒水,才安撫下這些客人。
既然今日看不成黑四娘,又有彆的事要做。趙嵐瑧一行當然就乘車回去了。
路上趙嵐瑧在車裡給紀禾清介紹了他持有的一些功法招數和武器讓紀禾清選,紀禾清想了一路,一直到回到宮裡都沒選定。
正想著請趙嵐瑧演示一遍,紀禾清一低頭,忽然瞧見地上的影子,她腳步未停,目光卻頓住了。
此時已經是傍晚,夕陽就在他們身後,兩人的影子就在身前被拉得老長。
也因此,她清楚地看見,兩人的影子,正牽著手並肩而行,宛如一對愛侶。可他們明明沒有牽手。
於是她不動聲色將餘光往後瞟,就見趙嵐瑧稍稍落後她半步,正悄悄將手抬起,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停著,就為了讓他的影子牽著她!
看透這一點,紀禾清還未來得及思考,一股突如其來的快樂就像是蝴蝶撲進了她的心田,讓她不自覺彎起了眼角。
就這麼又走了幾步,她狀似無意地曲起手指收進袖子裡。
哼,就不讓你的影子牽。